“你父親叫啥名字?”陸令問道:“是做啥的?”
“我爸叫馬騰,是村里的老會計”,馬思裕一并給陸令簡單介紹了一下父親。
“馬騰?”陸令嚇了一跳,這名字厲害啊。
“哈,這可不是和企鵝那位攀親戚”,馬思裕笑道。
“這跟企鵝沒啥關系,東漢末年有個軍閥叫馬騰,他有個兒子叫馬超”,陸令道:“所以你厲害了。”
“啊?馬超?”
馬超這個人自然是家喻戶曉,不過馬思裕還真不知道這一層關系,有些慚愧:“我這還是讀書太少了。”
“馬超?”炕上玩游戲的弟弟聽到這個也來了興趣:“我爸和馬超的爸一個名字啊?”
“警官說的,我也是剛知道。”馬思裕和弟弟說道。
“真是,那爸為啥不給我起個名叫馬超,我馬超賊6!”弟弟揚了揚手機,正在玩王者榮耀。
陸令看出來這弟弟啥也不是,懶得和他說話,直接和馬思裕說道:“你這不錯啊,事業有成,這么好的車都開上了。”
“還行還行”,馬思裕有些得意之色,但他的“得意”不夠徹底,陸令從他的表情中,感覺馬思裕說話底氣不是很足。
“為什么你父親不當會計了?我看年齡也不是很大。”陸令接著問道。
“唉,這不是生我弟,計劃生育鬧的,還罰錢了,會計也干不成了。我爸40歲才有的我弟。”馬思裕看了看弟弟,也有些頭疼,太不懂事了,家里來客人了,正眼都不瞧一下。
“昂,這么回事,那能理解”,陸令點了點頭。
陸令是大城市來的,見識也不少,他看得出來,別看馬思裕穿的風光,但是這都不是什么好料子,都是些表面光的東西。
心理學從不只是從面相上看人,人的穿著、發型、裝飾品,都是能體現一個人狀態的東西,這些陸令也專門學過。眼光這種東西,需要龐大的知識量、足夠的閱歷和經歷才能形成,可不是只看課本。
接著聊了幾句,陸令也沒扯亂七八糟的,但是馬思裕總覺得陸令很重視他,這種重視讓他有些不舒服,因為這有點被捧著的感覺了。
“跟您我就說實話了”,馬思裕總覺得端著架子很難受,靠近陸令小聲說道:“您別給我到處說就是。我爸啊,非要讓我考鄉鎮公務員,我不想,這不,租輛車回來,顯擺一下自己在外面過得還不錯。誰知道好幾家人找我,想讓我幫他們孩子介紹工作啥的,唉...我現在就是個苦逼的項目經理,我能幫啥?”
馬思裕在說這個話的時候,他弟弟游戲玩得正嗨,完全沒有聽到這邊的竊竊私語。
“經理?那不是很大的官嗎?”石青山倒是聽到了。他在外面打工,主管那都是不小的官了,而經理是主管的頭頭,絕對是大官。
“你在工地,沒見過項目經理嗎?”陸令問道。
“沒,我們就是跟這邊工頭干,工頭聽主管的”,石青山想的比較簡單。
“他這是一個崗...”陸令說了一半,馬騰拿著洗好的杯子和暖壺就過來了,陸令就沒繼續說。
馬思裕大專畢業三年了,在外面闖蕩。因為學歷不算高,市里的公務員都考不了,只能報考鄉鎮公務員。馬思裕不想回老家,就進了機械公司,擔任項目經理,全國到處跑。說起來,收入還可以,但是太累太苦,這臨近年關,老爸催他找女朋友,還希望他回鄉考公務員。
沒辦法,他就趁著現在租車還不太貴,租了一天奔馳,回來跟老爸說這是項目部的車,他可以隨便開,總之就是證明自己過得不錯,還年輕,需要再奮斗幾年再說。
陸令感覺馬思裕這個人還不錯,不過他的目標是馬騰。
“叔,我也就開門見山了”,陸令知道越是繞圈子越沒意義:“我是咱們蘇營派出所新來的警察,最近想辦一下咱們村之前的命案,也就是王守發那個案子,有些事情想跟您了解一下,行嗎?”
“你看看人家”,馬騰沒有理會陸令,看著自己的兒子說道:“你看人家這不都考上了咱們鎮上的公務員?這多好?守家守業的,不比你在外面強?你要是能考上鎮上的派出所,我都不知道有多高興!”
馬騰并不明白,派出所的警察并不屬于鄉鎮公務員,但是在他看來是一個意思。而且,他也并不明白,鄉鎮公務員競爭到底有多大。
“爸,人家問你問題,你說我干嘛?”馬思裕立刻反駁道。
“說你有什么不對的,抓緊回來,找你叔給你介紹個好點的對象,早點給我生個孫...”馬騰說到這里,突然臉色有些發紅,接著咳嗽了兩聲,很不舒服的樣子,把東西放下,這就去了廚房,然后在這個屋子都能聽到咳嗽聲。
馬思裕一看,連忙起身去關心父親,也去了廚房,只剩下陸令二人面面相覷,也不好意思起身過去。
大概過了兩分鐘,馬思裕才從隔壁過來,面露難色:“警官,我爸也不知道咋了,可能是身體不舒服,估計有什么事問他,得等下次了。”
“你要帶他去醫院嗎?”陸令問道。
“他說老毛病了,不去醫院。”馬思裕嘆了口氣。
“哦,那就不急,讓老爺子休息會兒,咱倆聊。”陸令更感興趣了。這位越是不想說,那就越有問題。之前刑警在村里問了好幾輪了,居然漏掉這么一個人?
和馬思裕聊了差不多20分鐘,這都快到午飯點了,馬騰又過來了,直接就說道:“兩位在這里吃飯嗎?吃的話我多做點。”
這話就是趕客了,陸令卻像是沒聽出來似的:“嗯,麻煩了,我們在這吃,不過早飯吃得多,不用多做太多。”
馬騰一聽這個,也是有點愣,這警察咋還不要臉了吶!
趁著馬騰愣的功夫,陸令也沒有再廢話,直接起身,示意青山在這個屋待著就行,一個人去了廚房。
“我是所里新來的警察,你們村這個案子,我是真的很有想法”,這情況不適合繞彎子:“這事涉及三條人命,希望您能配合我。”
“張濤死了?”馬騰抬起了頭,無精打采地問道。
“你身體怎么了?”陸令看著馬騰的樣子,覺得這個事沒那么簡單。馬騰總是在咬牙扛著什么痛苦。
“我剛剛咳嗽是假的,但是肝癌是真的”,馬騰沒有嘆息,就很平靜地說道:“晚期了。”
“馬思裕不知道?”陸令微微轉頭,看向了隔壁的方向。
馬騰搖了搖頭。
“所以你是放心不下你小兒子?現在還沒放寒假,你這孩子是不讀書了,還是惹禍回家了?你是覺得,你二兒子以后在鄉里無依無靠,出去更是沒辦法,于是想讓大兒子回家能幫幫他?好有個照應?”陸令算是看明白了。
“算是吧。”馬騰被陸令看穿,但表情還是沒變化。
“這對大兒子公平嗎?”陸令多說了一句。
“那是他的命。”馬騰道。
“但是我看,馬思裕不會聽你的,他會在沈州發展得更好。”
“那是他的命”,馬騰第一次嘆息道。
陸令聽明白了,馬騰說的是小兒子。馬騰命不久矣,該說的和大兒子說了,剩下的,他就不管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