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蔣榮在關敬那兒吃癟后,明顯老實很多。
之后他又挑戰關敬幾次,不再局限于棍棒,別的兵刃只要趁手都使上,最后連拳腳都用上了……
結果每次都是輸,這讓他這個人高馬大、意氣風發的少年很是沮喪。
眼看到了十月。
朱浩這天把唐寅叫來,交給他一份東西,讓其轉交興王朱祐杬。
“什么玩意兒?”
唐寅面帶不解,等打開來后才發現,居然是一份軍策,“你……”
他有點無語了。
朱浩道:“西北將有大事發生……之前興王府勸諫陛下回朝未能做出努力,現在最好是找補一下,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不至于令西北局勢惡化。”
唐寅差點兒想把這份東西丟還給朱浩,但還是忍住脾氣道:“為何是我?”
朱浩故作驚訝:“這王府上下,誰不知你領兵作戰是一把好手?現在王府儀衛司眾將校都對你敬若神明,此等事你不去上報,誰報?”
朱浩所說之事,就是即將在正德十二年發生的應州之戰,也是后來在大明歷史上影響深遠的“應州大捷”。
朱厚照已如歷史記載的那般,固執己見,前往西北,完成他崇拜的明太宗五征草原的壯舉,夢想是好,但總得回歸現實……開戰之前,如果興王府進言告之這場仗怎么打,那應該贏得更加輕松些吧?
“你是說,未來一個月,韃靼會寇邊,并且與當今陛下統帥的兵馬,直接交鋒是嗎?這……此刻進言會不會太過冒失?此等事還是多加斟酌為好。”
唐寅不是不信朱浩,而是覺得,你這樣上奏有點給興王府找麻煩的意思。
朱浩道:“先生是不信我?還是不信我對時局的把控?”
朱浩當然知道這會給興王府增添煩惱,但這個麻煩還真的非找不可,就是要讓興王府成為眾矢之的,讓人覺得興王府內可能會出真龍,然后……朱厚熜才可能會按照朱浩設計的那樣,在他爹死后被拉到京師當人質,遠離袁宗皋、張景明和張佐等人……
“以后不要再拿這種事煩我,這次……破例了!”
唐寅不具體問,拿著朱浩的軍策準備回去好好研究一番,等研究透了再找朱祐杬建言。
唐寅將軍策以自己的方式交給興王,并在接下來的王府會議中展開討論。
盡管袁宗皋和張景明都明確反對上如此奏疏,覺得會給興王府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但興王覺得唐寅的上奏有其必要性,力排眾議,決定還是向皇帝上疏,警示西北局勢可能會發生的變化,對皇帝即將面臨的戰事進行指導。
會議結束,朱祐杬單獨將袁宗皋留下。
“……我希望在我百年后,世子能獨當一面,不至于讓世人忘了湖廣有個興王府。”朱祐杬語氣懇切。
袁宗皋明白過來。
興王明知自己時日無多,想趁著自己死之前,多給兒子積攢一些聲望,也是他覺得自己死后兒子沒法再撈取政治資本。
袁宗皋道:“若是西北局勢并未按我興王府上奏的發展,豈非貽笑大方?”
朱祐杬笑了笑道:“我相信伯虎……還是有此等能力的……陛下執意要往西北,最壞的結果,不就是遭遇韃靼進犯?做臣子的,警示君王乃本分,我倒希望沒有言中……”
興王看得很開。
一邊覺得唐寅是個難得的軍事人才,需要拉攏,人家特地向自己建言,不聽的話那是對名士的怠慢。
他從未奢求一定言中,言中的結果就是讓皇帝身處險境,對興王府來說或是好事,但對大明王朝穩定卻蘊藏極大的風險,朱祐杬即便再想兒子當皇帝,也不能拿大明江山社稷來開玩笑。
“老朽明白了。”
袁宗皋不再堅持,輕輕嘆息過后,只能回去草擬這份上奏。
一切如朱浩所料。
韃靼五萬兵馬,在其二百年來最牛逼的領袖達延汗親自統帥下,入冬時進入大明關口進行劫掠。
這種劫掠往常年都會有,只是看哪一年比較嚴重。
只是因為今年西北多了個“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朱壽”的存在,讓一切往不確定方向發展。
與此同時。
安陸本地,朱家已多番派人通知朱娘,要求其在年底前遷徙京師,還說這是朝廷的命令,明顯是拿朝廷來壓三房。
你們不是牛逼嗎?
說分家就分家!
分家后還賺得盆滿缽滿是吧?但你們最多就是得到興王府的一點眷顧,興王府再有權勢,敢跟朝廷政令對著來?
就算分了家,也能再把你們拉回來,你們賺的錢仍舊屬于朱家!
