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素珍將喬夫人送美女的事告訴朱浩時,此時兩人乘坐的馬車已臨近京師。
本來她覺得,這種事不必跟朱浩提,反正也是無「稽」之談,她又沒收下,朱浩平時那么多事煩擾,何必拿這點小事去打攪朱浩呢?
可將要抵達京城,她要把很多事做一下匯總,畢竟回到京師后指不定幾時才能見到朱浩,順帶就提及此事。
二人同乘一車,朱浩去永平府的時候可說是風風火火,回來的時候則慢慢悠悠,一點都不著急。
「……給你,就收下唄?」
朱浩躺在軟枕上,悠哉悠哉道。
婁素珍調笑:「是公子自己想收下嗎?公子清楚,美女對在下,可以說是毫無用處。」
「用處?呵呵。」
朱浩不由莞爾,「美女的用處可多了,哪怕只是端茶遞水,不也挺好?我惹下的桃花已經很多,可沒有心思顧念這些。」
朱浩看起來到現在還是個老實巴交的初哥。
但其實他既有妻子孫嵐,也有將要納進房的歐陽菲,還有養在外宅的陸湛卿,先前還招惹了朱三這個公主……朱浩本身就不喜歡處理男女間的事情,此時他已是焦頭爛額,哪里還敢節外生枝?
婁素珍道:「公子此番回來,楊閣老尚未離朝,只怕公子有些麻煩。」
朱浩沒有接話。
在他本來的設想中,應該等到楊廷和致仕后,他再回京城,如此他回來后就可以擼起袖子大干一場。
但實際上他返回京城的時間,比預想中早了兩三個月,楊廷和還處在將退未退的時間點上,雖然楊廷和已連上四道請辭奏疏,但朱四都沒有批準,或者說……朱浩教會朱四要隱忍,怎么都得等個六七次才能同意。
現在朱浩回來,就要面對楊廷和猜忌這個大問題。
這點,別人或許不懂,但婁素珍卻看得很透徹。
「看來公子有應對的策略了。」
婁素珍面色顯得輕松許多,大概在永平府這段時間,她過得也不太順心,回到京城意味著她可以過幾天安生日子,「若是公子有何吩咐,只管派人知會一聲,妾身隨叫隨到。」
說到最后,婁素珍有意將自稱改成「妾身」,好像在說,你不要總把我當成男子。
你也可以當我是女人。
我既可以出謀劃策,也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幫到你。
朱浩心想,還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呢。
朱浩一行抵達京城城東的朝陽門。
有人前來迎接。
楊慎等朱浩在翰林院的朋友并沒有來,卻是戶部尚書孫交眼巴巴跑來迎接女婿,跟孫交一同前來的還有剛被委命為戶部主事的徐階。
朱浩下馬車后,孫交和徐階一前一后走了過來。
朱浩慢步上前,發現徐階臉上滿是郁悶之色。
徐階本來在翰林院中干得好好的,就因為跟楊慎去了一趟永平府,回來后就被調為戶部主事,雖然能直接放實缺,比那些留在六部觀政的同科進士好很多,但他之前畢竟已是翰林編修,這種巨大的落差他心里多少不愿接受。
這也只能說明,徐階在永平府的作為,沒有得到楊廷和父子的認可,直接把他扔到戶部來了。
「敬德也回來了?」
孫交在跟朱浩簡單寒暄后,很快就將注意力放到了朱浩身后的婁素珍身上。
朱浩心想,你個老色鬼,就說你前來迎接我的目的不單純,感情不是為迎女婿,而是為了歡迎跟你聊得來的「小友」?
婁素珍很守禮數,只是對孫交簡單拱手
,連話都沒說。
孫交本要拉婁素珍到身前好好談談,朱浩出言提醒:「孫老今日無公務在身?何以有時間出城來迎接?」
「迎你還不好?子升,你應該早就認識,他到戶部有幾天了,正有適應新崗位,以后他有什么難題,只管請教你就好。」
孫交很不客氣。
明明女婿不是戶部中人,居然讓戶部主事有事去咨詢朱浩?
