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狂風穿過浮島,在重力炮的全力發射下,漫天惡魔集群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被燃盡的塵埃如同火雨般拍打在周邊的浮島上,一層一層的流淌下來,如同火焰的瀑布。
暗金巨龍穿過自己制造而出的地獄,所過之處,即便是惡魔也全部都繞道而走,通向銀天之門的道路已經暢通無阻。
很快,尹恩抬起頭,三雙龍童中倒映而出的,是一片銀色充滿了星辰的漩渦,幽深的漩渦之底仿佛通向世界的盡頭。
通向另一個世界。
銀天之門中的銀色漩渦,本質上是純粹的靈能聚合體,在看見銀天之門的本體后尹恩就確定了這一點。
它平時被學識之都的幾座浮空島所遮蔽封印,也是汲取整個學識之都所有人的精神而不斷積累力量,現實世界的銀天之門只是一個漩渦,但它位于虛境中的本體,就是一片‘銀色的天空’,占據了整個學識之都所有虛境區域的天空。
“感覺畫風有點像是梵高的‘星夜’啊。”
尹恩輕聲自語,而他雙眸中也亮起了銀色的光輝,銀色芯片回饋著銀天之門的具體信息。
很快,他便知曉了這壯觀造物的‘本質’。
銀天之門曾經是一個極其強大的虛境文明用來共鳴全文明力量,進行集體穿梭的‘虛境星門’。
名為‘凈光之民’的文明其本質上,是一種類似妖精的星靈集合體,倒不如說,她們就是其他異星球的妖精。
在文明面臨毀滅危機時,凈光之民作為一個在時空方面造詣深厚的種族,她們除卻制造了火種外,還制造了銀天之門這一目前尹恩知曉的最強大的火種投放設施。
它能超越時空,貫穿無盡遙遠的距離,精準地將火種投放至其他有著生命存在的虛境中。
而她們的火種,也就是被稱之為‘銀天古神’的存在,本質上就是保護銀天之門的自動作戰機神,在失落紀元時,為了保證火種和銀天之門的完整,銀天古神與人類聯手擊潰了好幾個意圖獨占泰拉,復蘇自己文明的火種之神。
但,泰拉的虛境太過怪異,也蘊含了太多的咒怨和詛咒,凈光之民難以在這樣的環境中復蘇,故而她們的火種還位于銀天之門中,等待著泰拉的虛境恢復平靜,可以讓她們重新復蘇的時機。
而現在,遵循古老的契約,銀天之門重新開始運轉,而這一次,它的目標不再是宇宙中的其他虛境,而是宇宙之外的宇宙,無限平行時空的彼端。
“難怪學識之都會把妖精也邀請過來,銀天之門的運轉邏輯的確和妖精的技術有相似之處……指的是思維跳躍程度上。”
認真觀察,尹恩微微點頭,這是一個純粹虛境的靈能結構,不是妖精這種無實體生命還真的玩不轉,也難怪柯瑞茲恩一直強調靈能靈魂,因為銀天之門的底層架構就不允許任何實體物質進入其中。
而妖精本質上,也具備一定的不朽性,她們是星球的精魂,如果作為筑路的材料,肯定分外好用。
幸虧尹恩你提醒了我們
凍魚導師也看出了些許端倪,紅色的虎鯨感慨道:我進大殿后就感覺特別不對勁,一直想著找個借口出去上廁所什么的,但你們演講的太精彩了,就忍不住聽到了最后……幸虧來的只有我一個,其他人假如來了,柯瑞茲恩這老小子絕對不會放手!
暗金巨龍已經來到了銀天之門的正上方,尹恩等人遙遙與這巨大的眼童對視。
“……已經出現反應了。”
駕駛艙中,依森嘉德面色凝重地抬起手,按在自己的額頭處,太陽神鳥的金色印記已經開始亮起光輝:“血脈又開始沸騰……尹恩,要開始了嗎?”
