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揚波渾身一顫,道:“董兄!”
董平疆淡淡道:“經歷事情才知后怕,平日自詡修為高深,看淡世間一切,真正經歷事情,所謂超然心境,不過欺世盜名,我不想以后再有這種事,我們天劍云宮的孩子們出來,若是還要因為老一輩的交情而受委屈,甚至遭逢死厄……這樣的交情,要來何用?!”
許揚波臉色黯淡下去,良久之后才語氣枯澀的說道:“不錯,若是因為老一輩的交情,而讓做了好事的孩子受委屈,讓做了惡事的人更多報復的機會……這樣子的交情,確實沒有存在的意義!”
董平疆道:“既然話已挑明,那么這件事情……你自行拿個主意吧。但老夫的丑話說在前面,若是不能讓老夫滿意,那今日老夫便在你君山磨一磨劍!”
他兩眼一翻,淡淡道:“卻不知我這口老朽之劍,能斬卻君山幾峰!”
話音剛落,手中長劍突然發出鏘的一聲劍鳴,剎那間,劍氣四溢,縱橫捭闔,寒光閃爍,殺機凜然。
好一個老朽之劍,鋒芒畢露,不可一世!
許揚波深深吸了幾口氣,道:“在此,老夫做主,給老友交代。”
他轉過身,一字字道:“苗玉圣全家滿門,斬立決!”
“三山尋仇,彼此串聯,苗劍寒的那兩個出身至尊山、萬歲山的妻子,想來起到了關鍵作用!這樣的女人,不知規勸丈夫上進,明知丈夫行差踏錯,仍自挑起這般風波的女子,正是災禍之源,即時起逐出君山!”
他本想說一并斬殺,但這兩個女子一個是至尊山掌門的孫女,一個是萬歲山掌門的孫女,雖然嫁入君山,究其根本,仍是其他兩山之人,而今夫家已經死去,她們便不能隨意斬殺了。
“這份姻親關系,君山再不認可。”
“許寧清身為太上長老,不明是非,縱容門人為惡,大罪也!著令囚于困龍洞內百年,面壁思過!”
“苗一念,身為君山掌門,是非不分,顛倒黑白,其品行能力,皆不足以執掌君山門戶,責令其退位讓賢,同入困龍洞,幽禁百年!”
“君山所造成的惡果,亦須了解,由新任掌門,領許寧清、苗一念,前往天劍云宮請罪,賠償損失!”
“所有策劃報復的弟子,皆自裁謝罪!”
“責令君山山門大陣執掌長老,自裁謝罪!”
“一干首級,盡皆送往天劍云宮見證,以息天宮之怒!”
這一連串的措施說出來,君山門人上下無不駭然大驚!
“老祖宗,何至于此啊!”
“老祖宗三思啊!”
許揚波仰臉向天,冷清清的說道:“老夫一生,從未彎腰,亦未懼怕過任何強敵。縱使不敵,卻也從未軟弱過哪怕一次!”
“老夫不怕天劍云宮!當年挑戰之時不怕,現今仍舊不怕!”
“若是第一次伏殺董笑顏之后,雙方因而起了沖突,老夫怎么也不會做的這么絕!是非曲直是一回事,但君山的顏面亦需考量,天劍云宮要面子,老夫的君山也是要面子的。
做錯了事情自然要付出代價,但不能卑躬屈膝,不能低三下四,歸根到底,不過是一個區區天級的弟子犯錯,君山固然有教導不嚴之錯,但也就是這樣了!”
許揚波苦澀的說道:“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在第一次之后,人家主動給了咱們面子之后,還要再來第二次,得寸進尺,卑鄙無恥亦不能形容……更意味了……整個君山,從根子都爛了!”
“既然根子爛了,那老夫便要從根子開始治療!”
“將所有瘡毒,毫不留情的盡數剜掉!哪怕因此葬送了君山,也在所不惜。”
“要知君山之始,乃是以君子之名立山。若是最終成為藏污納垢,不明是非,顛倒黑白之所……那么君山,何來存在的必要!?”
他蒼老的眼睛,先是看了看苗一念,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許寧清,沉聲發問。
“老夫只是很好奇,天劍云宮與絕刀魔宮出面說項,言道恩怨全消,你們當時可是答應了的。那么,你們答應過的事情,就如此當做了放屁么?”
“承諾承諾,行走江湖,君子一諾,縱死不悔。”
許揚波一拐棍一拐棍的一個個抽過去,厲聲質問:“而你們的君子一諾,就只當做放屁一般么?”
“姑且不說對錯善惡,單只問你們的這種行徑,還配得上我君山之名么?”
