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號這種人,其實最好騙了。燕雨一下子明白了老岳的話。
錢難賺,為了賺錢,有的人能徹底拉下臉,有的人能不厭其煩地求人,還有的能絞盡腦汁不擇手段。臉皮厚、心眼黑,厚黑學儼然成為成功的捷徑。
但屎難吃,大部分人不愿意吃這些屎,不愿意低聲下氣,不愿意做小人,更不愿意惡心自己。這些人里,極少數人會通過堂堂正正的努力外加機遇而成功,大部分人,永遠普通人。
監獄里的那些混混們,多是前者,他們不要臉、沒有下限,做事不擇手段。
而98號這些人,雖然犯了罪,卻似乎都是后者,身在監獄,卻總想劃清界限,說明自己有追求,并未墮落。
這類性格,肯定是要被欺負的,但即便被欺負,98號這些人似乎依然有堅守,認為這是必要的磨礪和考驗。
這很不好過。
青山的出現,讓98號等人見到了希望。青山個人能力太強,在監獄內部,完全可以憑借一己之力,違反各路老大設置的潛規則,這其實是非常困難的。
燕雨思考著老岳的話,問道:「那他們這樣針對青山,是想輕微控制青山嗎?青山是個意志力極為堅定的人,這是白費功夫。」
老岳抬頭看了眼燕雨,沒有說話,接著低下頭,在筆記本上記著什么。
陸令這里,終于看完了到手的情報。
看這些內容,他就知道這一定來自于燕雨,簡潔、信息量大、準確。
看完這些,陸令不由得有些擔心,雖然燕雨直接參與了過來,但監獄里他還是缺乏隊友。
18號四處拜大哥,39號也不怎么好用,現在青山走了,他親自出馬?不是他不愿意,而是真的太容易暴露了,監獄里很難有隱私!他之前讓39號出去查探點消息,都被宿舍老大好心提醒過。
這也就是老大比較瞧得起他,否則他被發現了還蒙在鼓里。
但說起來,自己目前的處境也還不錯,青山只是暫時離開七天,青山回來后,必然引起新的一輪洗牌,而他現在依然在暗處,又掌握了這么多的情報...
燕雨和老岳分析出來的這些東西,陸令也已經全部想通了。
他人就在監獄里,看著青山手下的人數迅速增加,就知道一定會引起某些人的關注,只是沒想到這么快。
而他比起燕雨和老岳,知道更多的信息,那就是,青山確實可能被短暫控制。不可能被輕微控制,青山只要狀態正常,就不存在被控制的可能性。
但一旦陷入幻覺,一旦被催眠,就可能被短暫控制,尤其是催眠。催眠,并不是說精神意志強大就能免疫。
有不少專家提到精神意志有多么重要,言外之意,你被催眠是你不夠強。這是錯誤的。意志堅強的人,反而容易精神集中,進而容易被催眠,甚至,意志越堅強的人,越容易進入深度催眠狀態。
在深度催眠的狀態下,可能會出現清醒之后完全忘卻所作所為的情況。而且,被催眠期間,被催眠者可能還可以正常行動。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青山要配合或沒有提防心。并不是說有催眠高手能直接催眠青山,要是那樣,催眠師就該被抓起來了。
需要青山配合...這不可能啊...
陸令仔細地琢磨了一下,此事有妖。
催眠,并不一定需要催眠師本人直接接觸被催眠者。有時候,只要契機準備充分,完全可以讓其他人在特殊的時候充當引子,讓被催眠者進入狀態。
所以,思考誰有問題,并不需要思考這個人有沒有催眠技能。那么,現在是考慮誰和青山有仇呢?
這個思考方向是一定是錯的。
陸令明白,應該考慮的是,誰能取得青山的一定程度的信任呢?自稱青山兄弟的18號?青山的頭號小弟98號?
綜合判斷了一下,是了,肯定是98號。
98號一直在為青山做事,一直在為青山招攬小弟,一直以青山的頭號小弟自居!只有他,以后有可能逐漸取得青山的信任。
也只有他,在一定情況下如果能控制青山,則能影響這些小弟們。或者,如果青山拉攏了足夠多的人,而青山出現了問題,他就成了大哥。歷史上,很多無能之輩,都是這樣做的。
陸令確定了第一個有問題的人。
只是,陸令和98號不在一個宿舍,他現在也不可能貿然去打聽此事,那就只能依賴燕雨。怎么辦呢..
如何和燕雨建立聯系呢?