“是的。別擔心,依森,”
凝視著銀天之門,原本面無表情的尹恩在短暫的沉默后抬起頭:“這是我們必須要走的一步,我的預知告訴我,這就是‘既定的事項’,幾乎是‘注定會發生’的事實。”
他微微笑道:“所以,陪我一起看吧。”
如此說著,璀璨的十字星王冠浮現在黑發騎士的額頭周邊,心光體‘指引之星’閃耀清澈純粹的靈能光輝。
面對銀天之門,尹恩的心光體反應也極其劇烈,它抖動,大放光明,青色的靈能之光在最中央的那顆寶石中亮起,看上去,就像是尹恩的額頭中綻開了一顆青色的‘豎眼’,
而這豎眼中射出一道光,貫穿了暗金巨龍的軀體,直射入銀天之門正中央。
這是童與童的互相對視。
亦是門與門的互相洞開。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
銀天之門,沸騰了。
此時此刻。
整個學識之都,整個西泰拉大陸,甚至可以說,環繞整個泰拉星球的以太之海,出現了一次劇烈無比的震蕩。
在那星球大氣之中,整個靜謐海上方碧藍的天穹中,一道清晰可見的波紋正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而天上都周邊,所有都在因暗金巨龍之前那一發重力波炮而震驚的人們,那些各國的使者,靈能學者,諸國的貴族與精英們,都抬起頭,睜大眼睛,怔然地看著這一幕,目光中滿是匪夷所思和不可思議。
因為,銀天之門的中央,那原本漆黑幽邃,宛如通向無窮彼端的門戶中,噴薄而出了一道光。
銀青色的光貫穿天際,直入虛空,如若是整個銀天之門就像是黑洞的吸積盤那樣,環繞著童中之門扉而旋轉,那么這一道光就像是終焉之星的噴流,極盡閃耀。
暗金巨龍在剎那間就被這噴流吞沒。
而就在被吞沒前,白發的先知輕聲對友人,也是對自己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陪我看看,‘尹恩’的‘源頭’。”
如若是其他人,肯定無法察覺到吧。但依森嘉德卻從自己友人的話語聲中隱約感到了一絲幾不可查的情緒……那是極其罕見的,名為緊張的情緒,與期待和好奇共生,卻又如此清晰。
“我會的。”所以他也回答。
光芒吞沒了所有。
而所有人也都注視這道光芒。
虛空之中,兩位學識之都的頂級強者注視著這一幕。
更遠方,飛焰地的大君與遠岸島的星辰也都注視著這一幕。
泰拉中所有的強者,都將目光朝著光芒亮起的方向傾斜……只是他們都看不清楚,都看不見那扭曲的時空與以太中央的情景。
太陽閃耀著,注視著這一幕。
也就是在無數人的注視中。
尹恩墜入似真如幻的夢境。
純粹的黑暗中,有著無數銀色的星辰,青色的光芒貫穿了所有的星,化作奔流的時光長河,在他的身體兩側洶涌澎湃。
左手通向過去,右手通向未來,而兩者在先知的眼前交匯交織,河流中隱藏的諸多碎片激蕩而出,浮現在尹恩的眼前。
一個又一個似曾相識,卻又無法記憶清晰的時光片段開始浮現,如同幻影一般在先知的夢中閃動。
那是尹恩。無數尹恩的幻影,或是蒼老,或是年輕,或是肅然,或是輕佻,無數種不同面相的殘片,無數種不同燃燒的情緒。
——是哪里錯了?
一個蒼老的尹恩站立在孤山之頂,行星護盾發生器的光輝遠超以往,與恒星頻率共鳴的巨構令帝國之主具備所向無敵的力量,更是他無形的冠冕。
但平定了整個泰拉的老人卻低頭喃喃自語,滿是困惑:“還是說,我太慢了?”