眾人被打得東倒西歪,卻始終沒有一人敢出聲反抗。
整個大殿,落針可聞,唯有許揚波粗重的喘息聲不息。
再過稍傾,董平疆長身而起,淡淡道:“茶已經喝過。”
許揚波疲倦的說道:“董兄自便就是,這件事,我定會給天劍云宮一個交代。至多五天,老夫親自領這班不肖子孫,前往云宮請罪。”
“老祖宗!”
苗一念以頭撞地,涕淚橫流:“老祖宗,我們去就可以了,老祖宗一世英名,容不得如此糟蹋啊!”
“老祖宗!我們一定痛改前非,只求您老莫要親自前去,老祖宗威名赫赫,不容褻瀆啊!”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許揚波苦澀的說道:“老夫有了你們這群不肖后人,還有什么一世英名所言,自作孽不可活,怨得誰來。老夫,已經沒臉了。”
“董兄,老夫現在實在沒有任何心情招待你了,請便吧。”
許揚波長長嘆息,臉上神情委頓,似乎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時間里蒼老了幾千歲一般,舉動間連步履都蹣跚了起來。
董平疆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難受,我剛聽說這事的時候,和你一樣難受。就因為老一輩咱倆交情,后輩受了委屈還給了面子,自己打落牙齒吞進肚子里,到了到了還要被反手一巴掌拍在臉上,若是還能忍,就不是我董平疆了。”
“再說句到家的話,我當時就一門心思,想要來找你做過一場,用劍來了斷此事!”
董平疆再次嘆口氣:“我走了。”
絲毫還想要再說點什么,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劍光一閃,雷霆炸響,董平疆身劍合一,瞬間沖出君山地界,消失在遠天盡頭。
許揚波白發蕭蕭,站在大殿門前,看著遠去的黑點,身形蕭索,久久不動。
他知道,經過此事,兩人相見知心,頃刻如故的幾千年友情,竟是一朝走到了盡頭。
此事明明和兩人沒有多大的關系,但就因為有了這件事,卻導致了一想起來就惡心,勉強照面只會令這份惡心感更加直接,相見爭如不見。
轉過身,看著跪滿了一地的后人,許揚波嘿嘿冷笑,喃喃道:“什么叫做給臉不要臉,今天,你們都知道了吧?”
“這就是!”
“給臉不要臉!給臉不要臉啊!”
“真是恥辱!”
“練了邪功居然還能成為希望!作惡多端列名鈞天鑒,居然被當成了榮耀!這樣子的敗類被人殺了,居然還好意思報仇!經人調解后答應了和解,卻還要暗地里撕毀承諾偷偷報復,有本事有能耐你們當初別答應和解啊!”
“有本事惹麻煩,沒本事平事,到了到了,讓家里老人替你們背鍋……”
“這是什么?這是傻逼行徑!”
“不僅傻逼!還是二逼!還是腦殘!這又豈止是單純給臉不要臉的問題了。”
“我現在很想知道……你們現在腦子里都是什么?堂堂天劍云宮在你們眼中,居然是好欺負的對象?居然一而再去殺人家宮主的女兒???嗯?”
許揚波大惑不解,他是真的不理解了,為什么自家門人的腦子會如此不智,還要是集體不智。
“還是那句話,姑且不論是非對錯,也不論黑白曲直,但是人家乃是強勢都不知道?就算是人家真有錯誤,殺了咱們的人,難道不應該嘴上聲討,早早就打定忍氣吞聲的準備么?明知不該招惹,偏偏要去招惹,以弱攻強,自尋死路啊!”
“天劍云宮宮主的女兒,那是什么人都能隨便去殺的么?莫說是你們,就算是老夫……就算是老夫站在正義的那一面,可以理直氣壯,大聲說話,但當真經歷了此事也只會細細思量,大有可能選擇忍氣吞聲,便是興師問罪,也是直接找上云宮高層,卻也絕無可能直接去殺這個什么董笑顏!”
“老夫尤要如此,你們又憑什么?”
“第一次之后,絕刀魔宮出面調停此事,你們滿嘴答應,因果了了,卻還要搞第二次的小動作,哦不,你們都出動遮天大陣了,哪里是小動作,大動作,天大的動作!可你們憑什么認為,董笑顏死了,在遮天大陣之下沒有人知道是誰殺的,沒有證據,就沒事了?你們憑什么這么認為?在絕對的實力之下,所謂證據算什么?”
“你們可以直接興起殺陣,難道天劍云宮想要找你們復仇,就一定需要什么理由么?一個個的都活了幾百歲幾千歲,就算沒有見識,總要有點常識吧?這點最基本的江湖常識都沒有的話,還混個什么江湖?一個個既有幾百歲,也有幾百斤,全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