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王同偉能招供這么多，已經出乎了絕大部分人的意料，包括陸令和燕雨。
有了王同偉的指認和招供，刑事拘留李卓婭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當然，目前的內容，也僅僅夠對李卓婭采取刑事強制措施，證據還遠遠不夠。
但無論如何，從看守所出來，燕雨都感覺到了渾身上下的輕松。
一個案子想破案，先理清關系是最重要的，經過前期的大量工作，王同偉招供了，很多案子的邏輯就非常非常清晰了。
比如說，為什么殺尚強的現場，陸令能感覺到一絲欣快的感覺，原因是兇手真正想要針對的只有尚強。
尚強是這個特殊組織的成員之一，尚強遇到襲擊，自然是有些特殊的情緒，不像劉錚那樣糊里糊涂。
“但是，我還是有一件事不明白。”陸令走著路，看著燕雨。
“你說。”
“兇手既然是為了這個文物，無論這個文物到底還在不在尚強的手里，針對尚強我都可以理解，那為什么要殺劉錚呢？如果不殺劉錚，可能我們根本發現不了李卓婭、王同偉和李子瑞這三個人，現在的辦案方向，估計就是錯誤的。”陸令說道，“簡單地說，殺劉錚是多此一舉，而且風險還大。”
“這種問題一般有兩個解讀方向。一個方向是，劉錚和李卓婭談戀愛這幾個月，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事，如果樓上尚強死了，警察在附近排查住戶時，劉錚可能會招供什么東西；另一個方向是，王同偉并沒有說出全部的實話。王同偉顯然在避重就輕，好像他只是當了個跟班一般。而實際上，他后來中午時分出來報警說劉錚死了，這就是問題。”燕雨道，“當然，很有可能，兩個方向都存在。”
“這是什么問題呢？”陸令對整體案件的把控還是有些理解不足。
“現在的學生黨，尤其是半夜喝酒了這種，這么說吧，在假期期間，起碼也是下午才起床。”燕雨道，“而王同偉中午就報警了。尚強那件事，是晚上他媽媽報的警，按理說，劉錚也差不多。劉錚現在是單身，大白天一般沒人找他，如果是正常情況，可能也是下午三四點鐘之后才被人發現。而王同偉中午報警，顯然把時間提前了。”
“時間提前，”燕雨想了想，“這就意味著，我們警察的注意力會多放在劉錚身上，因為王同偉中午報警，肯定我們發現劉錚之死要早于尚強。而實際上，因為尚強人際關系比較少，我們確實是把百分之九十的精力都放在了劉錚之死上。”
“這倒是，對于尚強的了解，嚴重不足。”陸令點了點頭，“所以接下來要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尚強這邊對嗎？”
“這個案子，有一個最為困難的扣子被你解開了，那就是那個煙頭，我們最終知道這里面涉及的文物案，從而找到了現在的線索。如果我們誰都不知道有這件文物，尚強之死，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原因，核查的方向肯定是有問題的。”
“你這個說法我是真的挺贊同的。”陸令若有所思。
陸令想到了一個假設。
就是本案的兇手，為什么膽子這么大，敢來針對尚強？
因為很簡單，尚強本身就是一個藏得很深的人。這種人死了，警察都不好查。
有時候人太復雜了，就是這樣。
有些時候，一些團伙里面，老大被人殺了，最終警察都很難查出來是誰干的。就是因為這個老大本身就主動隱藏自己的動向和人際關系，本身就藏在陰暗處，死了也很難查。
尚強就滿足這樣的條件，陰暗中的人...
陸令突然考慮到剛剛審訊的時候，說那個王同偉比較極端的時候的想法了。
著名科幻作品《三體》里面提到的黑暗森林假說，是否符合尚強這種狀態呢？
尚強所在的組織，是一個非常松散卻又非常隱秘的組織。每個組織成員都家庭很優越，有特殊的情感和自我實現的需求，需要一些特殊的渠道成就特殊的成績，亦或者是滿足自身的嗜好。
總之，他們的身份互不透明。
這個平臺里的這些人，就像是黑暗森林里的觀察者。
每個人都是看戲的人，但隨時可以轉換為獵手或者獵物。
不要發聲！這是黑暗森林理論里面的關鍵。
顯然，尚強膚淺了，發聲了，死了。
而劉錚，或許有其他原因，或許只是被“二向箔”波及，總之也死了。
在這個組織里，沒有我們日常意義上所說的好人，只要暴露，就很可能被打擊，哪怕大家是同類人。
陸令接著和燕雨分享了自己的想法。
“從這個角度來說，確實沒有問題。尚強確實是暴露了自己，也連累了劉錚。當然，如果沒有王同偉，可能這個案子也不會如此。聽你這么說，我大概明白了劉錚為什么會死。李卓婭肯定是懷疑劉錚就是購買了文物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這幾個月，李卓婭一定會采取很多手段來嘗試探究這些，必然會給劉錚留下一些懷疑。因此，最后不得不清理掉劉錚。”燕雨道。
“有道理。既然這樣，咱們的分析，邏輯上就很自洽了，我一會兒寫個報告，給王隊發過去。關于這個組織，相關的事情，我就暫且不提了。”陸令道。
“我寫吧。”燕雨道。
“我寫。”此時二人已經到了刑偵大隊這邊，有了燈光，陸令看著燕雨，發現燕雨已經有些憔悴，“你現在就一個任務，快點去睡覺。”
“我...”燕雨沒有說完，最終點了點頭，聽了陸令的話。
當陸令在證據冊里，上傳了王同偉的筆錄，并且給出了自己和燕雨共同分析報告之后，市局刑偵支隊、分局刑偵大隊以及所有參賽的人員都愣住了。
居然如此復雜！
居然如此合理！
居然布局如此深遠！
不同的人，看到這個筆錄和分析報告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大部分人屬于一臉茫然，看天書的態度，少部分，諸如二隊的隊長趙逸帆等人，那種驚訝的心情真是難以言表。
趙逸帆審訊過王同偉，那是絕對的油鹽不進的滾刀子肉！
可以這么說，王同偉那個情況，刑訊逼供都很難問出來！
陸令和燕雨這是怎么問出來的？而且邏輯這么透徹？
有了這樣的清晰的邏輯分析報告，案子下一步該怎么查，就是開卷了！
最簡單的，就是先把李卓婭刑拘了再說！
陸令和燕雨的隊伍，顯然是有能力、有資格去抓捕李卓婭的，但他們并沒去抓。
一方面是都太累了，另一方面現在抓來意義也不會很大，這活，交給別人去吧。
先休息再說。
陸令回去和大家說了一下此事，雖然大家都很振奮，但還是聽陸令的話，先去休息。
只是寇羽揚在那里沉思，黑暗森林法則，居然能這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