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兩,價碼已經不低了。
但朱浩知道,蘇熙貴這只是幫黃瓚活動官職的出價,而隨后蘇熙貴要投奔他,以他為靠山,出的價錢可就不止十萬兩了。
現在造火車到了關鍵時候,銀子調度方面正是最著緊時,眼下秋糧沒收,朝廷也沒多余銀子來填補這個窟窿,而且為了皇帝的面子,也不能讓朝廷來出造火車和修鐵路的錢。
十萬兩能解決不少麻煩,尤其這時代的火車和鐵路的造價并沒有那么高,明朝的工程科技水平其實并不比幾百年后的清朝差多少,平路修鐵軌已不是難點,關鍵是要克服中間的隧道和橋梁修建問題。
「我的信,交給蘇東主,告訴他只等年底前的消息便可。」
朱浩的意思也很明確。
既然黃瓚都同意了,那我也不多廢話,說好了年底前把閣老的位置騰出來,那就以這個時間為標準。
當尚書簡單,入閣就不是容易事了,最大的問題還要等蔣冕和毛紀從朝中退下去。
朱浩仍舊在查辦張家兄弟貪贓枉法的案子。
朝廷這邊派了一名「特使」監督朱浩這個「欽差」,正是唐寅。
唐寅的任務,不是要查案,而是來監督專司負責查案的朱浩,最近唐寅雖然當了翰林院檢討,但他只去了一次翰林院,更多時候是待在家里養身體。
不用去監督修造鐵路后,唐寅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
用唐寅自己的話說,先前身體不濟,那是因勞累所致。
「……敬道,查案歸查案,你要拿壽寧侯和建昌侯開刀,我不攔著你,就是你要小心一點,外戚背后的勢力可不簡單,張太后再怎么說,也是國朝最尊貴之人,要對付你,輕而易舉。」
唐寅說是來監督朱浩,就是找個機會來跟朱浩談談天。
最近跟唐寅有關的親人,相繼從江南來到京師,連唐寅的弟弟和女兒都來了,唐寅最近正在享受天倫之樂。
正是他最風光的時候,此時他不再計較被朱浩利用的事了,雖然他半生不幸,但到底晚年還是功成名就,雖然只是個翰林院檢討,可這等于是考取了進士,并被選為庶吉士,還是考滿三年,以舉人的身份取得今天的成就,他知足了。
至于再進一步,當翰林院侍讀、侍講,甚至是當侍郎、尚書,或是入閣當閣老,他已沒那么大的追求。
朱浩道:「先生提醒的是,最近我出門,身后帶三五人,背地里還有幾十人相護,這安保費用很高,都快承擔不起了。」
「切!」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
現在的朱浩已是實際的宰相。
少了楊廷和制約,光靠蔣冕,已很難跟朱浩比手腕,最近朱浩人在京城,都不用去衙門坐班,以至于最近皇帝把能干的事,全都交給了朱浩。
朝中大小事務,包括奏疏的批閱等,一律都是朱浩做主。
以往還是挑著重點過來,現在干脆一并送來,唐寅不來相助,只有張佐幫一把,而朱浩現在是白天晚上都可以處理朝事,不用再跟以前一樣白天還要去翰林院裝樣子。
「先生,最近敬德那邊,你好像沒太眷顧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好的地方?還是說你們的感情……出現問題了?」
朱浩沒跟唐寅談公務,反而很在意唐寅的情感問題。
唐寅瞅了朱浩一眼:「這跟你有何關系?」
朱浩臉上帶著壞笑。
你們倆,還是我成就的呢,不過現在好像婁素珍也不太喜歡搭理唐寅了。
或許婁素珍看出來了,在當官這件事上,唐寅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
斗,而婁素珍去了一趟永平府,當了回師爺,回到京城也想往仕途方面發展,雖然婁素珍自己都不知道她能做點什么。
好像只有當幕僚最合適,但似乎只能給朱浩當。
至于給唐寅當幕賓?
就算是唐寅肯用,婁素珍還不肯紆尊降貴呢,跟著一個不求上進的老家伙有什么出息?
