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錦衣狀元
一切都如朱浩預料的那般。
朱四對朱浩的計策,目前來看基本上算是言聽計從。
登基三天就拿接母親到京師為太后說事,迅即引起朝廷嘩然,一群人據理力爭后,朱四馬上改變策略,做出更大膽的提議,你們不是不同意我把母親接到皇宮里來嗎?說名不正?那朕就把名給定了!
我不但要定母親太后之名,連父親也給我整上皇帝之名!
這下文臣陣腳大亂。
大禮議已現雛形,眾大臣想著怎么從法理上,將新皇給駁倒,同時讓新皇知道文臣的利害。
而此時文臣的手段也開始顯現,一邊著手應付朱四,準備上奏議大禮問題,一邊安排六科給事中參劾朝中不屬于楊廷和派系的官員,給他們羅織的罪名很簡單,就是結交內侍、阿諛奉承、固守其位、不思皇恩,總的來說就是大毛病沒有,說你有罪就有罪。
這一次參劾的不止王瓊和王憲二位大佬,連戶部尚書楊潭和工部尚書李鐩也在受參劾之列。
等于說六部中,除了屬于楊廷和嫡系的禮部尚書毛澄,以及一向以公正嚴明著稱、跟楊廷和走得很近的刑部尚書張子麟外,其余四個都被參劾。
其中又以王瓊受到參劾的罪名最多,足可見正統文官對其恨之入骨。
尤其以吏科給事中張九敘的上奏言辭最為嚴厲。
張九敘痛陳過去幾年王瓊專事權佞,將西北軍將的任免、獎懲制度全都置之不理,由權佞一言可為之,兵部幾乎成為朝廷的擺設,“誅賞悉聽中官,不經內閣,廷臣多畏而忌之”。
這幾道奏章都由楊廷和為首的內閣票擬為“嚴查”之類,等于把球踢到新皇朱四這里。
你當了皇帝,不是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嗎?我們怕你這三把火燒得不夠旺,給你火上澆油,看你怎么應付。
“……陛下今日在朝堂上,被御史言官逼問,科道官員更是不依不饒要陛下馬上實施懲戒,就算是幾位尚書馬上上奏請辭也無濟于事,估計……事情沒那么容易了結,明日朝會,必定要出大事!”
這次來跟朱浩和唐寅問策之人,不再是陸松,而是張佐本人。
張佐現在風光無限。
作為王府太監中職位最高之人,到京城后,一躍而成為了司禮監掌印太監,雖然他對于處理這些政務上的事不太了解,又知道不能全聽從內閣票擬,否則皇帝威嚴不存,可既要拿出主見,又要平衡幾方利益關系,以他張佐目前的能力顯得捉襟見肘,疲于奔命。
遇到大事時,張佐沒啥能耐主持局面,魏彬又在攪渾水……畢竟魏彬自己也是被參劾的對象,而且魏彬這邊受到的參劾更狠,需要避嫌。
這下張佐只能跑到宮門外來求助于唐寅和朱浩。
唐寅手上拿著茶杯,望著朱浩,好整以暇問道:“你怎么看?”
旁邊的陸松和駱安也很著急,二人本來準備接受朱浩和唐寅建議,進一步處置江彬等人,涉及到過堂或是定罪等問題,但現在這些事情只能暫時先放到一邊,要為來日朝堂爭鋒做準備。
朱浩道:“過去有十年時間吧,朝堂中多近佞,朝官與佞臣不得已發生接觸,所下之政令多為陛下御旨,或有人矯詔,對于六部部堂來說,很多時候實屬不得已而為之。”
張佐打斷朱浩的話,道:“朱先生,您的話,咱家都明白,陛下也不想登基之初便引發朝堂太大的變動,可問題是……現在被人趕著必須要做出改變。”
朱浩攤攤手:“那就變好了!”
唐寅終于放下茶杯,起身道:“說得輕巧,你可知這一下是吏部、兵部、戶部和工部四部尚書受到參劾,若全都變了,朝堂局勢也會隨之大變,若是這四部全都為……內閣所掌控,那陛下以后將步履維艱。”
朱浩笑道:“就算是變,難道非要按照內閣的意見來變?幾個大學士說誰上位,就是誰?”
