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對自己高度戒備,朱浩早就料到了,但對方沒趕自己出王府,還在很多事上出面回護,說明王府對他依然有最基本的信任。
朱三和朱四嘴上說聽父母的,要小心朱浩和京泓,但一轉眼玩起來后,完全就顧不上了。
孩子的世界比較單純,沒那么多勾心斗角,雖然朱浩覺得自己跟幾個小孩子天天一起瘋玩,儼然已是孩子王,身上的孩子氣越來越重,都快徹底融入這種天真幼稚的節奏,但也不否認這種無憂無慮、與世無爭的生活很是愜意。
晚上回到宿舍。
京泓把桐油燈點上,一臉擔憂之色:“王府防備你我了,現在這種情況,留在王府有何意思?”
朱浩道:“聽你這意思,不想留了?”
“嗯。”
京泓回答得很直接,“我爹說,再有不到一年時間,他就要卸任了,說屆時會把我送回老家,給我請個先生,或者他自己來教。”
聽起來很不錯啊!
朱浩有些羨慕,有個舉人出身的縣令老爹就是好,自己可沒這待遇,想學習只能從外邊想辦法,而別人家學就足以完成科舉前的必要知識儲備。
朱浩笑了笑:“如果你要走,我不阻攔,反正我離開王府也沒地方可去……還是留在王府讀書比較穩妥。”
京泓望著朱浩,眼神堅定:“本來我答應了家里……但王府有伱,我不想走……”
這話聽起來有情有義,但你小子拿這種怨懟的眼神看著我是幾個意思?咱倆競爭歸競爭,別弄出一副深閨怨婦般的表情好不好?
這叫畸戀懂不懂!?
“如果我走了,你的進步會更快,我可能永遠都追不上你,所以我跟我爹說了,即便他卸任回鄉,我也要留在王府,跟著陸先生讀書。”
京泓眼神變得堅毅起來,“倒是你,朱浩,如果王府對你有防備的話,不如早些離開,留在王府,天天都跟防賊一樣盯著,對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朱浩扁扁嘴:“謝謝你提醒。”
原來不是那種感情啊!
朱浩松了口氣,但隨即發現不對,你小子自己不走,讓我走,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可以讓我爹在外面給你找個先生,你要相信我,我不是為了贏你,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京泓一看就不怎么會騙人,說謊時小臉漲紅,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朱浩懶得搭理他。
幾天后。
蘇熙貴的貨算是供應上了,朱浩親自出面,讓人用木匣把銀鏡和近視鏡、遠視鏡逐一包裹好,連同之前兩個月欠下的貨,一并補上。
又拿了六百兩銀子回來。
馬掌柜找了患有近視眼和老花眼的人來驗證,一片一片認真核對,發現沒問題后才讓人小心裝入木匣,準備運上路。
“三夫人,您這個掌柜可真行,朱大少不在,您一點貨都供應不上,他回來后這才幾天……一下就能補足幾個月的貨?這要是讓您的工坊連軸生產,是不是每日都能供上這么多貨?”
馬掌柜覺得很稀罕。
朱浩之前留在王府,朱娘這邊對供貨那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朱浩回來后問題便迎刃而解,莫非這技術只有朱浩一人知曉?
朱娘神色尷尬,不知該如何回答。
沒有履行之前的供貨契約,她也很歉疚,覺得自己有錯在先。
朱浩笑嘻嘻道:“沒辦法,這活不是所有人都能干,不僅要熟練,還非得是孩子不可……只有心靈手巧的孩子,才能完成那么多精細活,而要培養一個精湛的技術高超的孩子,需要多久?這不正在培養,眼下只有我親力親為么?”
馬掌柜仔細想想,聽起來有那么幾分道理。
看看銀鏡和兩種眼鏡片的大小和純凈度,確實需要極高的加工工藝,難道說真需要心靈手巧的熟練童工才能完成?
“要不……鄙人給您找幾個孩子來?跟著您當學徒?”馬掌柜開始耍小聰明。
朱浩笑著擺手:“不用了,謝過馬掌柜好意,這活還是留給親近的人慢慢做吧,不然技術被別人偷走,等于是丟掉只屬于自己的金山銀山!蘇東主應該不會搶奪別人的技術為自己謀利吧?”
“沒有沒有,我們東家并無搶奪技術之意,鄙人告辭……”
馬掌柜離開。
朱浩和朱娘乘坐馬車回家。
朱娘道:“小浩,工坊那么多工匠,真沒一個人可以幫你,需要你親自做嗎?實在不行,你把技術教給小婷,或是我們再找手藝好的孩子……”
“娘,我騙他的,其實我帶的那些村里孩子都可以做……只有體現出我的重要性,蘇東主才會在我們跟朱家爭斗時,竭盡全力幫助我們,不是嗎?”朱浩笑呵呵道。
朱娘瞬間無語了。
朱浩趕緊補充說明:“娘別覺得我是在撒謊,生意場上爾虞我詐是基本技能,再說我也沒說謊,這技術的確只有我一個人才全盤了解,我帶的那些孩子只從事某一個步奏,無法完成整個生產。
“就算我們被朱家人要挾,只要我不拿出完整的技術,他們憑什么靠這東西賺錢?或許還能拿這個來換取我們一家的自由呢。”
朱娘大概聽明白了,兒子把制造銀鏡和眼鏡的技術當成最后的憑靠,關鍵時候能夠派上用場。
“小三哥,護院找得如何了?”
