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大野地仙的托夢,魏昊在夢里斬了他一刀,竟是摸索出了些許竅門來,等到第二天趕路時,卻發現那種被人暗中盯著的感覺,蕩然無存。
“奇怪……”
要是有推算占卜之能,倒是可以算一算。
可惜不會。
魏昊尋思著難不成大野地仙不來搞事兒了?
真不怕他掘了“大野宮”?
“真是奇怪。”
有些氣悶,魏昊盤膝坐在船頭,任由船兒一路東行。
白妹妹過來蹲在一旁,小聲道:“魏家哥哥,可是生甚么氣?”
“唉,那天上的仙人也有慫包,怕是一時半會兒不會再派人過來害我。真是讓人苦惱。”
“這、這不是好事兒么……”
白妹妹杏眼圓瞪,她理解不魏昊思考方式。
“這哪里是什么好事,白妹妹,別人來送死,才能讓我磨礪。如今不來,難不成我去跟小妖小怪較勁?須知道,跟菜鳥斗久了,這能耐也是會降下來的。”
確信自己沒辦法跟魏昊思考同步之后,白妹妹只好柔聲道,“哥哥天生的強者,就算少些歷練,也不打緊。”
“哈哈,好妹妹,你這便是想錯了。當我看到人祖身影的時候,我便知道,總要有人站出來拔刀相助,總要有人站出來見義勇為。只不過,剛好是我罷了。弱者、懦者需要偉人、英雄為他們撐腰,可能歷盡數百年的期盼,恰好在這個時代,我來了。”
“魏家哥哥不是還想著激勵更多人的斗志么?”
“激勵是激勵,這是正道。但不可能真的人人皆圣王。”
“便好似‘人人如龍’?”
“這等期盼雖好,但那些個把‘人人如龍’掛在嘴上的,怕是連大聲呵斥不公都不敢。你看書上說的人祖人皇,從未說過人人當自強,但卻是這般帶著人族去努力做的。可做是一回事,做不做得成,又是另外一回事。人祖人皇做歸做,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個村,一個縣,一個州,乃至一個國,盼著英雄挺身而出才是司空見慣。人祖人皇知道這一點,也無所謂這一個村一個縣乃至一個國百姓的崇拜……妹妹,你可知,為何?”
“魏家哥哥,我聽不太懂……”白妹妹被魏昊繞得頭暈,“‘人人如龍’不是很好么?人間遍地圣王。可人祖人皇,為什么又期盼卻又自行其是?”
“妹妹,還是那句話啊,大多數人盼著的,還是圣王施展神通偉力,降妖伏魔、懲惡除奸,拯救他們于水火之中。不能因為人祖人皇鼓勵人間皆堯舜,便真的以為此乃真理。人祖人皇明白這一點,所以以此為理想,勉勵天下人。但他們的事業,卻依然是按部就班,打爆諸天!”
魏昊雙目泛著光,“說到底,人祖即便掌握超凡之力,終究也只是認為自己是個人。一個普通的人,純粹的人。”
“那昊哥哥你呢?”
“我?我自然也是一個人。不是什么仙神妖魔畜生。”
魏昊知道白星大概理解了一些,便笑著打了個比方,“便如你們龍族,強歸強,但凡有得勢的,便不再以小龍為同族。我為何厭煩白辰那廝的同時,又極為欣賞他?因為這小子固然有些浪蕩,但卻是個純粹的龍。”
“哥哥在昊哥哥這里評價這般高?”
“他雖見了‘鯨海三公主’自卑,但只是地位高低帶來的屈辱感,卻從未認為自己跟‘鯨海三公主’有什么不同,在你們等級森嚴的龍族族群中,其實已經相當的大逆不道。而他在跟大巢州的井龍王,又能關系親密,可見井龍王在他眼中,跟‘鯨海三公主’并無不同,只是地位有別。他若是坊市凡人,定是個敢拿家中大樹當華蓋奇葩。”
“哥哥也說昊哥哥是奇葩。”
“哈哈,那是自然,妹妹可能不知曉,那廝頭一次去五潮縣,見了縣尊就要脫褲子,很是挨了汪縣尊幾板子。”
“每逢大難,便說劫數到了,劫數到了,結果灰頭土臉卻又完好無損。還是個口無遮攔的性子,把妹妹的天賦神通都敢往外說。”
說著,魏昊扭頭瞄了白星一眼,白妹妹下意識地雙手捂住了胸,手指陡然陷了進去,捏了個奇形怪狀出來,看得魏昊目瞪口呆。
“我沒開異童,妹妹放心。”
二人頓時尷尬,氣氛瞬間冷場,白星有心回船艙,但如此豈不是坐實了被看光這一點?
可要是坐下繼續呆著,更覺等羞人無比,宛若無知浪女一般在賣弄身姿……
尤其是想起魏昊斷然拒絕“鯨海大公主”時候說的話……論身材,遠不如白妹妹。
可見真是看過的,還看光了。
“昊哥哥。”
“嗯?”
“我嫁給你不好么?”