朱浩的應對方式很簡單。
他單獨拜訪兩次潛藏在安陸的朱萬宏,由朱萬宏出面去朱家說明他還有任務在身這一特殊情況。
“……大伯,我是想讓朱家離開,可沒說我本人也離開……我在王府混得好好的,將來若是興王府有機會更進一步,朱家不是還需要我這一層關系來保全?”
跟一個聰明人說話,不需要拐彎抹角。
那樣往往會弄巧成拙。
朱萬宏道:“我說大侄子,你不想跟朱家有牽扯,我就很想是嗎?你知道我回去一趟要經歷什么?不累嗎?”
“一百兩……”
“成交!”
朱萬宏一點也不客氣,立馬換上一副笑臉,“要么怎說我大侄子是塊做生意的料?出手就是大方,大伯我為了這一百兩銀子,就當是去演場戲吧……說實話,大伯也有點想念家中的妻兒了!”
朱萬宏突然回家。
這在朱家看來是滔天的大事,雖然回來時很低調,一人一馬在一個下雨天穿戴斗篷蓑衣,鬢角都被淋透,好似一只迷途的老馬。
等朱嘉氏看到長子凄慘的模樣,即便心腸再硬,還是忍不住抹眼淚。
“娘……其實孩兒一直都留在湖廣,只是上面下令嚴防死守,不能令興王府有超越其臣子本分之事出現,孩兒只能深居簡出……
“并非孩兒鐵石心腸,不想侍奉雙親于榻前,全因要隱瞞興王府……我朱家內潛伏有大量王府細作……”
朱萬宏情真意切。
之前朱嘉氏對兒子多有怨言,覺得兒子對不起朱家之前十幾年的付出與犧牲。
聽到這話才打消疑慮,趕緊把跪在地上的兒子給扶起來。
“讓娘看看,這幾年辛苦了吧?看你都消瘦了……”朱嘉氏老淚縱橫。
朱萬宏心想,是嗎?
我昨兒剛上過磅秤,胖了好幾斤呢,最近有朱浩這個寶貝侄兒供應吃穿,那才叫生活質量有保障,心情好了,那還能消瘦?
“孩兒一直躲著,不敢出來見人。”
朱萬宏繼續偽裝,眼淚終于流了下來。
朱嘉氏點點頭:“好啊,你沒事,娘就放心了。娘終于知道為何錢指揮使要下令讓我朱家遷回京師,原來是以朱家為質,要挾你在安陸繼續盯著興王府……卻說這幾年,興王府的確贏了不少名聲……”
朱萬宏道:“是兒害了爹娘,害了朱家。”
“沒有沒有,此事與你無關,都是我朱家肩負的使命啊。”
朱嘉氏不再埋怨兒子了。
朱萬宏見老娘沒有提朱浩的意思,順口問道:“娘,三房那邊……是不是有個孩子在王府?”
朱嘉氏這才想到什么,急忙道:“你三弟……你也知那并非你同母的三弟,他過世后,留下個孩子,家里邊剝奪了他繼承的權力,他便去考科舉,受到興王府庇護,僥幸考中生員,他們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等為娘把他們也帶去京師,拿到銀子便給你,讓你在安陸本地能靈活應對。”
“嗯?”
朱萬宏一聽,還能這樣?
這是要逼我反水啊。
我那大侄子現在只是給我一點蠅頭小利就把我收買了,若是三房的銀子都是我的……
等等。
我是在乎那幾兩銀子的人?
如那小子所言,留他在王府,將來興王府出了皇帝,朱家也不至于徹底傾覆,我也不至于被人弄死!那可不是幾兩銀子能解決的事。
而且老娘啊,你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你以為憑借你的意志便能決定三弟一家的去留?人家背后有興王府這個大靠山,現在興王府對朱浩的倚重,可不是你能想象的,連熟知興王府內情的我,都覺得這小子能耐了得。
不然我為何選擇跟他合作呢?
“娘,還是莫要讓侄兒一家離開,若是有侄兒在王府,孩兒至少有個照應,聽聞他如今在王府中,深得興王信任……”朱萬宏懇求。
朱嘉氏一臉不屑:“他一介稚子,寸功未立,憑何能得興王府器重?”
朱萬宏心想,難怪我在京師當了那么多年人質,朱家都沒想出辦法把我弄回來,連王府內的情報你們都沒搞清楚?還號稱是搞情報出身的錦衣衛?
我都替你們感覺丟人啊。
“娘,孩兒知道他的情況,王府既培養他為世子伴讀,又儼然世子半個先生,王府內大小事務皆有他的身影,且王府首席幕僚唐寅,乃他舉薦進府,更為唐寅親傳弟子,去年剿寇和水災之事,皆由他出謀劃策……娘,侄兒他在王府已扎根,輕易換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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