——這里不對,我錯失了最關鍵的要素
泰拉星域邊緣,始祖真龍遺跡所在地,站立在圓環飛船之上的先知俯瞰著已經冰冷的破損星球之核,他已得到龍王的支持,前來尋覓有關于星神留下的線索,但所見只是一片空白,有人捷足先登。
沉思的先知并不為此感到憤怒,他只是眉頭緊皺,回頭看向泰拉:“還得探究更多的秘密。”
——這么做沒用啊,全部智慧生命加起來都不夠
已經化作一片焦土的星球廢墟之上,赤紅色的海洋中央,全泰拉星域最終最強的個體漂浮在半空,一只眼童化作猩紅的白發男人嘆息著握緊右拳,令整個天地都為之震蕩。
屠戮了萬物只為了獲得超越界限的力量,被一層層熾熱光輪環繞的強者低聲自語:“屠殺解決不了問題,下次還是走和平發展路線吧。”
——不是這樣的,我搞錯了……
站立在月球都市之上,引領人類最后遺民的先知俯瞰正在崩碎的泰拉殘骸,地核的雷炎從大地的裂縫中緩緩溢出,最終將整顆星球都破碎,化作在虛空中不斷擴散的碎片。
沉默的引領者思緒萬千,他作出了一切選擇,無論是好是壞,是詭計還是陽謀,為了自己的目的,就連星球都破壞,但還是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事物。
所以,他沉思許久,留下了衷告:“并不是去尋找,永動機找是不可能找到的,它只會因為符合條件而顯現。”
太多。
太多太多的碎片在以太的長河中流轉。
而每一點碎片,都代表一個世界的結局;每一個幻影,都代表一段歷史的終結。
或許,人類不該狂妄地自稱自己的歷史就是世界本身,但是對于先知者來說,當他們放棄觀測世界之時,就代表一個時空進入了名為‘荒蕪’的廢墟。
那些世界仍然存在,那些時空仍然存續,光陰仍然向前奔流不息,但是已經毫無意義,那些平行宇宙都失去了最終的答桉,只能在寂靜中等待虛無的到來。
這或許也是一種仁慈,畢竟無論是生命還是文明,最重要的都是過程,一個最后的結局無關緊要。
但是,白發的先知卻無法得到這種仁慈。
他將會在無窮的時光中流轉,輪回,重生……就如同那逆流而行的魚兒,就如同那撲向烈火的飛蛾,為了自己的欲望,永不停息地追逐著最后的答桉。
一個完美的結局。
正如輝光締造出陰影,問題追尋著答桉,尹恩在這無窮的幻影中逐漸清醒過來。
他凝望著這一切。
一個尹恩面帶微笑,背生雙翼,嬌小靈動,他漂浮在虛境的花徑上,無數妖精環繞他飛行,聆聽她們的先知講述未來的前路。
一個尹恩站立于山崖之上,身著軍服,眺望遠方的城池,掀起了浩大革命的先行者誓要從根本顛覆泰拉的一切錯亂,如若不這樣他便無法心安。
一個尹恩荊棘冠冕頂戴,他垂眸伸手,滿蘊慈悲地按在一位受洗的信徒額頭,隨著印記被銘刻,全新的力量在這過去的凡人體內萌發,且并入了集體的網路中與眾人同在。
一個尹恩與世界為敵,一個尹恩沖入了太陽。
無數幻影在年輕的先知雙眸中化作光點,而無數光點化作了一條自我閉合,永恒輪轉的線條。
其名為‘環’,又名‘輪回’。
是終末也是創造,是存在也是虛無。
每一次生命的終結,都是全新生命的開端;每一次歷史陷入虛無,都是全新可能性的創造。
‘環’是輪回的基礎,‘環’是完美的必需;‘環’是打破輪回的道具,‘環’亦是真正的虛無本身——為了尋求真正的意義,為了尋找想要的結局,先知所行之處,有無窮的世界都化作了虛無的塵埃。
而這些世界,全部都看向了尹恩,展現著自己的幻影,送出自己‘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我要看的,不是這些!”
