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魏昊吃完早餐,便帶著狗子前往朱雀書院。
本以為會遇上陳孟男,這小子來是來過一回五峰縣,結果因為臘月年貨好賣,他爹又大賺一筆,他便又回府城狂嫖……
沒有白辰相伴,他嫖得也是沒什么樂趣。
在書院中給魏昊的留言,也是說不陪魏昊去京城了,沒有白兄相伴,燈不紅酒不綠,自己已然是“孤苦伶仃”。
看得魏昊目瞪口呆,尋思著自己和陳孟男到底誰是孤兒?
有錢闊少的調調,真是把握不住。
“汪!”
書院側門之下,開了個門洞,一只碩大狗頭探了出來,魏昊一看,可不是城西大花狗么。
“花壯士,甚么時候搬過來的?”
“魏公,甚么時候回來的?”
一人一狗,同時發問。
大花狗搖頭擺尾,從門洞里鉆了出來,眉開眼笑地說道:“魏公,承蒙關照,有個姓陳的相公幫忙,捐了一個狗舍出來,如今灑家便在書院中做事。看家護院,攆個老鼠甚么的。”
“可有聘書?”
“灑家不過是一介野犬,豈敢奢求?能有狗舍遮風避雨,已是很好。”
說罷,大花狗又汪了兩聲,里頭門子是書院山長家里的本家遠親,也是個六十多的老者了。
打開一條門縫張望,見識魏昊,頓時叫道:“哎呀,是大象呀!哦不不不,現在是魏老爺啦!”
門子連忙打開門:“魏老爺,怎地還來書院啊?”
“便是惦記著狗舍的事情。”
“嘿!魏老爺,您是從何處聽說的這條狗?當真是神了,來了書院,已經捉了不知道多少蛇鼠。前頭還有賊人,想要偷書院學生的墨寶,便是被它一口咬住。那賊人帶著匕首,我還怕它要遭,豈料飛來幾只夜梟,啄得那賊人幾乎眼瞎……”
門子很是興奮,顯然是沒想到魏昊找來的大花狗,還有這等神異。
連書院的山長也說了,靈犬上門,必有福祉。
門子深以為然,原本還犯嘀咕好端端的修什么狗舍,現在已經是喜笑開顏,偶爾不當值出去遛彎兒,跟別家書院聊起來,說什么秀才、舉人不稀奇,靈犬神異,倒是讓同行們嘖嘖稱奇、羨慕不已。
之前捉了個賊人,門子還得了賞,書院里一份,縣衙里一份,等于是白撿的功勞。
好在門子也是就在書院中熏陶,知道善惡是非,買二十斤肋排,很是讓大花狗跟它朋友飽餐一頓。
“人有神人,狗有靈犬,也實屬正常。”
魏昊這般說著,門子一愣,想了想,點頭道,“倒也是,聽說有人飛天遁地,那有只狗多些靈性,倒也沒甚。”
又寒暄了兩句,魏昊獨自轉了轉,大花狗一直陪著,參觀一下狗舍,魏昊當時就驚了:“這是……狗舍?”
只見這狗舍約莫八尺出頭,九尺不到,跟魏昊差不多身量,大倒是不出奇。
出奇的是,不知道哪個敗家子,金絲楠木為狗舍棟梁,琉璃瓦片為狗舍屋檐,貝殼作裝飾,黑石為臺階,上頭雕龍畫鳳帶八方瑞獸圖樣,樓閣留了進出的通道,魏昊張望了一下,見里頭有幾只貓頭鷹在打盹兒……
“好家伙……”
除此之外,這狗舍還有匾額堂號,上書“忠義”二字。
順著黑石臺階下來,頓時開闊,是個可以撒歡的場地,種了兩棵桂花樹,又有梅竹之類,氣氛上就完全不同。
泥土夯實,還能看見枯敗的草皮根莖;道路平整,鵝卵石排列整整齊齊……
“汪!汪汪汪——”
魏昊只是震驚,腳邊的小黑狗則是急了,這狗窩怎么跟自己的狗窩不太一樣啊。
差距太大了吧!
“小汪,金窩銀窩,不如……”
“汪汪汪汪汪汪……”
“這陳孟男也真是的……”
“汪汪汪汪汪汪……”
“行吧,回頭也給你蓋個豪宅。”
“汪!”
狗子吐著舌頭,搖頭擺尾,然后忙不迭地去參觀大花狗的住戶。
說別墅那都是貶低,狗子羨慕不已,連連贊道:“真好呀,花大哥……”
“嘿嘿,這都是托了汪少卿您的福啊。灑家其實散漫慣了,住這等屋舍,還有些不習慣呢……”
“真噠?!”
“不過現在已經習慣了!習慣了!灑家住久了,還是挺舒服的!”
“哎呀,真好呀……”
狗子眼睛里滿是羨慕,它在外面打生打死降妖除魔,連九千年修為的仙寵靈獸都咬過了,結果住的狗窩還是稻草房……差距真大!
大花狗也是頗為高興,自己潦倒半生,沒曾想現在居然撿著了好便宜,老來享福,怕是問題不大。
它也心中有數,這一切多虧了魏昊幫忙。
“咦?花大哥,你有名字了?”
