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
朱娘和李姨娘對朱浩的提議覺得很奇怪。
朱浩點頭道:“是啊,咱也不用簽什么賣身契,就找城外小門小戶的姑娘回來,要手腳勤快的那種,每個月給俸祿,讓她幫家里搬抬什么的……娘,我們有了銀子也該學會減輕自身負擔,如果太過辛勞的話……你和姨娘身體累垮了,那咱的日子還怎么好得起來?”
朱娘一時沉默下來。
之前她為了節省銀子給兒子讀書,還要應付朱家那邊的盤剝,就算再苦再累咬牙也要把這個家撐起來,每一文錢都要用在刀刃上,事事親力親為,根本就沒想過請人的事情。
可現在被兒子提及,連她自己也覺得很有道理。
眼下家里條件好了,生意又很忙,雖然兒子有很多時候不在家,但總靠兩個女人把生意和家務一肩挑,的確難為人了一些。
李姨娘道:“浩少爺,不必請什么丫鬟,家里的活計不多,我能應付過來,讓夫人好好打理生意就行……這幾天只是出了點狀況。再說,如果真忙的話,不是可以請鄰里過來臨時幫忙嗎?”
似乎李姨娘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要不是她的手割傷,家里也不會窘迫到要找丫鬟的地步。
“娘,只有家里安定,我在王府讀書才放心,何況咱日子過好一些,別人反而更加愿意來照顧咱的生意呢。”朱浩笑道。
朱娘不解道:“這是為何?”
朱浩笑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我們請了丫鬟,會讓人覺得咱日子過得好,做生意也更實誠,所以前來光顧的客人也更多……再說娘和姨娘都只顧著生意,小婷怎么辦?她也需要人照顧一下。”
“不……不用……”
朱婷怯生生地道。
朱娘本來沒下定決心,但看朱婷年歲小,平時已在幫大人做事,小小年歲就要承擔部分家務。
如果家里條件還跟以前一樣困難,那也沒辦法,但現在生活狀況明顯有改善,還這么刻薄孩子,就顯得太過吝嗇了。
“好,就聽小浩的,明日出城請個丫鬟回來……”
朱娘做出決定。
朱浩笑道:“娘,我也跟去看看,最好一次請倆,一個負責打掃院子,浣洗衣物,一個負責幫忙燒火做飯,娘和姨娘專心照顧生意就好。”
……
……
一家人其樂融融。
可第二天清早,老太太朱嘉氏便趁城門開啟時進了城,直奔小院而來,把朱浩叫過去問話。
這次朱浩沒打探到更多消息,朱嘉氏聽完有些不滿意,但無可奈何,沒過多久便黑著臉離開。
“你祖母說什么了?”
朱娘剛才沒被允許入內,很怕兒子被婆婆欺負。
朱浩道:“就是問我在王府的經歷……這次回去我沒遇到什么特別的事,王府對我的戒心依然很重,我如實說了,然后祖母就走了。”
朱娘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對于兒子進王府當伴讀,她始終心存顧慮。
當天上午,于三駕著馬車到米鋪接上朱娘母子,出城招募丫鬟去了。
于三昨晚就得到通知,今天一早就派人到村里知會,此刻早有幾個老婆子等候在村口的大樹下。
朱娘讓兒子留在馬車上,自己跟著幾個婆子進村找村老說事。
介紹村里的少女到城里有錢人家做丫鬟,村里一直都有人做,不過都是直接簽賣身契,現在卻是雇請一個回去做長工,除非是沒出嫁的,不然只能找寡婦,所以找村老是最穩妥的選擇。
“浩哥兒,這兩天書場生意太好了,不過麻煩事也跟著來,有人跑到咱的攤子收稅,衙門那邊也有皂隸過來收保護費,煩不勝煩……”
于三神色間多有無奈。
以他的關系網,可以防止地痞流氓跑來搗亂,但遇到有官方背景的地保甚至就是衙門的人,他就沒辦法了。
別人看到你賺錢,肯定會想辦法從你身上盤剝一層。
朱浩道:“就算我們盤個鋪子開書場,結果也不會好到哪兒去,該敲詐還是會敲詐,只有按規矩給錢……回頭我再想想辦法!”
雖然朱浩是已故錦衣衛百戶的兒子,家族還有個當錦衣衛千戶的祖父,但別人根本就不知他是書場的幕后老板,而且就算知道了也很清楚他母子跟家族關系不善,難以借到勢。
朱浩本想拉陸松入伙,以興王府的威風壓制地方,可惜陸松拒絕了,現在看來必須想辦法托關系給這個書場撐撐門面。
“對了,還有別的說書人專門跑來咱的書場聽故事,拿紙筆記錄下來準備回去講,巡場時我要是發現了會立即趕人,不過有些人腦子特別好使,多聽幾回就記熟了,防不住啊……”
生意好,哪兒都被人惦記。
有人上門攤派苛捐雜稅,還有人想搶生意。
朱浩想了想道:“這樣,你在書場旁邊多搭建幾個棚子,然后去拜訪一下城里那些說書的,邀請他們到我們書場來說書,我會給他們不同的說本,每日在不同的棚子里說書。
“以我們說本的質量以及更新速度,想來會吸引不少人,相信要不了多久安陸地界便只有咱一家說書……以后城里人要聽書只能到我們西大街的書場來,如此也可避免惡性競爭!”
