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明志的聯句,魏昊打包了一堆美味佳肴,便悄然離去。
待有人想起詢問聯句作者是誰時,魏昊已經帶著人離開。
明志而已,能感染更多的人最好,為了裝一下倒是毫無必要,跟贈詩汪伏波的情況完全不同。
待魏昊返回碼頭船上時,岳陽府本地的龍虎榜已經放榜,各科“解首”都是住處門檻被踏破,明書科“解首”唐淞晨原本住在一處逼仄小院兒中,正坐著美夢呢,忽然被外面吵鬧聲驚醒。
一個激靈,勐地坐了起來,唐淞晨陡然拍了一下腦袋:“嗨呀!如何是好!那聯句是什么來著?!”
院子外,諸多豪富都是差人前來道喜。
“唐老爺,唐老爺,您高中‘解首’啦!”
“啊?!”
唐淞晨正待高興,忽然一愣:“不對啊,我在夢里,不是早就知道中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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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夢,唐淞晨又更懊喪起來,繼續勐拍腦袋:“真是可惡,如何都想不起來那佳句!”
別的不知道,就是知道是明志佳句,使自己豪情萬丈,有救國救民之志。
“夢中那樓閣,似有相識……”
從院落中抬頭看去,天空碧藍,唐淞晨用力想了想,“哎呀,可不是岳陽樓么?!可不就是岳陽樓么!”
叫了兩聲,唐淞晨連忙穿著鞋子披頭散發地往外沖。
“都讓開!都讓開!我要去岳陽樓!我要去岳陽樓——”
唐淞晨大叫著,狀若瘋魔。
“唐老爺,您高中啦!”
“恭喜唐老爺,賀喜唐老爺,您現在是岳陽府的‘解首’啦——”
然而唐淞晨不為所動,“什么唐老爺,都滾!都滾!我要去岳陽樓!”
“唐老爺,您的頭發還散著……”
眾人覺得唐淞晨似乎有些瘋瘋癲癲的,突然嚇了一跳,猜測是不是唐老爺受了刺激。
“哈哈哈哈,去了岳陽樓,一定能想起來,一定能想起來,哈哈……”
唐淞晨癲狂大笑,“我在夢里,也是說‘解首’哩。”
一看他這副模樣,終于有人叫道:“不好!唐老爺喜急攻心,這是得了癔癥,以為還在做夢!!”
“快!快!快把唐老爺攔住!”
“快請大夫,快請大夫,唐老爺得了癔癥——”
唐淞晨一愣,見有人攔他,頓時吼道:“滾!我沒有得癔癥,我在夢中幫人寫下明志聯句,此等大事,你們莫要敗壞了!”
“哎呀!唐老爺,現在不是夢,不是夢,您真的是中舉了,還是明書科的‘解首’。”
唐淞晨直接無語,站定了說道,“你們看我像是瘋了嗎?我是得癔癥了嗎?跟你們說不清楚!”
眾人打量著他,見他剛才只是披頭散發,但好歹還穿著鞋子,現在可好,鞋子跑飛了都不知道,這還不是癔癥?!
尤其是之前唐淞晨穿的還是補丁睡袍,如今一通狂奔,散亂松垮,赤足沾泥,又加上頭發蓬松亂披,更是活像個街頭乞丐。
“魏老爺,現在可不是夏天,您不冷嗎?”
“我滿腔熱血,何懼秋冬寒風!!”
唐淞晨說罷,“我在岳陽樓執筆題字,我要去看看!都讓開——”
“唐老爺,岳陽樓是本朝三公題字……”
見周圍的人目光都憐憫起來,唐淞晨更是勃然大怒,“我沒有癔癥!我沒有癔癥!我早在夢中就知道自己中舉,是明書科‘解首’——”
“大家伙兒看著點唐老爺,我去找些糞水來。”
“對對對,這急切間的癔癥,用糞水灌一下,也就醒了。”
“何不找個童子?”
“童子尿亦可,亦可!”
都是熱心腸的圍觀群眾,但唐淞晨氣得嘴都歪了,這是還要給自己灌糞水、滋童子尿?!
“哼!”
唐淞晨雙目圓睜,“休要再鬧,我換身衣裳再去!”
跟這群家伙沒什么好爭辯的,唐淞晨也怕自己無緣無故被灌了糞水,到時候名聲怎么說?
老師任行空是“鐵筆探花”,他倒好,“吞糞飲尿明書解首”?
那只怕以后別人無法直視“解首”,見了只能想到“解手”。
豈不是罪過?
這事兒自己不能抗,還是認慫。
后天下之樂而樂呀……
咦?!
“哈哈,哈哈,哈哈哈……”
拍手大笑的唐淞晨頓時想了起來,“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后天下之樂而樂,后天下之樂而樂啊!”
他念叨著,頓時快活地回到小院兒,洗漱之后,換上了行頭,頭戴方巾,一身干凈長袍,然后別著一根又粗又長的鐵筆桿,便出了門。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時候豐神俊朗,外面端著糞桶的好心人,叉開雙腿的小童子,也都收了神通。
俊公子可舍不得給他灌糞水、滋童子尿。
“多謝諸位熱心腸,我非癔癥,只是得了佳句,想要趕緊撿拾回來,想必這時候已經有不少朋友,都去了岳陽樓。”
這次離開,就輕松得多。
唐淞晨澹定了許多,喚了一匹馬,緩緩騎了過去。
到了岳陽樓,便見聚集了大量似曾相識的人。
上前一打聽,都是參加了“思鄉宴”的。
他們互相之間并不認識,但都在同一個夢中相知,又一起豪情明志,這時候再來此處,互相見了,都是哈哈大笑。
沒有入夢的人都是不明所以,唯有唐淞晨等人笑道:“諸位,請!”
“唐解首先請!”
“請!”
“諸位請!”
一眾人聯袂前往,岳陽樓高大巍峨,門口卻無明志聯句,眾人頓時更加篤定,這是夢中的緣分。
隨后,有人道:“唐兄,何不執筆題字?”
“吟句兄臺何在?”
“對對對,那位兄臺氣勢不凡,頗有豪情,使我勇氣大增,真乃英雄也!!”
“還未請教那位朋友的姓名……”
然而互相詢問之后,卻不見魏昊,于是有人贊道:“真乃神人也。”
“那位朋友攜美游玩,又有‘夢姑’作伴陪酒,必是非常人。”
“這幾日來到岳陽府者,何不打聽打聽?”
“既然那位朋友不愿吐露姓名,又何必計較,英雄不問出處!”
“然也!”
“樓閣雖不能執筆題字,便在樓外——”
有人抬手一指,見岳陽樓外入口處,乃是坊門。
坊門左右也有梁柱,可不是剛好懸掛匾額?
于是眾人便是熱熱鬧鬧前往,有人給唐淞晨磨墨,有人給唐淞晨換上筆刷,有個人給唐淞晨找來了牌匾……
待一些妥帖之后,唐淞晨提筆屏氣,隨后回報潑墨。
一氣呵成。
“先!天下之憂……而憂!!”
夢中明志的一群人,齊齊念道,而后立刻將上聯掛上。
“后!天下之樂……而樂——”
下聯,也掛了起來。
原本岳陽樓內正是各種慶功宴,卻因為此聯句,樓外風云壓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