忽地,狗子見大花狗的脖頸上,居然有了狗牌,雖然是個桃木做的,但文字筆鋒靈動,不是一般人的手筆。
“噢,承蒙山長欣賞,幫灑家取了個名兒,喚作花義。就是書院里的學生不講究,偏喊灑家‘阿花’。”
狗子憋著笑,忽然想起來自己在麒麟書院時,那些學生也很不講究,偏要喊自己“小黑”,頓時覺得現在的讀書人真是不講理。
今天剛好是臘月初八,伙食也是不錯,大花狗還請汪摘星吃了一碗蜜棗雜糧粥,滑口好吃,吃得狗子小尾巴宛若竹蜻蜓。
魏昊也是順便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以前做過的筆記、習題集,便留給學弟們。
剛收拾完,忽然見頭頂烏云密布,只是并不覺得陰暗,其中投來一道金光,不偏不倚,剛好籠罩在大花狗狗舍上。
不多時,見一只祥云纏繞的喜鵲從天而降,背負卷軸,落在狗舍上空,隨后喜鵲打開卷軸,開口道:“太一詔,聞凡間神州北陽府五峰縣有在野之犬花義,幫扶弱小、誅邪驅魔,其心可嘉,其舉當賞。今特封‘三色犬國’之主,當勉勵奮進,繼續庇護一方,不使文字有損,書卷有失……”
這一幕來得太突然,魏昊直接傻了,汪摘星更是目瞪狗呆。
什么情況?!
什么情況?!
天界居然干人事兒了?!
魏昊頓時覺得這事兒真不錯,雖說多少有些蹊蹺,但那一道法旨作不得假,也的確是“太一詔印”,穩穩地刻在了“忠義”二字的牌匾之上。
也就是說,這是上天認可的“忠義”。
大花狗也是嚇了一跳,但很快感覺到了不同,立刻匍匐在地,然后恭敬接旨:“下界野犬,恭謝天恩……”
一應流程結束,大花狗趕緊叼了一盆臘月初八的蜜棗雜糧粥:“天使,灑家沒甚招待的,這是書院自種的雜糧,吃了頗為精神,還望天使不要嫌棄。”
那喜鵲本來興致缺缺,一看這蜜棗雜糧粥,當時就撲騰起了翅膀:“陛下有請,豈敢嫌棄。”
說罷,趕緊張嘴就吃,一邊吃一邊道:“陛下有所不知,我在天上,那真是風餐露宿,雖說是仙風玉液,可實在是無味。還是人間好,人間好啊。尤其是這書香飯食,天上哪里有,須到太阿天庭,才能尋得。”
魏昊在一旁饒有趣味地聽著,等喜鵲吃飽了,他才問道:“怎地是太一天庭來招攬?”
“太阿天庭吃了敗仗,如今是我太一天庭勢大,自然是要早做準備。”
那喜鵲也不見外,見魏昊能聽它言語,就知道魏昊是個有神通的。
“水猿大圣是太一天庭的?”
噗——
“咳咳咳咳……”
喜鵲一個不小心,蜜棗兒卡在了脖子里,差點升不了天。
好不容易緩了過來,喜鵲瞪大了鳥眼:“你是何人?怎敢打探這等秘辛?”
“我叫魏昊。”
魏昊坐在一塊石頭上,翹著二郎腿,看著還在繼續干飯的喜鵲。
“魏……魏昊——”
喜鵲大驚,正要振翅高飛,卻完全動彈不得,只因魏昊雙目盯緊了它,那種有如實質的壓迫感,使得它瞬間喪失了勇氣。
“放心,我從不濫殺無辜。”
“魏大象,您的兇名,現在天界多有流傳,上仙那里不知道,但我等這些跑腿的,可都是怕您的緊……”
“噢?這是為何?”
“您吃了九馗龍,還吃了鐵脊龍,更吃了夔牛之種……我一只小鳥兒,還不夠您塞牙縫的。”
“它惹毛了我,殺它不應該?”
“應該應該,當然應該……”
“能回答剛才的問題嗎?”
“魏大象,我只是跑腿的,還是給萬獸萬禽跑腿的,法力低微,承受不起這等報應啊。”
“唔……多謝。”
從喜鵲的態度,已經得到了結果。
水猴子它爹大水猴子,果然是太一天庭的。
也是,之前青大娘子就說過,大水猴子自稱“太一神仙”,自己再確認一下,也就有了把握。
“此次太一天庭封個狗國是作甚?”
“舉凡上善靈異,多多益善。而且花義確有義舉,天界、冥界都已經記錄在案,早晚都是要上天入地當差做事的,功德之深厚,比一般福神都要高。所以,此番點它為第一狗國之君,也屬正常。若非太阿天庭戰敗,這光景,只怕是太阿天庭的鳥兒來報喜。”
“原來如此……”
魏昊點了點頭,盤算了一下大花狗的一生,有功有過,但基本上算是有功。
它便是去“借糧”,也知道去舉人老爺這等大戶家里“借”,實屬不易。
之后幫忙傳訊、遞話,更讓收養的貓頭鷹前往五潮縣前線安撫軍心,做事相當的大氣,說是義犬,完全當得起。
再加上它的名字,是朱雀書院山長所取,文韻加身,又侍奉桂榜揭開,朱雀書院之中,出了魏昊這個明算科解首,也能助漲花義的名氣。
“多謝告之,以后若時常下凡,可來此處探望,總有四時之物招待。”
魏昊沖喜鵲拱了拱手,那鳥兒愣了許久,才愕然回禮,頷首之后,心中泛著嘀咕:這魏大象,倒也不像傳說中那樣兇暴啊,說什么食龍如食面,怕是有人惡意中傷。
不過它身份低微,也不能多說什么,告辭之后,便順著金光,重新飛入云層之中。
待不見了神異,魏昊這才沖大花狗笑著拱手道:“恭喜陛下成為‘三色犬國’開國之君,不過,陛下,為何國號‘三色’?”
“魏公,灑家身上,可不是黑白黃三色么……”
“蛤?”
魏昊一愣,國號就這么來的?
這太一天庭,是不是太隨便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