“挺好的。”
魏昊笑著道:“莫要當我真是石頭腦袋,哪有美人送上門不心動的,就算不提負責,過過癮也挺好。只是現在不行。”
“為何?可是要等哥哥蘇醒過來?”
“不夠。”
魏昊搖搖頭,“等時機到了,自會知曉。”
說罷,魏昊抬頭看了看天穹:“不必著急,你們精靈的壽命,比凡人可長得多。”
船艙內,瑩瑩一臉無語:“說甚么莫要當石頭腦袋,這要不是石頭腦袋,什么是?還不如先做個露水夫妻,以后再補個誥命夫人詔書呢。”
若非反復確認過魏昊并沒有什么大病,又賄賂了汪客卿幾只大肘子,瑩瑩也打探不到這等魏氏“秘辛”……
這光景,瑩瑩也算是絕了短期內拿下魏昊的念頭,得了龍族“智珠”,現在對修煉十分上心。
只因汪客卿吃了幾只大肘子后說了,君子是一定要打上六重天,活撕了大野地仙的。
有一黑一,曾經的瑩瑩都不敢去想跟三百年修為的妖怪過招,現在她修為依然低微,卻想著將來一起跟相公并肩作戰,然后把鬼仙地仙摁在地上摩擦。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敢這么想的!
怎么敢的!
反正相公也不會突然跟誰睡了,不慌!
一路順流行船,千里之內太平無事,魏昊這下頓時斷定,大野地仙這個老雜毛肯定是另有變故。
雖然不知道又要耍什么手段,但肯定不再是派人一個個往自己這邊送。
“既然不是派人下凡,或許就是人間作妖。”
魏昊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便想著莫非是“大野宮”要針對自己搞些風雨出來?
可自己舉人功名,又能如何呢?
“大野宮”又不在朝廷的在冊廟觀之列,針對自己不是自尋死路?
有些想不通。
待快要接近“彭蠡湖”的時候,是夜五銅縣的夜游神一路追趕,這才趕上了魏昊的座船。
“魏相公,魏相公——”
揮舞著七八條胳膊,夜里趕路的夜游神瞧著就瘆人。
魏昊覺得奇怪:“你是哪里的夜游神?”
“小神五銅縣的夜游神,跟利國山山神丘山偉相熟,只是那天下班太早,倒是不曾前來拜見。”
“那你這是……”
“特為房子而來。呸,不是不是……小神今夜上班,在陰司聽說了一些事情,又知魏相公要去‘大野澤’伐山破廟,那《破大野宮》,現如今勾司人都在傳,知道‘大野澤’必有血光之災,檢校閻王正打算提前布置呢。”
“嗯?那《破大野宮》針對的是大野地仙,跟‘大野澤’有什么關系?怎會有血光之災?”
“這小神委實不知,不過,小神是從上差那里聽來的。大江南北數百城皇俱在,這是個大事兒。魏相公老家五峰縣的城皇秦老爺,也在打聽呢。”
“唔……”
魏昊頓時覺得這事兒有蹊蹺,“我要滅的是大野地仙的傳承道統,怎地會跟血光之災聯系上?我又不是要屠殺一方,怕是有人想要借機中傷我。不過,這種小把戲,又有什么用?難不成大野地仙瘋了,真的要把自己的道統之地屠戮一空?就為了避免我再添威名?”
不至于到這種地步吧?
如果不是,又會是什么操作呢?
“辛苦你傳訊,若非你來告知,我怕是之后應付起來,還要手忙腳亂。”
說著,魏昊摸了二十兩銀子出來,算是夜游神的辛苦費。
見夜游神扭扭捏捏不好意思伸手,魏昊若有所思,想起來他剛才脫口而出“為了房子”,頓時笑道:“哈,是魏某的不是,少待少待,定也與你方便,以后還能跟丘神君做個鄰居。”
“多謝魏相公,多謝魏相公……”
夜游神頓時大喜,連忙給魏昊磕了頭,每磕一個,就要抬頭張望一下夜空,看看有沒有巡夜的天神盯著,若是瞧見他這等姿態,少不得要參他一本。
諸事小心為妙啊。
領了魏昊寫的巢湖安置房分配“介紹信”,五銅縣的夜游神頓時歡天喜地告辭。
見那夜游神如此快活,魏昊也是笑著搖了搖頭,只覺得這夜游神還真是有趣。
“相公,勾司人這般熱鬧,怕不是簡單的血光之災。”
瑩瑩在龍神府混過,自然知曉其中利害,于是連忙提醒魏昊。
“我們先回一趟老家,然后找城皇秦公打聽一下,陰間的事情,我實在是不方便打聽,有秦公在,此事根腳不會湖里湖涂。”
原本還打算順便去巢湖看看小白龍,如今卻是出了變故,只能讓白妹妹過家門而不入。
好在巢湖口的井龍王們比較熱情,察覺到魏昊路過,主動過來把白辰的情況說了一通,基本上還是穩穩當當,相當的安全。
如今巢湖非常熱鬧,氣象也是不凡,白辰雖然昏迷不醒,反而因巢湖之故,變強變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