「先生身體沒大礙的話,就多去翰林院走走,現在蔣閣老和毛閣老還在,你在翰林院或沒什么大的出路,但早晚你會出頭。其實不管是否入閣,只要你在,就能成為焦點,讓翰林院中多出一股勢力,這是陛下希望看到的一幕。」
朱浩指點唐寅。
唐寅道:「行了,行了,還是說說壽寧侯和建昌侯的事吧,你準備怎么收場?可跟你說好,我不負責任何事,你有什么計劃最好也別跟我提,當我是個幌子,有我沒我一樣。」
唐寅是領命來監督朱浩的,但其實他就想做個隔岸觀火的旁觀者,不想著幫忙,不拆臺就是好的。
朱浩笑道:「他們兄弟的事,不勞唐先生費心,現在是他們自己互相檢舉,案子坐實了,大不了就流放西北,讓他們去混個軍功。」
唐寅道:「倒是……建昌侯府的人,最近找過我,跟我說,想利用我的關系,跟陛下求求情。可能是考慮到,建昌侯曾跟我去過西北,居庸關一戰中還有過合作。」
「好事啊。」
朱浩道,「這說明唐先生你得到重視了。」
唐寅沒好氣地又狠狠瞪了朱浩一眼:「我就想當個閑人,什么事別往我身上扯是最好的,至于什么加官進爵,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別總給我安排,不需要!」
「先生多心了,我想為自己爭取前途,哪兒有那么多時間為先生的前途著想?養身體要緊……哦對了先生,最近家人都好吧?要不要給你點銀子?」朱浩問道。
唐寅一聽瞪大眼,連不迭點頭:「銀子還是需要的,你有,就多送點來,我都不好意思跟你開口討要呢。」
現在唐寅「應酬」多了。
親戚朋友知道他發達了,都想來投奔,而唐寅又是個慷慨的人,別人來投奔基本都是照單全收,一下子供養太多人,處處都需要花錢,而唐寅只有個翰林院檢討的官職,一共能賺多少?
此時唐寅還要靠朱浩「接濟」,才能維持他的表面風光。
三天期限,很快就要過去。
朱浩臨上報前,又去了一趟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這次他不但帶了徐階,連唐寅也叫上一塊兒去。
徐階回鄉的事已經徹底定下來,這次他怕再拖出毛病來,直接決定在此案結束……第二天就回家鄉,免得再被人當槍使。
不過臨走之前,徐階又能跟唐寅見面,還是感到很榮幸的。
一行到了北鎮撫司后,徐階本來就膽小怕事,趁機往唐寅身邊靠,而唐寅也不喜歡北鎮撫司陰森的氛圍,就跟徐階這個小友攀談起來。
老少二人,顯得很親切,不知道的真以為他們是多年摯友。
這次來接待朱浩的變成了北鎮撫司鎮撫使駱安。
最近還有一件事,就是朱宸可能馬上就要退下去了,而駱安有機會繼任錦衣衛指揮使的職位。
朱宸畢竟不是少壯派,而駱家在興王府內,其父駱勝跟朱宸同輩,而駱安已屬于第二代的代表人物,雖然駱安自己的年歲也不小了,秉承錦衣衛的傳統,皇帝準備給朱宸賜個五軍都督府的職務,讓朱宸光榮引退。
總不能讓朱宸在錦衣衛指揮使這職位上干一輩子吧。
而錦衣衛中,二把手就是駱安,下面則是陳寅、王佐
、陸松這些興王府時王府儀衛司的骨干。
雖然現在都知道駱安有很大可能繼承朱宸的職位,但誰來當北鎮撫司鎮撫使還存在爭議,別人都覺得,雖然陸松在王府時地位不如陳寅和王佐,但在幾個典仗中屬于佼佼者,本身陸松的妻子范夫人又得到蔣太后的賞識,陸松在開礦時還立下功勞,再加上陸松跟朱浩的關系親密……
種種跡象表明,陸松很可能會被破格提拔,成為錦衣衛二把手。
此事看似跟朱浩有關系,但由始至終朱浩沒有參與其中,錦衣衛的人也不好意思直接找朱浩說項,現在各方都在等待結果,畢竟朱宸還沒退,事情也沒徹底定下來。
一切都要等皇帝拍板決定。
「朱郎中,按上命,壽寧侯和建昌侯已準備安排回府居住,有關案情您只管如實上報,如何勘定,會由廷議決策,您只用整理案情,并不負責后續事項。」
駱安一來,在朱浩面前以公開的說辭,對朱浩做了一番外交辭令般的吩咐。
旁邊的唐寅問道:「此案不是由刑部審結嗎?這位朱郎中,難道代表的不是刑部衙門?」
因為這次皇宮沒派使者來,就是說少了張太后的眼線,好像每個過來的人臉上都輕松不少。
徐階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唐寅,心想,這位唐大家居然主動幫朱敬道說話?
駱安道:「都是按上命辦事。」
說話每句都不離「上命」,大概意思是說,一個小小的刑部郎中,還是掛職的,就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朱浩笑道:「在下在刑部的差事,就剩下最后一天了,不如將壽寧侯和建昌侯請來,一起吃頓飯,有事我們飯桌上說。」
旁邊有刑部書吏提醒:「這樣做不合適吧?」
駱安道:「既然朱郎中有此提議,在下這就讓人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