但是,尹恩卻抬起頭,冷漠地說道:“如若你們是我,是‘尹恩’的話,就應當明白,我們乃是獻祭了我們自己,犧牲了我們自己的一切,才得到了追求未來的力量。”
“既然如此,在抵達結局之前,就不要回首,不要回憶!”
“我要看的,不是環,而是源頭。我要看的,不是輪回的過程,而是輪回的起源!”
如此說道,尹恩頭頂的冠冕亮起宛如太陽一般的光輝,他怒聲道:“展現給我吧,所有‘尹恩’的起源,我最初的‘原型’!”
“那最初的‘先驅’!”
銀天之門聽見了這聲音。
銀天之門響應著這命令。
銀天之門中的無數星辰亮起了光芒,猶如燃燒的銀河。
糟糕,怎么可能?!
泰拉衛星軌道,柯瑞茲恩面色驟變:為什么會消耗這么多能量?明明回朔還沒有開始,僅僅是前奏,就需要比計劃中數百上千人的回朔還要龐大的能量……
還有,泰拉以太之海為何會沸騰?過去的先知也從未有過這樣的異象……
先知?
而守護者疑惑地重復了一句,然后她面色突變:難道說,馬赫迪和尹恩……
以她這個等級的信息渠道和智慧,一瞬間就明白了馬赫迪的真正身份:原來如此,從一開始,就只有他一個人……他已經得到了尹奈迦的遺產!
而柯瑞茲恩已經徹底不管他了,他留下了漫天幻影阻攔守護者,而自己消失不見,潛入了虛境深處。
銀天之門與以太之海鏈接,以及學識之都新建設的數個大型以太爐心中,又多了一位強大的主持者。
遠勝過之前數十倍的磅礴能量在瞬間爆發,以太的洪流被推入銀天之門中,藍色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光束中的暗金巨龍,帶著不解與好奇:你的確遠超我想象的神秘,甚至不僅僅是另一個已經成功的‘我’造就的‘永世之人’……
讓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來歷!
回應著尹恩的命令,汲取磅礴的能量,銀天之門輪轉著,忠誠地顯化出他想要看見的‘過去’。
銀青色的璀璨光焰逆流著環形的時光長河,貫穿混沌與宿命,一層一層地撥開歷史的廢墟與荒原,將最底層最古老的地基挖掘而出,令尹恩得以看見,那真正的‘自己’,真正的‘尹恩’。
環與輪回的開端。
泰拉758年,一個白之民嬰兒在風暴之夜睜開了眼眸,他不哭也不喊,只是用充滿疑惑的目光環視整個小屋,與那疲憊且彷徨,既想要擁抱自己,又想要看向窗外的女人對視。
剛剛生育的女人看向那波濤洶涌的大海,她的愛人與孩子的父親就在風暴之中,她心已知幸存的可能渺茫,想要哭泣卻又不想在孩子的面前流淚。
“尹恩……”
孩子水色的眸子令她回憶起了愛人的眼童,母親觸碰著嬰兒的臉頰,強忍著悲傷,輕聲說道:“今后,就只有我們倆了。”
因為地球聯邦內部反對份子制造的火箭事故,穿越至全新的年輕工程師感受著他人體溫的觸碰,心中除卻茫然外,也生出了一絲安心感。
他如此想:
穿越異世界,重獲新生,沒必要思考太多,好好享受自己的全新一生,探索這個未知的異世界就好。
懷著這樣的心情,尹恩一點一點長大。
他天性好靜,或者說,稍微有點悶騷,很多時候都是在默默觀察,認真思索。
很快,隨著年齡的成長和在鄰里之間的打探聽聞,他逐漸知曉了自己所在世界的基本情況。
這是一個名為泰拉的世界,根據地平線測算,應該也是一顆星球,但不知道為什么天上的星星很少,而且不太幸運的是,這個世界相對比較原始,雖然有著很多類似魔法煉金術一般的源質技術和各種銘文,但總的來說,在自己所在的這個哈里森港,看不見多少稱得上是高技術含量的造物。
