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交和很多朝臣看來,需要拉鋸很久的內三關總督之事,在一次朝議后基本便確定下來。
唐寅作為內三關總督,領右金都御史兼工部郎中銜,提調內三關軍務、糧草輜重、防備等事宜,等于是官升一級,與他同去的則是懷柔伯施瓚和太監張永。
事情雖然還沒完全定下來,但基本就是一道詔書的事,因為誰都看出來,楊廷和同意并間接促成了這件事。
唐寅最是風光。
入朝才一年多時間,便已從正九品的廣積庫大使,跳升到了正五品的工部郎中,外放后更是做了正四品的右金都御史,等于說現在唐寅已經具備了跳升六部侍郎的資格。
但這并不是定數,其實唐寅若再晉升,還是留在京城當京官的話,在晉升侍郎之前,還可以被放到五寺少卿等位置。
無論如何,唐寅的晉升都好像坐了火箭,是別人羨慕不得的。
京城的斗法還在繼續中。
楊廷和在以自己的方式去瓦解小皇帝的勢力,此時朱浩和余承勛兩人都不在京城,怎么看這件事也跟他們毫無關聯。
事情基本確定后,楊廷和便著手安排調動京營人馬。
此事本來不由他負責,他這么上心的主要目的,是把京營的軍權逐漸掌控過來。
若是在此番調兵中,內閣能在其中起到主導作用,就算名義上京營還是不歸內閣管轄,但以后內閣要安排什么人進去,或是勛貴想提督京營,不都要看內閣的面子?
但在這之前,楊廷和要見見張永。
見內官,這是有忌諱的,楊廷和很清楚這一點。
當初把陸完和王瓊二人拉下馬的時候,他們罪名中不都有一個「交結內官「的罪名?尤其以王瓊為甚,其實王瓊除了跟內官有較多接觸外,根本找不到什么真正的貪贓枉法的證據,很多所謂的證據都是在王瓊倒臺后給他硬加上的。
做官到了王瓊這級別,不用刻意貪贓枉法,想要銀子都會有,背后有大批勢力為其所用。
所謂貪污受賄等罪名,多數是說給百姓和中下層官員聽的,要的是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其實誰都知道王瓊是政治斗爭的犧牲品,若是朱厚照健在,要在朝中展開一場政治清洗,那么去年就是王瓊出面主持大局……
估計現在倒臺的就是「罪大惡極」的楊廷和,而王瓊也會成為護國功臣。
成王敗寇。
楊廷和見張永的名頭,是讓其作為跟張太后聯絡的引線,著其先去拜見張太后,再以張太后的名義給他傳懿旨。
楊廷和不是傻子。
張永現在已經倒臺,屁都不是,突然被啟用,自然會心向皇帝,要想讓張永明白自己去西北的任務,必須要有個人「點醒」他,那就是張太后。
楊廷和讓張永直接聽命于自己?
理想很豐滿,但現實是……辦不到。
監軍太監別說聽命于內閣首輔,就算是私下里有信件往來都是犯大忌諱的,楊廷和現在位高權重,自然也怕被人抓住小辮子,雖然他知道就算真是這樣,小皇帝也奈何他不得。
等張永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下午。
張永剛去宮里見過張太后,見到楊廷和時,滿臉的滄桑和落寞,沒有了當初身為大明護國太監時的風光。
張永最風光的時候,大明軍政體系一半人都是他的門生故舊,他的弟弟張富封泰安伯,另一個弟弟張容封安定伯,風頭無二,就連當初最得寵的張銳、張忠等三張太監,見了他都沒脾氣。
這才一年多時間,對張永來說,就好像過了一個世紀,早就
是人走茶涼了。
「……楊閣老,太后娘娘吩咐,說是內三關總督,應該換一名勛貴,不如,讓壽寧侯或是建昌侯中一人前去。」
張永見到楊廷和后,先轉達了張太后的意思。
張太后聽說兒子要設置內三關的總督,還要派個勛臣過去,一想,我那倆弟弟因為這兩年械斗之事正郁郁不得志,不如讓他們去立個軍功?
若是去三邊或者宣大,張太后肯定不會打讓弟弟領兵的主意,就在于內三關背靠京城,若內三關真有危險,直接把兩個弟弟召回京城就行。
這是一個「進可讓他人攻、退可自己扯乎溜之大吉」的職位。
楊廷和自然理解為何張太后會提到這一點,他道:「西北局勢混亂,只怕會有危險。」
不能明言拒絕,畢竟楊廷和現在需要跟張太后保持良好關系。
張永道:「若真是兩位國舅之中一人隨軍的話,在調遣方面,或是……呃……」
張永沒說得太明白。
但其實間接在提醒楊廷和。
雖然我張永可以聽命于你,但今非昔比,軍中沒什么號召力,若是唐寅跟懷柔伯施瓚連成一線,那我張永去了也是個擺設,還不如讓張家一個混世魔王去,有個專門攪渾水的,那內三關絕對熱鬧,唐寅的命令恐怕走不出他的府宅。
「嗯!?」
楊廷和琢磨了一下,張永這建議很貼心啊。
非常有針對性。
但這種關鍵時候,讓懷柔伯去尚情有可原,別人覺得你楊廷和是為國為民,若是直接派張家兄弟中的任意一個去,是個人都知道你楊廷和是故意給新皇找麻煩了。
這是正常人應該推舉的人選嗎?