朱浩并沒有動怒,微笑著跟徐階打招呼,徐階臉色多少有些尷尬。
城門口寒暄完畢,隨后就一起進城。
馬車在后,一行人先步行穿過城門口。
進城后,孫交再不遮掩,直接去跟婁素珍談天說地,反倒把朱浩晾在一邊。
朱浩對亦步亦趨的徐階道:「子升兄還好吧?從翰林院到戶部,對一般人來說,等于是有了實際報效朝廷的途徑。」
徐階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讓自己顯得真誠些,故作灑脫地道:「正準備請假回鄉省親,家中早就為我許下一門婚事,不能再有耽擱,已向上做出請示,朝廷已準允。」
朱浩點了點頭。
歷史上,徐階是以翰林院編修的身份,回家鄉娶妻,隨后遭遇父喪守制,回到京城后仍舊在翰林院。
但因為有了朱浩這個變故,對徐階的人生產生極大影響。
徐階現在是以戶部主事的身份回鄉,從待遇和名望來說,無形中就差了很多,徐階本來可以更加風光娶妻,但現在看來……恐怕要大打折扣了。
「孫老好像很欣賞你,有事居然會帶你一道出來。」朱浩笑道。
徐階又是慚愧一笑:「要不是因為在下跟敬道相熟,孫部堂或許不會叫上我吧。」
徐階多少有些失望。
盡管一再掩蓋,但言語間,還是表現出一種自卑。
戶部尚書帶自己出來,不過是為了迎接他女婿,要說老尚書對自己有多欣賞,誰會信?
在朝沒有背景,同門師兄弟中又沒有能夠幫到自己的,他老早就知道,在京師當官全靠關系,沒關系就不受人待見,容易被冷落,現實似乎印證了這一點,他感覺自己前途一片黯淡。
孫交跟婁素珍交談半晌,又跑過來找朱浩。
幾人一起進了延福宮附近一處茶樓,孫交有意讓旁人留在樓下,他跟朱浩上得二樓,要單獨跟女婿敘話。
「……敬道啊,老夫也不藏著掖著了,老夫對這官場實在厭倦得緊,而且老夫也應允了楊介夫,他要退,老夫一定比他退得早,所以……之前應允你的,要在朝多留一段時間,看來不能實現了。」
孫交的意思,我要走了,不聽你那一套。
朱浩道:「孫老,現在是你想退就能退得了的嗎?」
孫交一怔,皺眉問道:「何解?」
朱浩嘆道:「楊閣老不也在請辭,結果呢?這朝臣想退下去,也是要看機緣的。」
孫交有些著惱,氣呼呼道:「所以,你會跟陛下進言,阻撓老夫乞老歸田,是吧?」
換作一般人,肯定會假惺惺否認一下。
而朱浩則懶得回答。
你都知道了還問什么?
既然你覺得你退不退的涉不了,那為何還要來跟我說?你一個戶部尚書要致仕,難道還要經過你女婿的批準?
你既然來問了,就說明你知道我可能會出手干涉,那我真阻撓了你能奈我何?
孫交有些氣餒,好似抱怨道:「敬道,你到底想作何?你人不在京
師,朝堂卻還是被你攪得一團糟,老夫實在想不通,你一介狀元出身的文臣,才學和能力舉世公認,只要踏實本分,不出二十年必定能出將入相,何意要……」
朱浩道:「二十年?等不了那么久!」
孫交道:「那你就是想早早當首輔?」
朱浩搖頭:「我只是想改變大明,要利用一切手段發展科技,讓大明更加強大,掌握權力只是實現我胸中抱負的一種手段。至于首輔,誰做不一樣?等楊閣老退下去后,誰進翰林院,誰入閣,不是陛下一句話的事?」
「哼……」
重重哼了一聲,好像在嘆氣,又像在埋怨。
總之孫交的臉色不太好看。
二人正說著,有人上樓來通稟:「孫部堂、朱翰林,有官員車駕往茶樓行來,好像是楊閣老家的馬車。」
孫交道:「就說楊用修不可能不來,他還惦記著找你做事呢。」
兩人本要多說兩句,此時也先不說了,靜等楊慎到來。
茶樓二樓。
已被朱浩包了下來,楊慎此行沒有帶余承勛,而是領著葉桂章前來。
名義上自然是迎接朱浩。
見到孫交后,楊慎客氣地行禮問候,表示自己是在完成翰林院的差事后才來迎接老朋友。
楊慎笑道:「敬道,就說我們還會共事,你回翰苑,繼續當史館修撰,以后有修書方面的事,還得互相商量。」
此話分明是說給孫交聽的。
朱浩道:「為何沒見到懋功兄?」
「他?臨時有事,來不了。」
楊慎沒想到朱浩會問余承勛,自己能來迎接朱浩,已算是給足了面子,不是每次都要把余承勛都帶著吧?
朱浩再對孫交道:「孫老,我們年輕人有事要說,您看……」
孫交白了朱浩一眼,擺擺手道:「晚上記得帶小女回府,一起吃頓家宴,老夫可跟你說好,別耽誤時辰。」
「可是家里邊……」朱浩正要尋找托詞,意思是我剛回來,怎么不讓我先回家見老娘?卻要先見岳丈?
但見孫交不善的目光,朱浩改而換上識相的口吻,「等把家里的事安頓好,定及早登門。」
孫交這邊帶著徐階一走,楊慎就像換了個人一般,板著臉道:「孫老頭府上你先別去了,這兩日為你引薦一下吏部的人,以后你或要去吏部供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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