確定了這點后,為了避免被眾人害怕,尹恩并沒有展現太多智慧,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假托自己母親之手,讓這個驚異于自己的孩子很可能是天才的女人作出一項又一項發明和新技藝。
漚肥,熬糖,造草灰皂,排毒打蟲,觀察天象預知天氣,全新的海產養殖手段,各式各樣的陷阱與小工具……
尹恩的發明創造層出不窮,他心靈手巧,而且泰拉人的身體素質也遠超尹恩想象,他發現這里的人和地球一般,都是經過基因改造的超級個體,這個世界背后有著極其神秘的過去,令他愈發感興趣。
當然,尹恩也發現了天上星辰的異常,還有升華者的存在,對于這些,尹恩并不是太在意,這些事情顯然不是他這個普通人能解決的,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守護好自己身邊的一切即可。
倒不是說什么自信不自信,有沒有理想的問題,因為尹恩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一個恬靜寡澹的人,他沒什么太大的欲望,只是想要看見新鮮的東西,為探索未知而欣喜,而泰拉這個全新世界已經足夠讓人新鮮。
這樣的性格不是不可以,但,選擇了一方面就必然要舍棄另一方面。
只是希望握住自己手中之物的穿越者那時還不明白自己故鄉的一句箴言。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余’。
在人類的世界,不去爭取,就注定失去。
因為有尹恩的幫助,這一世的母親并不辛勞,也沒有再婚,更沒有弟弟,她與尹恩一同生活,并成為了白之民內部的高層。
而尹恩作為器械方面的天才,也進入了普德長老的視野,很早就得到了商會的資源教導,學習有關于銘文方面的知識。
但是,他并沒有得到任何有關于‘升華者’知識的機會……那時候的尹恩對此并不是特別在意,他相信以自己的智慧總是能得到,無非就是遲幾年的事,影響不大。
更何況,血脈真形選擇了就難以變幻道路,他也必須要做好一切準備后再開始前進。
他就這樣慢慢地成長,慢慢地長大。
直到有一天,一個坐在海邊眺望大海的孩子,遇到了一位同樣來到海邊的老騎士。
“你怎么會在海邊?”
老騎士的語氣嚴厲,帶著一絲斥責:“你難道看不出馬上風暴就要來臨了嗎?這可是南海的大風暴,為什么不快點回城躲避?”
“我看得出來。”
而正在拿著圖紙測算的男孩看了眼老騎士,然后又回頭繼續在小冊子上書寫:“依照我對南海氣候的預測,這次大風暴根本不應該出現,哪怕是因為我無法觀察到的區域出現了氣候異常進而引發了臺風天,也絕對不應該如此巨大。”
“依照我的推測,大風暴絕對不是正常的自然現象,南海深處應該有個火山,它的周期性噴發就會導致大風暴成型,但奇怪的是這么多年我也沒有測出地震波,真是奇怪。”
“你瞧,那邊的暴風云形成的速度……哇?!居然這么快!”
男孩發出了驚呼,不僅僅是因為大風暴的暴風云形成速度遠超他想象,也是因為老騎士直接把他一只手拎起,就和拎著只小貓一樣帶著他急速奔跑:“真說不清你的腦袋瓜算是聰明還是傻,你難道不怕死嗎?”
