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哥哥此行……必是歷經千辛萬苦……”
“沒有,‘龍墓’那邊挺通情達理的,很好說話。我講了一下困難之后,就同意把白兄放出來了。”
一屋子女郎就沒有信的,不過連叫喳喳的燕玄辛都沒有吵嚷,自然也不會去深究到底發生了什么。
倒是汪摘星狗眼滴熘熘一轉,打定主意,之后悄悄地跟君子聊一聊,說不定也能有所感悟。
這次君子回家,狗子雖然說不上來有什么變化,但總覺得是有的。
“君子!讓瑩瑩姐再偷點菜,我們趕緊開吃吧!”
啪的一下給狗頭一下,瑩瑩嗔怒道:“什么偷菜,那是借用。”
修煉“云夢搬運法”就為了偷菜,豈不是顯得很矬?
狗子畢竟是“麒麟書院”出來的,有文化的狗子,當時就跟瑩瑩解釋了什么叫作“不告而取是為偷”,然后狗子的咸蹄髈就少了一只。
酒足飯飽,魏昊難得小睡了片刻,待夜里挑燈說話的時候,魏昊神情凝重,說起了淮下的亂象,然后道:“現在世道越發艱難,我在陰間也打聽到了不少消息,那大水猴子是不可能放過我了,當然,我也不會放過它。接下來,這瘟牲肯定是要發難,手段必然多種多樣,所以,大家都要勤修苦練,需要什么功法、丹藥、材料,不要客氣,只管說,我來想辦法。”
“不錯,不要舍不得什么天材地寶,這時候能用趕緊用,要是不用,打不過那大猴子,什么寶物都是別人的。”
狗子很是乖巧地蹲在一旁,說得話卻很有見地。
“莫不是又好似那‘南芒劍宗’一般的?”
“這可說不好,如今妖魔江湖之中,流傳著一些我的謠言,說是吃了我的血肉,便能長生。那些個久不能突破境界的住世老怪,應該都會聯合起來,碰碰運氣。”
“啊呀!好歹毒的謠言。”
“謠言也只是謠言,拿不下我,也是白搭。光靠一張嘴就能把我拿下,那這個世界,倒也簡單了。”
將燕玄辛驚愕擔憂,魏昊索性也說了一些現在的助力,“你們也不必太過擔憂,如今在泰山,有當地的英靈結為‘東絕義從’;五潮縣又有第一學堂;龍族那里,我還有一支勢力,加起來,比那小水猴子的聯軍,還要氣派。”
正在舔大骨棒的狗子收拾了乖巧,狗狗祟祟地得意道:“君子現在更是閻王爺,陰兵鬼神,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無所畏懼。”
陰兵想要用上,其實比較難,不過說說也無妨,白星她們聽了,自然會感覺安全一些。
“還有巢湖水族,昊哥哥莫忘了哩。”
白星眨了眨眼,看著魏昊,稍稍地提醒了一下。
“也是。”
魏昊點點頭,“別的不好說,這江湖上的精靈,但凡有些人性的,就算不敢跟大妖大魔作對,至少內心也是支持我們的。只要我們力量多,便不怕那猴子耍出什么千奇百怪的手段。”
安撫之后,至夜深人靜時,魏昊邁步走出庭院,春光三月的夜里倒也不冷,狗子在豪宅中蜷縮得好似一塊蒲團,睡得很香,魏昊外出都不曾驚動。
不多時,一陣香風襲來,扭頭看去,正是滿頭桃花的白妹妹。
“昊哥哥。”
“走。”
白星搖身一轉,成了一條白龍,魏昊騎了上去,順著魏家灣內河,一路奔赴大江。
這一路,原本的晴夜,也陡然下起了一場小小春雨。
到了江面,便徹底沒了顧忌,白星全力趕路,魏昊也助她一臂之力。
夜里的江面,陡然下了一場連綿雨,連綿千里而不絕。
“昊哥哥,為何悄悄地走?”