朱浩把車簾打開,問前面趕車的于三。
于三道:“一時間找不到那么多人,暫時只尋到七十多個,今天這不有三十多人跟著一起來了?”
朱浩點點頭:“七十幾個人湊合著用……對了娘,咱應該置買大宅子了吧?要不這樣,咱找個人當代表,去朱家,商量著把爹的宅子贖回來,花他個一千兩,你覺得如何?”
朱娘本來對找那么多護院不支持,聽了朱浩的話,更是沒來由一陣緊張。
“小浩,你這樣……是要跟朱家人作對嗎?”朱娘心驚肉跳地問道。
朱浩勸說:“娘,如果咱不反擊,天天等著別人來進攻,主動權什么時候才能回在咱手上?好不容易現在興王府和蘇東主都幫著咱們,這時候就要讓朱家人知道,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娘別親自去,不如讓于三和仲叔一起,一千兩不行就花他個一千二百兩,順帶把風放出去,讓街里街坊知道,咱跟蘇東主做買賣賺了錢,準備收回爹留給咱的宅子。”
朱娘面色沉重,沒有正面回答。
“娘,如果這次順利把宅子贖回來,既完成你讓我在爹靈位前發的誓言,也算是對得起朱家對爹的栽培……我們可是拿賺到的錢回饋了朱家,您也算是替爹盡孝了,有何不可?”
朱浩道,“眼下我們生意越做越大,以后很可能會染指別的行當,如果還藏著掖著,等朱家人殺過來,可能就把咱得到的東西全盤給吞下,那時你想擺開車馬炮跟他們談,也沒資本了啊。”
朱娘嘆息:“這件事,容娘回去后仔細思量一番再說吧。”
“別思量了,猶豫會帶來禍患,現在咱就要以朱家三房的身份,反攻朱家,最差的結果便是朱家發動所有人脈關系,把咱制造瓶瓶罐罐的琉璃作坊拿回去,使得咱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但咱本錢早賺回來了,并未損失多少不是嗎?”
朱浩很清楚朱家的套路。
你們三房想上房揭瓦?
連同你們的作坊一并吞下!
既然朱浩早就明白朱家接下來要做什么,那就將計就計,拿投資很大,后續也需要大量投入,看起來前景很好但其實沒什么市場的玻璃作坊做誘餌……朱家不是喜歡強取豪奪嗎?我挖個大坑,等著你們跳,坐看你們往里面投錢。
朱娘思來想去,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
隱忍的結果如何,她早就見識到了,朱家不是書香門第,沒那么多仁義道德可講,跟惡人相斗必須得堅定心神,采用非常規手段才行。
“嗯。”
朱娘終于咬牙點頭。
朱浩笑道:“娘同意就好,回頭我安排于三和仲叔一起去朱家買宅子,最近娘哪兒也別去,就守在家里,如果朱家人來搶銀子,就拼命把事情鬧大,反正我們的銀子在哪兒他們也不知道,急死他們!”
“小三哥,送我回王府,再送我娘回家,事情就交托給你了!”
于三剛才豎著耳朵聽,聞言笑道:“浩哥兒,您就瞧好了吧。”
朱娘的反擊開始了。
之前有了錢,也是錦衣夜行不敢張揚,生怕被朱家人搶奪。
現在改變策略,高調做人,開始有意跟朱家對著來。
當于三和仲叔到了朱家,把朱娘的意思傳達后,朱嘉氏馬上要派人把朱娘叫回去訓話,卻被告知朱娘最近什么人都不見,而朱娘小院周圍更是聚攏上百條精壯漢子,嚴密保護,儼然要跟朱家對抗到底。
“我沒聽錯吧?那女人居然說要拿一千二百兩銀子買三弟的宅子?她……莫不是瘋了?她哪兒來那么多錢?”
家庭會議上。
朱嘉氏把長房媳婦姜詠荷、老二朱萬簡和老四朱萬泉叫過來,再加上個劉管家。
朱萬簡最先表示這件事不可信。
劉管家道:“二老爺,據說三夫人之前找人在城外開工坊……乃是造琉璃器皿,主要是瓶子、罐子,然后賣給大鹽商,即湖廣左布政使黃藩臺的內弟蘇熙貴蘇當家,短短時間內就賺取巨額財富。”
聽到這里,朱萬簡眼睛都快冒火了……惱怒弟媳東山再起的同時,眼神中也充斥著覬覦與貪婪,想把別人的東西據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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