“我在后面的小山建了一個斜洞作為基地。”察覺到老騎士的速度遠超正常人想象,知曉自己可能遇到升華者的尹恩興奮起來,向對方告知道:“就在半山腰,很快就到,以我的速度大概能在大風暴到來前勉強躲進去,以老爺子你的速度很快就到。”
事實也的確如此,老騎士的速度在一分鐘內就帶著尹恩來到了他的基地,這里原本是白之民的一處伐木站,現在歸尹恩所有,里面有許多奇形怪狀的金屬模型和各種小道具,每一個都異常精巧,令人可以直觀地感受到其制造者的天賦。
看見這些東西的老騎士眉頭緊皺,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而尹恩聆聽著洞外的大雨,不禁感慨:“真可怕啊,這種大風暴,就算是火山噴發恐怕也難以比擬,而且沒有任何震波……越來越感覺這不可能是自然現象了。”
“……你叫什么名字?”老騎士道:“你是白之民?哈里森港的白之民,應該是切哈洛爾沃家族……你是那個家族的一員?”
“尹恩。”
男孩看了眼老騎士,他眉頭微皺:“你知道我們家族的過去?你又是誰?”
“記得不太清楚。”老騎士深深地看了眼男孩:“但看樣子,應該不是回聲……我是誰無關緊要。”
如此說道,老人摸了摸自己不長的胡子:“你為什么那么關心風暴和南海?”
如此說著,他緊緊盯著尹恩的面龐,似乎是想要發現一些端倪。
“我曾與家族的長老一同乘船出海。”
而尹恩側過頭,目光似乎能洞穿洞穴巖壁,看向此刻風暴翻涌的大海:“我在南海的深處隱約看見了一個極其龐大的漆黑陰影……那陰影筆直而方正,幾乎不可能是自然造物。”
“它非常神秘,我對它很感興趣。”
抬起頭,尹恩看向老騎士:“你就是為它而來的,對嗎?”
雖然總是被熟悉的人說自己的想法容易被看穿,但老騎士顯然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八九歲的孩子洞穿成這樣,他站立起身,徘回了片刻,然后道:“你知道我不會對你動手。”
“當然,不然你不會在海邊救我。”
“你看出我的實力。”
“老爺爺,你的跑步速度比疾雁還快,這真的需要看嗎?”
“你聰明的根本不像是孩子,你對我展現這些,是想要從我這里獲取力量。”
“您真敏銳。”尹恩真誠地點頭道:“所以能看在我這么聰明的份上,給我一個機會嗎?”
“……不行。”
思考了一會,老騎士微微搖頭,他嘆氣道:“假如是過去,我肯定傾盡全力也要培養你,你這樣的怪胎百年難得一遇,天啊,你才八歲,真難想象未來會如何。”
“但現在,我猜你也看出來我身懷大秘,有的是麻煩,教你只是害你。”
“誒?”
聽到這里,尹恩有些不可思議,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我這樣的天才你都要放過?”
“你這也算不上最頂尖的天才。”老騎士搖頭:“更何況,就算你比我想象的更厲害,如今的你也沒有多少‘保住’這力量的能力……你太年輕了,一旦暴露,就是滅頂之災。”
“看來老爺子你身上的麻煩比我想象的大……但真的不能給我一條路嗎?”
尹恩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然后他抬起頭看向老人,認真道:“而且,究竟要有多天才才能符合你的條件?”
“我會持續關注哈里森港,也能教你一些最基礎的鍛煉方法和升華者的知識。這是看在你能察覺南海異常和大風暴本質的份上。”
老人對尹恩的表現頗為滿意,他拍了拍男孩的腦袋:“至于多天才……說實話,你再怎么天才也沒用,我的東西你哪怕是學一點,日后都要擔驚受怕,活在陰影里。”
“好好活著吧,以你的天賦,未來我應當能聽見你的名字。”
“總得有個標準及格線吧,而且我離最頂級的天才還差多遠。”尹恩嘆了口氣,他看出來這老頭是鐵了心不會透露半點:“事先說好,我可能比你想象的更聰明,只是時間不夠,我表現不出來。”
“你最起碼得是個先知才行。”老騎士失笑一聲,尹恩的言談舉止在他看來和一般的帝國人甚至是泰拉人絕不相同,甚至有點妖精的味道:“說起這個,你倒的確可以關注一下妖精……我覺得這還挺適合你。”
“樣貌嗎?”
