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開始有人參劾朱浩,指責朱浩以出兵平定江浙、閩粵等地倭寇和海盜為由,其實卻是派船隊下南洋,不顧大明國本……
話說得很難聽,簡直有要把朱浩打成國賊的架勢。
之前議禮派的人本就覺得朱浩的行為屬于背叛,好不容易逮著機會,于是發了狠,要將朱浩一次性整垮。
朝會。
朱四隔了五天才重新參加朝議,結果一上來,一堆人站出來攻擊朱浩,聽得朱四一臉不耐煩。
等始作俑者賈詠也出來做總結性發言后,朱四忍不住道:“就算派出船隊遠航是朱浩的主意,敢問他這么做錯了嗎?”
賈詠道:“陛下,此乃置我大明將士安危于不顧,欺瞞朝廷……”
“他欺瞞誰了?”
朱四怒而打斷賈詠的話,“如果你也可以帶一支船隊出海,為朕帶回四十萬兩白銀和兩萬兩金子,你怎么做都行!否則,別給朕說這些廢話!”
賈詠本義憤填膺,但聽了皇帝的話,一時間啞口無言。
在場大臣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遠洋船隊給皇帝的上貢中,居然還有銀子和金子,而且數目不菲,簡直快比得上大明之前造船等事上的全部投入,而這不過只是出海一趟的收獲。
“朕不看誰說過什么,做過什么,只看結果,如果你們連做一件事的得失都搞不清楚,一門心思攻擊別人,否定別人的功績,在朕看來這就是無能的表現,朕只會鄙視他,而不會采納他的任何意見!退朝!”
朱四本來就不稀罕上朝,今天一來就有大臣拿朱浩的事煩他,他更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直接拂袖而去。
剩下大臣列在朝堂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可奈何。
我們推舉了個藩王世子,接替皇帝的位置,結果還沒干上三年就原形畢露了?
這是選了個昏君啊!
朱浩在寧波船廠見到關敬和陸炳二人,他們兩個都沒有帶人去京城送貢品。
關敬行事沉穩,舉手投足都有大將風范,看上去成熟老練,反觀陸炳依然像個孩子,虎頭虎腦,沒事就喜歡東張西望,沒個定性。
其實兩人中更有城府的人是陸炳,他接受的教育可比關敬強太多了,卻總喜歡表現出年輕氣盛的一面,讓人心生輕視,最后卻總被他算計,實際上他才是船隊的頭腦。
“……海洋無邊無際,我們順著洋流走了二十天,好幾千里都沒個頭,直到第二十六天上才發現海圖上標注的海島,我們在那兒補充了澹水和食物,然后繼續向東出發,又過了二十多天才發現陸地。
“那塊陸地確實很大,海邊蠻子部落眾多,有的部落里邊銀子滿地都是,他們都拿來做裝飾品……真是暴殄天物……”
陸炳話很多,這趟美洲之行他成長了不少,一時間好像成了個小大人。
白銀在美洲并不屬于通行的貨幣,或者說新大陸被歐洲人發現之前,其主要靠以物易物的方式進行貿易,并不存在所謂的貨幣。
再加上白銀在美洲儲藏極為驚人,天然銀錠的純度高,使得白銀這東西在大明是寶貝,在南美洲卻是屬于爛大街的東西。
“你們抵達的應該是新大陸的中部地區,那邊并沒有太過密集的部族,其實應該往北走一段……”
朱浩知道,陸炳他們最先到達的新大陸的地方是阿卡普爾科,屬于后世墨西哥南部的海港城市,是十六世紀五十年代到十九世紀初美洲與菲律賓進行貿易的主要港口,中途補給的海島就是夏威夷群島。他本指點一下,但隨即想到,現在人都已經回來了,說這個沒用。
“給你們的海圖呢?讓你們記錄的航海中的關鍵節點,可都做了標注?”
朱浩讓船隊出海前,給出了詳細海圖,還簡單繪制了美洲地圖,
關敬道:“海上航行簡單些,根據羅盤和天上的星星指引方向,順著風和洋流,路上幾乎沒有出大的差錯。但抵達新大陸后,沿海之地都是山丘和密林,我們上岸不遠就遭遇部族,每次都會交戰,根本沒法深入。
“那些部族毫無戰斗力,能抓的我們都抓回來了,不過人太多,老弱病殘沒法帶,就原地放了,因為除了浪費口糧沒他用……”
中美洲的部族,多半都是茹毛飲血的原始部落,所用武器基本是石器,連青銅器都沒有,跟別說鐵器了。
關敬他們可是攜帶有火銃和大炮,就算只是普通刀劍,也可以輕松踏平這些原始部族。
關敬說這話的時候,多少有些無奈。
感覺去一趟美洲,別的沒學會,做的全是恃強凌弱的事情,抓了些土著青壯想要補充勞力,卻發現無法溝通,不能指派任務,經過好幾個月連比帶劃才能知道大概意思,現在頗有些后悔,似乎除了消耗糧食沒有其他作用。
朱浩點點頭:“抓緊時間休整,所有返航的船只都送進船廠保養,等完全修復我們就要出海了……差不多十天半個月吧!”