朱浩只能拿出個臨時解決方案。
于三看起來機靈,但畢竟沒有做生意的經驗,所以遇到麻煩才會手足無措。現在朱浩出主意,于三只需要負責具體實施,臉上愁容盡去。
至于效果如何,只能實踐過才知道。
就在這時,朱娘出來了。
“娘,剛才為什么不讓我跟著你進村子?”朱浩沒有繼續跟于三說話,到了朱娘面前,“丫鬟找到了嗎?”
朱娘道:“村里大姑娘小媳婦兒多,你終歸是男孩子,不方便……我們回城吧,晚些時候村里就會把應選的丫頭送進城……”
朱浩面帶訝異之色:“沒現場敲定?”
于三提醒道:“村里的丫頭,但凡沒出嫁的,多半都在幫家里干農活,現在正是秋收時節,糧食雖然搶收下來了,但還得忙著晾曬,翻地和種菜,家里活實在太多,恐怕要等手頭的農活做完才會讓人進城應選。”
朱浩打量他:“小三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我就是這村子長大的,這些事情不需要打聽就知道。”
于三摸了摸后腦勺,不好意思地說道。
趁著朱娘去跟幾個送客的婆子說話,朱浩小聲問道:“小三哥,這村里有沒有你的相好?”
于三大吃一驚,連忙道:“浩哥兒就別拿我開玩笑了,這種事哪敢亂說……若是話傳出去,我非得被村里的長輩打斷腿不可!”
“呵呵。”
朱浩笑嘻嘻不再言語。
隨后朱娘回來,一行又去附近查看了建在山坳隱秘處的鹽田,隨后才入城。
……
……
下午日落前,果然有應選的丫鬟來到鋪子,一個臉熟的婆子在前引路,車夫留在原地守著牛車。
一共四人進屋,婆子帶著三個十三四歲沒出嫁的女孩,站在朱娘和李姨娘面前,等著應選。
“是這樣的,聽朱三夫人您說不簽賣身契,各家都很心動,要來參選的丫頭不少,隔壁村子也有,老婆子跟村老商議后,便選了腿腳靈便眼里能找到活的,人也長得水靈的給您送來,您看看選哪個……”
朱娘道:“辛苦了。”
隨后招呼李姨娘給那婆子打賞。
這種事,相當于牙子幫忙介紹傭人,只不過這次情況有些特殊些罷了,賞錢肯定少不了。
農業社會女人力氣孱弱,很難獨自在社會立足,朱娘這次請丫鬟,給的工錢相當于力夫在城里做工,每月三錢銀子還管吃住,城外村子那些人家自然趨之若鶩,搶著讓自家閨女來應聘。
“娘,我來選行不行?我覺得靠邊這個……模樣很好看。”
朱浩就像是在窯子里選花魁,只注重模樣。
沒辦法,請個丫鬟回來,如果不好看的話,帶出去怎么撐臉面?我又怎么當個悠哉悠哉的浪蕩少爺?
“胡鬧,旁邊站著去!”
朱娘看過去,發現最邊上那丫頭已經臉紅了,這一來更顯嬌俏。
朱娘把婆子叫到身邊,詳細問了那丫頭的家庭背景,嘴上訓斥兒子,但這種事她還是傾向于聽兒子的意見。
“她姓白,父親不是本莊人,二十多年前白家從大江南邊逃難過來,陸陸續續生下她們幾個,她上面有個姐姐,在大戶人家當丫鬟,有身契估摸著要二十才能放出來……下面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她爹身體不好……”
四個女兒兩個兒子。
能全養活也不容易,父親身體不好,姐姐早早被賣到大戶人家當丫鬟,連她也要出來做工。
朱娘點頭:“那就她了,家里有難處,知道好歹,做活也麻利勤快些。”
隨后朱娘和婆子商量具體事宜。
剩下沒選上的兩個丫頭出去到馬車前等候婆子一起出城,當然就算沒選上,也會給足車馬費和茶水錢,但最后是否會被婆子貪墨不好說,就算選上,估計也要給婆子不少好處費。
“你姓白?叫什么名字?”
朱浩擠出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
要說這丫頭,比朱浩年長個六七歲,在這時代已算是大姑娘,但面對朱浩這個小屁孩,一張俏臉染得通紅。
又或是她姐姐偶爾歸家會給她灌輸一些思想,大戶人家的少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色胚子之類的……
“我……我叫二蛋……”
這名字,怎么聽都像是隨便起的,朱浩扁了扁嘴,這白家也太不把女兒當回事了。
“二蛋?這名字不好……我叫朱浩,平時我不在家,在王府讀書,只有逢五或是過節時才回來,我娘和姨娘在家里很忙,全靠你多幫忙照顧!”
朱浩說話很客氣,一點都沒有端少主人的架子。
一席話說完,小丫頭的臉色馬上沒之前那么緊張了,仔細瞅了瞅朱浩,似乎要把這張臉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