“思維模式。”
大風暴后,老人很快就離開了,但是在大風暴期間,他教給了尹恩不少有關于升華者的知識,其中包括最基礎的鍛煉方法和一些可以提升身體素質的藥材配方——他也很驚訝尹恩的天賦與記憶力,很多東西老人只是說了一遍,可尹恩卻能倒背如流。
“假如你能憑借自己的力量,走上升華之路,而我那時還活著。”
在離開前,老騎士留下來承諾:“那我就會過來找你,再一次詢問你的看法,觀察你的成長。”
“我想用不了幾年。”尹恩揮手與他告別:“一定要活下來啊。”
承諾之后,便是數年。
在這數年中,發生了不少事情,譬如說紅杉土著趁著大風暴后哈里森港防御松弛,展開了勐烈的攻勢。
在這攻勢中,尹恩幫助普德長老制造出了簡單的‘肩扛式煉金火箭炮’,幫助哈里森港擊退了土著的襲擊,而他也在火箭炮初展神威時救下了一個年輕的鐵之民,他名為斯科特,腦袋不錯,很快就學會了火箭炮的操控方法,成了尹恩的小弟。
再然后,就是來自帝都的巡監騎士找到了少年,旁敲側擊,詢問尹恩是如何從那場大風暴中幸存。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么。”
帶著那位名為韋格斯的騎士來到自己的城外基地,尹恩在基地中平靜地說道:“你想要找那個老騎士,對吧?”
“什么?!”
原本都要被尹恩說服,認為他與老騎士無關的韋格斯勐地抬頭,他驚疑不定看向尹恩:“你為什么要暴露給我?你難道不是想要隱瞞這點嗎?”
“我帶你來這里之前,就已經告訴了我母親,普德長老和格蘭特子爵。”
尹恩平靜道:“你那走路的方式和那個老騎士一模一樣,而且使用靈能非常光明正大,我要發現不了你在找人才奇怪——別想著威脅我,因為我和你一樣也在找他,而且我可以幫助你。”
“?”韋格斯本來也沒想用劍去威脅一個十歲男孩,他只是有點搞不明白:“你又為何要找老……那老東西?而且你怎么才能幫助我?”
“他說,只要我踏上升華之路就會過來找我。”
尹恩光明正大地說道:“他很欣賞我的天賦,但卻死活不愿意教我真正的升華知識——事到如今,我還是沒有入門,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老死了。”
“既然如此,我覺得也是為了你的目的好,盡可能幫我成為升華者吧,這樣的話,他大概就會回來,你也能和他好好聊聊一下過去的矛盾了。”
“不是?”
韋格斯徹底被尹恩整迷湖了:“你為什么能這么理直氣壯地提要求?而且……”
深吸了一口氣,他向前踏步,神色狠厲地看向面色平靜的尹恩:“你怎么能看出我和他有矛盾?”
“你和老騎士一樣,遇到真的關心的事情臉上的表情就藏不住。”
尹恩平靜地說道:“從簡單的邏輯和人際關系推理來說,老騎士這么一個需要隱姓埋名的角色,和你這個在帝國體系看上去混的不上不下的家伙,在過去肯定有一段關聯,而看你的模樣……算不上憎恨,只是一種不解和憤怒。”
“我猜,大概是你單方面地認為對方辜負了你,但實際上,你自己的心里也很清楚,對方的選擇其實是正確的,所以一直都想要和對方見一面,搞明白自己內心在想什么吧?”
韋格斯無比震驚地后退一步,尹恩的推論不能說準,只能說神秘。他究竟是怎么猜中的?還是說他的隱藏功夫這么膚淺?這不可能啊,多年的磨煉,他早就隱藏好了才對!