“這么快?”
陸炳很好奇。
一旁剛進來的陸松聽到此消息,臉色頓時變得謹慎起來,他很清楚朱浩這是急著出發。
現在把陸炳他們等回來,探路的目的已達到,同時趁著船隊帶回大批財物,對于那些想跟著朱浩出海建功立業的人來說,無疑有著極大的吸引力,趁著這股勁兒把隊伍帶出去,如果現在不走,等以后再想走就不容易了,人心渙散是一方面,更可畏者皇帝的調令隨時可能會來。
“還要去?會不會急了一點?”陸炳不太想出海。
他年歲小,而且他的少年時代養尊處優慣了,在外飄零近半年,連個囫圇覺都睡不安穩,好不容易回來,他想見見母親和家人。
現在只見到父親,連京師都沒去過,就要再在海上漂幾個月,心里自然不情愿。
陸松到底識大體,道:“這是軍令,不得違抗,去準備吧。”
等陸炳和關敬離開,陸松把目前人員籌備情況跟朱浩說清楚。
“朱先生,我們這次出海,多久能回來?”陸松問道。
朱浩道:“一年時間還是需要的。”
“一年……”
陸松顯然也舍不得自己在大明擁有的一切。
雖然他不知道朱浩出海后到底有什么計劃,但他隱約感覺到,朱浩此次出海,回來時未必會跟現在這樣溫和,到時候是否能融于大明官場體系存在極大的問題。
“我們去何處?”
陸松看著掛在墻上的美洲地圖問道。
朱浩指了指地圖上兩塊大陸中間的位置,那是后世墨西哥的地盤,這時代已進入阿茲特克帝國統治末期,朱浩知道過去后要面對的敵人并不是那些土著建立的國家,而是被大明稱之為佛郎機人,其實是西班牙殖民者的軍隊。
“這里有鐵礦,還有煤礦,不過更加重要的是……這里有人。”
朱浩道,“土著可以給我們提供充足的人力、物力支持,他們現在已快山窮水盡,如果我們不過去,他們將會在一兩年內滅絕。”
“滅絕?”
陸松不太理解。
朱浩點頭:“是真的滅絕,等于是種族屠殺,因為有跟我們一樣的人想要征服他們,但那些人對待他們極度殘忍,以獵土著的人頭和剝人皮為樂。我們要做的,是過去跟他們并肩對抗入侵者,讓他們歸入我大明統治。”
陸松苦笑道:“聽陸炳說,那些人連我們的語言都不懂,跟他們說話很困難,而且根本沒法找到當地向導,只怕不那么容易。”
朱浩笑道:“語言只是交流的一種手段,只要我們的船隊過去,我有辦法能取得軍事上的絕對壓制,而且到了那地方,相信船隊的人也不會著急走。因為那……是一座完完全全的寶庫,應有盡有。”
只有利益才能拉攏一群人跟著自己干。
朱浩明白,到了美洲后,雖稱不上是遍地財富,但基本上應有盡有。
不需要帶幾十萬人過去,哪怕真帶那么多人去,也足以養活,因為那邊可是糧食作物玉米和紅薯的主產區。
要人有人,還處于茹毛飲血的時代,武器落后,西班牙入侵者幾百人就能覆滅一個城邦,就這么一片地方,誰不想大干一場?等站穩腳跟,把礦開起來,把武器造出來,那時未必需要征服大明,先征服歐洲都可以。
朱浩還要在那邊造船。
這需要他儲備的知識和技術,也需要人力方面的支援,這就要看是否能跟土著建立起關系。
如果真讓他把一個文明帶起來,到時可能就是他征服整個世界的助手。
船隊重新進行了編組。
大船合計三十九艘,中型船只八十六艘,小船不計。
朱浩合計了一下,能帶出海的有四萬人左右,其中從沿海各衛所抽調的官兵五千,然后就是軍事訓練中表現出色而由百姓青壯組建的民兵五千。
剩下的多數是招募回來的工匠和少量農民、漁夫,基本是拖家帶口,朱浩也會帶上自己的家卷,卻不包括朱娘她們,這次出海時間會很長,路上也很危險,說不一定船隊遭遇場臺風,就什么都完了。
“真的要走?我們要去多久?”
朱浩回到自己私下的住所,孫嵐已在收拾東西,盡管沒什么好收拾的。
朱浩道:“一兩年,甚至三五年都有可能。”
這說法跟他對陸松說的就有所不同了。
更接近于實話。
出海后,如果能在外面發展,一定先把實力堆疊起來后,再談回不回大明的問題。
而且就算那時候回來,也不可能是當個順民。
朱浩已厭倦了做臣子,而且以他在大明目前取得的地位,臣子已沒有任何挑戰性。
要么征服大明,要么跟大明為兄弟國,就看到時候朱浩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