想到這,陸令又覺得輕松了。
這不是他該考慮的問題。既然燕雨能把情報送進來,這個時候,肯定會找到靠譜的人和自己聯系。
自己啥也不用做,等就好了。這就是兩人的默契。
今天的大檢查,果然查出了不少物品。
有人藏了食堂的雞蛋,有人用橘子皮、西瓜皮做成好吃的;
有人自制鏡子(用錫紙),還有人自制掏耳勺(白紙糊上稀飯);
有人偷偷藏煙等違禁品,還有人用塑料碎片(例如洗臉盆)制作小刀(只能切雞蛋和水果,不能打架)。
但就是沒有找到LSD的蹤影,警犬都沒有找到。
這個確實不能怪警犬,這玩意本來就是以微克計,又不揮發,味道遠沒有白面那么大。在諾大的監獄,這么多監區里,尋找可能比指甲蓋還小的紙片,難度太大。而且,這些東西未必藏在監區內。
到了晚上休息時間,青山離開宿舍的事情,就被很多人所知曉了。
陸令也和宿舍的人討論過幾句,顯得有些興趣卻興趣不大的樣子。
陸令宿舍里,唯一失魂落魄的,就是18號,他已經問了陸令三次關于青山的事情了。因為18號一直問,陸令也順水推舟,去打聽了一下,還真的得知了一條新消息。
據說,青山下鋪的那個人以及當天晚上和青山一起掰腕子的人,都被獄警帶走了,現在都沒有回來。
「哥,你說,為啥要帶走那倆人呢?是我兄弟和他倆打架了嗎?」洗漱的時候,18號偷偷找陸令問道。
「你兄弟?」陸令有些好奇,「晚上活動的時候,你都不敢稱他為你兄弟,這會兒怎么又變了稱呼?」
「這不是聽說」18號看了看左右,小聲地附在陸令耳邊說道,「我又聽說,我兄弟走的時候啥事沒有。」
「我可是聽說,他是去給獄警當狗去了,你小心點,和他走近了,以后被瞧不起。」陸令囑咐了一句。
「嘿,給獄警當狗,那也不是誰都能當的,我還想當呢。」18號倒是絲毫不在意這些。洗漱時間很短,陸令很快上床躺好。
晚上的燈換成了明燈,非常刺眼,陸令戴上了監獄發的眼罩。
一戴上眼罩,陸令感覺安全感瞬間消失,他的體感和聽覺都盡力地拉滿,感受著宿舍的風吹草動,生怕有人會搞他。
雖然他知道這不可能,但這種想法卻難以消散。
一整天過去了,監獄里也沒聽說還有其他人被抓,下午開會的時候,也沒提大檢查發現了什么嚴重違禁藥品,這一切都說明一件事,燕雨那邊并不順利。
監獄里,到處都是攝像頭。這句話的意思是,一旦有攝像頭看不到的死角,基本上就能出現懸案。
那自己應該怎么辦呢?在監獄這種小社會里,想當好臥底不是沒有辦法,而是必須花時間經營。需要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慢慢經營自己的勢力,找到忠誠的小弟,然后才能明白很多獄警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來的時間太短了。比如說48號這種人,他都不知道怎么靠近。前陣子按時18號過去靠近,結果很快地,18號就被警察帶走關禁閉了。
陸令窮舉了自己現在能做的事情,也只用了幾分鐘。思考完,他再次復盤了一遍,確定只能等燕雨支援。想到這,他調整了心理的不適感,沉沉睡去。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陸令突然發現,很多獄警都換了。看樣子,應該是四個監區的獄警出現了大幅度輪換。
這是獄警內部出問題了?
頓了幾秒,陸令看了看食堂里的獄警。
沒什么特別的,大部分都年輕獄警,看著沒什么精神。吃完早點,陸令跟著隊伍,進了車間,開始蹬縫紉機。
蹬縫紉機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只要是手腳靈敏,一天就能學會,畢竟這不是做衣服那種精細活,就是簡單地拼接箱子和袋子。
監獄里同樣要考慮績效,想偷懶是不行的,被獄警看到就要罰。干得多、干得好的,就能拿到更多的錢。
一個蹬縫紉機高手,每天全狀態工作9個小時,一個月蹬30天,能拿到300元。
陸令學習快、手腳也算麻利,他要是特別努力,估計能做到這個車間前幾,但是他一直吊兒郎當,基本上保持著中游偏下的水平。
身邊是堆積成小山的、已經裁剪好的材料。陸令起身,搬了一大把過來,接著又去搬別的布塊。就在搬東西的這會,陸令看到了一個人。
他抬頭看了眼,發現這是一名從未見過的獄警,年齡大概有50歲。接著,那個獄警看著陸令,臉上露出了微不可見的笑容。
這是一名老刑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