“呃……”
唐寅被朱浩這一句話給嗆了回去。
張佐眼睛里帶著些許精光,道:“咱家其實也跟陛下說過此事,若是同意參劾,讓幾位部堂致仕回鄉,那我們可以趁機選拔一批親信大臣,雖然閣臣、言官不同意,但只要所選之人乃德高望重之輩便可,就是不知哪些人可為所用,又不為閣臣、言官極力排斥。”
聽到這里,唐寅明白過來。
凡事不是一定要他和朱浩來出謀獻策,張佐也想過自己獨當一面,以體現出其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價值。
張佐能力雖然不行,但一些基礎的獻策,張佐完全可以做到。
朱浩道:“全致仕不可能,兵部王憲、戶部楊潭、工部李鐩,三人并無太大的過錯,文臣對其記恨不深,若選的話,戶部和工部或可全身而退,兵部因跟吏部走得太近,想全身而退幾乎不可能,只能跟吏部一起被治罪。”
朱浩的意思是,楊潭和李鐩因為沒得罪閣臣體系,讓他們致仕就可以把問題解決。
但王瓊和王憲非要被閣臣追究到底不可。
張佐琢磨了一下,不由點頭。
“事分輕重。”
朱浩在紙上劃了幾下,“吏部出現空缺,想爭也爭不了,這必然是閣臣發動言官參劾四部部堂的主要目標,他們要把官員的考核任免權拿到手,不如就由著他們提名,廷推時也不必拒絕。問題就在于其余三部,戶部必須要由親信之人來掌控……”
張佐突然道:“聽說南京戶部黃尚書,跟興王府頗有淵源。”
朱浩一聽,心想,不會是蘇熙貴的禮已經送到張佐這里了吧?這么快就要舉薦黃瓚了?
朱浩當然不想讓黃瓚這個時候來趟渾水,當即搖頭:“黃尚書估計是閣臣下一步要集中參劾的對象,不必將他拉到風口浪尖來……不如,以安陸本地名儒,孫老來繼任此位。”
張佐看了看唐寅,見唐寅沒什么表示,當即眨眨眼道:“這倒是極好的人選。”
孫交跟興王府之間畢竟是有交情的,雖然最后兒女親家沒成,但老興王朱祐杬對孫交是很推崇的,安陸本地又只有這一個當朝部堂級別的大人物,這時朝堂出現變動,不找孫交來找誰?
“那兵部呢?”
唐寅問道。
“兵部想爭也爭不來啊。”
朱浩笑著搖頭,“以我估計,內閣推出的人選,多半為之前與吏部尚書王瓊積怨頗深的彭澤……此人或許會迅速倒向閣臣一邊,只有工部,也許還能做點文章。”
張佐會意道:“那意思是,吏部和兵部不爭,先將戶部和工部兩部尚書拿到手,不知工部尚書以何人入選?”
朱浩作為熟知歷史之人,若是按歷史發展,自然是順序推薦,以保證大明嘉靖初年的政治體系不會出現太大的波動,把蝴蝶效應帶來的影響壓縮到合理范圍內。
但現在他已經無須如此謹慎和保守。
“工部右侍郎趙璜。”
朱浩提出人選。
經歷過歷史的驗證,已有過試錯和糾錯的機會,原本賦閑在家已歷十年的林俊被朝廷啟用為工部尚書,隨后就成為楊廷和一黨,處處跟皇帝作對。緊隨其后的陶琰在工部也沒做出成績,最后才將工部尚書之位交到趙璜手上。
趙璜雖是文官,卻有個好處,從來不拉幫結派,屬于“錚臣”的代表,這樣的人既不為楊廷和所用,不會參與到大禮議這種矛盾尖銳的事件中來,也不會完全聽命于皇權,屬于朝中能干實事的代表。
張佐道:“可對此人……無甚了解啊。”
朱浩笑道:“我會將他的生平事跡列出來,讓陛下看看此人的能力,若是陛下覺得不合適,再選他人也無妨。”
張佐笑呵呵道:“朱先生提出的,自然是為陛下好,怎會不妥呢?”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琢磨出點味道來。
豈不是說,大明部堂的人選,都由朱浩來定?這權力……堪比皇帝,就算不是皇帝,那也絕對是監國級別的,估計楊廷和都要靠邊站。
朱浩嘆道:“如今是非常時期,我只能盡我所知,盡量為陛下舉薦合適的人選,為的是跟閣臣、言官等做朝堂爭鋒,我可沒有要左右大明朝局的意思。”
“啊?這是自然,咱都是自己人,目的為何,一清二楚,否則陛下也不會差遣咱家來問朱先生和唐先生的意見。”
張佐很識相。
說是問詢朱浩和唐寅二人的意見,但主要就是問朱浩的看法。
連張佐都知道,朱四絕對信任朱浩,其次才是唐寅。
這時候誰看不出來新皇拿朱浩當大明“宰相”?
再說現在朱四剛繼位,一心要跟楊廷和等文官斗,完全沒必要考慮朱浩是不是有僭越之嫌。
再說了,就算朱浩的提議不妥,皇帝不主動提出來,楊廷和就不會提出別的人選?到時沒有合適的人來補缺,就會被閣臣打壓,最后選上來的人都是閣臣派系的人,那不倒大霉了?
一致對外的時候,內部的抱團看起來非常重要。
“時候不早,咱家要趕緊回宮稟奏,陸典仗……哦不對,應該稱呼你陸千戶,請您護送咱家回去可好?”
張佐出宮一趟,怕被人盯著,輕裝簡從,但難保不會有心人盯上并實施那暗殺之舉,如此也能看出,新皇派系人人自危,如此心態才會令互相緊密抱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