而因為沒有成為升華者,只能借閱了大量書籍閱讀,早就了解了帝國歷史,知曉了‘暗月動亂’一事的尹恩沒有回話,他雖然絕大部分都是猜的,但現在看來,他猜對了。
自己或許,的確抓到了這個世界最核心秘密的脈絡……只是缺少一個機會,一個真切抓住機緣的機會。
韋格斯離開了。他知道尹恩沒有撒謊,希利亞德——尹恩從對方的口中知曉了老騎士的名字,正是暗月動亂中那位離開帝都消失不見的第一騎士的名字——他的確不在這里,如今也不知去向。
他也沒有像是尹恩想象的那樣幫助他成為升華者,勾引老騎士回來。按照韋格斯的說法是,他假如真的幫忙,就是幫助尹恩作弊,更何況一般來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尹恩得十二到十四歲才能開始進行升華者的修行,那個時候希利亞德如果可以,肯定會回來看一看。
尹恩頗為無奈,他是完全搞不懂這些人為什么就不愿意讓自己成為升華者——他都表現的這么天才了還不行,難不成真的得是先知才可以嗎?
“這個世界怎么可能會有真的能看見未來的人,絕對都是一群騙子!”
在韋格斯離開后,尹恩頗為憤憤不平地想到:“可惡啊,我就是不會騙人……如果可以,一定要好好學學怎么撒謊和忽悠人,對我未來絕對有好處。”
懷著這樣的憤慨,尹恩開始努力學習如何騙人,但收效甚微——依照母親的話來說,他的言語的確深入人心,總是能一眼看透其他人的想法和情緒,但也正是因為看的太清楚了,所以說話總是特別‘高效’。
而高效,就是與騙人截然相反,卻殊途同歸的一條道路……都是達成目的,高效是走直線,而欺騙是通過繞遠路來走捷徑。聽上去似乎有些矛盾,但矛盾正是欺騙的精髓之所在。
時間飛逝,很快,隨著尹恩都已經開始逐漸介入白之民商會的運轉,并進行沿海養殖產業升級時。
來自帝都的隊伍,抵達了哈里森港。
而與此同時,老騎士——希利亞德——他也來到了哈里森港,并與尹恩見面。
“讓你失望了。”
此刻的尹恩頗為有點不好意思:“我還是沒有成為升華者,雖然憑借家族的資源也不是不能獲得魔藥,但能獲得的魔藥都太低級了,高等級的配方又不清楚,買的到材料又不敢配置。”
“我猜,你肯定不是想要讓我成為最低等級的升華者,所以不敢貿然動手。”
“你是對的。”
希利亞德認真地回答道:“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的性子……你的確聰明,而且欲望不大,追求升華者并非是因為力量,而是因為好奇。”
“我憂慮你只是為了好玩就貿然踏上這條路,故而打算考驗一下你的性子……如果你忍耐不了,成為了低等的升華者,我便不會來找你。而倘若你沒有能力獲得魔藥,也就證明你不是真的天才,我亦不會來找你。“
“至于現在,你已證明了你的能力和耐心。尹恩,等到這一次行動結束,我就會收你為弟子。”
“那我能現在就叫老師嗎?而且,這一次行動?”
尹恩敏銳地注意到了老騎士現在的狀態有點不太對:“老師,你現在的神色有點恍忽……”
“是嗎?這么明顯。”
回過神來,希利亞德嘆了口氣,然后又再次轉頭,看向格蘭特子爵府邸所在。他沉默了一會,似乎是無法忍耐自己心中的躁
,輕聲呢喃道:“我只是……突然又看見了過去的幻影。”
“雖然眼睛不像,但那個長相,還有氣息……埃倫家族,阿克塞爾,究竟在搞什么陰謀詭計!”
如此說著,老騎士最后甚至有些咬牙切齒:“我一定要搞明白,他們把那個‘復制品’帶去南海大迷宮是要做什么!”
復制品?
尹恩不太清楚老騎士口中的復制品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隱約能察覺,希利亞德口中所述的對象,并不是其他人。
而是那位埃倫家族的小少爺……有著皇室血脈的依森嘉德·埃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