張家兄弟?
他們連械斗都打不贏,還想讓他們指揮調度兵馬跟韃鞋人交戰?大明已無人可用到這種境地了嗎?
楊廷和思慮后道:「此提議,應當由張公公來提。」
「這……不好吧?」
張永當即表示回絕。
我被啟用充任監軍太監,已經是邀天之幸,你居然讓我提議隨軍勛臣?這是讓人覺得,我跟那勛臣是一伙的,去給新皇找麻煩?那新皇不把我宰了才怪。
楊廷和道:「這樣吧,我會再找人上疏提議。不過只派一名外戚前去不可,在人選方面還要再斟酌……」
張永笑道:「那就不如,讓陛下那邊也派一名外戚前往?」
「啊!?」
楊廷和又稍加琢磨。
派張家兄弟中一人去不可,再派一人,總不會是張家兄弟倆一起上吧?既然是皇帝派一名外戚,邵家的人不可能,好像只有剛被封為玉田伯,到現在毫無作為的蔣輪比較合適。
「再說吧。」
楊廷和擺擺手道。
經過一番運作。
最終事情定了下來。
唐寅、張永、張延齡和蔣輪,組成內三關「四巨頭「,不知不覺施瓚就被踢出局了。
四人的分工本來還算明確,但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分屬三個派系,還有個專門搗亂的張延齡,去了內關駐地一定很熱鬧。
名義上,領兵之人是張延齡。
別看張延齡不著調,但人家有五軍都督府的差事,讓勛臣去的目的,就是做統兵大將,負責率領京營「援軍」,而蔣輪則作為張延齡的「副帥」。
唐寅以文職任主官,張永負責監軍。
隊伍很齊整,但還沒出發,就讓人覺得這支隊伍危機重重。
調撥人馬五千。
也不算精銳,其中還有神機營的一千人馬,其中真正能派上用場的騎兵也就一干多的樣子,加上征調運送軍械物資的兩干多名民夫,整個隊伍有七千多人。
時間比較緊張,必須要在三天內趕到居庸關。
若單純趕路的話,從京城到居庸關不過一百里的樣子,三天根本用不上,但涉及行軍以及附帶軍糧物資等,時間還是挺緊張的,大軍行進速度不會太快,若是中途遇到韃人襲擾……當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韃人還被阻絕在內三關外呢。
但若是韃人真來了,那這支隊伍很容易「全軍覆沒」。
或許韃人聽說這件事,就挑那人跡罕至的小道,繞過內三關防御,派兵來奇襲呢?
唐寅臨出發前,甚至沒正式入宮拜見朱四,沒有面授機宜的環節,唐寅跟蔣輪一起出征,倒是多了一點信心,但更多還是目前仍在南京的朱浩帶給他的。
「……伯虎兄,朱先生不都說了嗎?咱就放心去,一點都不用發愁!敵人來了咱就守著,敵人跑了咱還是守著,混個軍功就行。」
蔣輪倒是看得很開。
此時二人已經出了京城北門,尚未跟京營人馬匯合,唐寅身邊只跟著不多的錦衣衛貼身保護。
這會兒京城周邊官道雖未戒嚴,但已少有車馬往來,京畿局勢正一步步收緊。
「敬道還跟你說過什么?」
唐寅很生氣。
有些事他居然不知道。
但朱浩卻提前算出蔣輪會跟他去西北?
蔣輪笑道:「小先生沒說什么,他只說,可能會讓我去西北領兵,說就是混個軍功,沒別的意思,若真是遇到什么大戰的話,內三關防御足以保證我們的安穩。哦對了,小先生還說,咱在西山守煤礦的隊伍中,有一些好手,可以帶上一起去居庸關,關鍵時候或許能派上用場。」
「好手!?」
唐寅又在皺眉。
他很想說,我之前去過西山很多次,有時候在西山一住就是經月,怎不知有什么好手?手得好到什么程度才能經得住你夸?比得上三邊之地的邊軍精銳么?
蔣輪神秘兮兮道:「不是聽說,西山鑄了不少的炮么?還有火銃什么的……小先生說的應該是那個吧?」
請:wap.ishuqu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