白星有些奇怪,問魏昊。
“我感覺有不少家伙察覺到我的行蹤,它們應該還在北陽府、五峰縣附近徘回。我要是大搖大擺地走,怕是會驚動它們。而你不一樣,你是龍,一路上行云布雨,也能掩藏我的氣息。”
小心無大錯,更何況,有一點魏昊不是湖弄瑩瑩她們,大水猴子傳播歹毒謠言之后,必然會有手段。
“南芒劍宗”那種貨色,蠱惑一個兩個,應該是不太可能,這次再下手,就必然是高手如云、強者如雨。
還有就是既然知道大水猴子是“大羅天仙”,那么先天神靈會不會聯手,這也是不好說的事情。
倘若又有“太陽神主”那般的東西,還真是不好說。
“昊哥哥。”
白星忽然又開口喚了一聲,但遲遲沒有下文。
于是魏昊問道:“妹妹可是有什么想要說的?”
“哥哥龍魄歸位之后,是不是會有甚么際遇?”
“為何這么問?”
“我就是覺得,昊哥哥一向照顧朋友,陰間闖蕩兩次,兩次都是為了朋友。所以,我便想著,昊哥哥是不是在陰間,為哥哥謀了什么福祉。”
“害。”魏昊笑了笑,抬手輕輕地摸了摸白星的龍角,粉毛白龍陡然一顫,魏昊卻是渾然不覺,道,“什么福祉不福祉的,真要是有什么天數福運,那也是白兄自己拼來的。當時巢湖周圍,敢于挺身而出的龍王、水君,又有幾個?那些個江湖龍王,還不如大巢州的井龍王……”
說起這個,魏昊竟然頗有些“仗義每多屠狗輩”的感慨。
當然,井龍王們也不是什么屠狗輩,它們更像是一塊土地上代代繁衍生存的普通人。
普通人中的長者,是老農,是老工匠,是老挑夫,是老船工……
默默地工作,默默地守護,直到大禍將至,又會奮不顧身。
跟它們不同,白辰對鄉土的卷戀幾乎就是零。
他要純粹的多,因為人類的正義感,通常都是純粹的。
純粹的人,自然會做出純粹的事情。
在這一點上,魏昊感覺自己不如白辰。
“哥哥浪蕩那么多年,最幸運的,就是結識了昊哥哥。”
“我可沒打算跟他結識,是他硬要跟我攀扯。”
“哈哈,開個玩笑,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白星一時無語,飛了一陣,才又問道,“哥哥攀扯些甚么?”
“他硬要我做他妹夫呢,說是把你嫁給我。”
噗通!
粉毛白龍一時沒穩住,翔云退散,直接墜入大江之中。
落水之后,白星滿臉通紅,又現了人形,好在魏昊也能水下活動,這才不至于做個倉皇落水狗。
橫豎都已經落水,索性就在江水中前行,這一次,換作魏昊在前,白星氣力不如他,就這么拽著魏昊的衣服,乍一看,倒是像顛倒過來,成了白星騎他。
一路潛游,江面泛起一串氣泡,又形成一個個小漩渦,倒也是不曾遇到什么精怪。
水中精靈一向是小心謹慎的,稍有動靜,就唯恐是天敵,立刻躲藏起來,決計不露行藏。
白星就這么在魏昊背后,她一向是安靜慣了,此時心頭掰著指頭計算跟魏昊見面的次數,似乎認識之后,也不曾真個見過幾次面。
不是在降妖除魔,就是在降妖除魔的路上。
“昊哥哥真是忙碌呢。”
小聲地說了一句,又唯恐魏昊聽到,便抿著嘴,只是打量著魏昊的后背,才覺得寬闊雄壯,躲藏在這等背后,著實有強烈的安全感。
不像從前,哪怕是在閨房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覺得日子安穩,總有一種白家會覆滅的愁惱在。
可現在,就安心了許多。
白星此時心頭其實復雜了許多,她自然是希望哥哥白辰醒來,可是,哥哥要是醒來了,是不是就要離開五峰縣,離開魏家灣?
倘若哥哥不醒來,就能一直在魏宅住下吧?
這種古怪的念頭冒出來,她自己都覺得愚蠢,可又抑制不住。
正胡思亂想之間,忽地魏昊速度驟降,然后懸浮在江水之中一動不動。
白星緊緊地靠著魏昊后背,然后小聲問道:“昊哥哥,可是有動靜?”
“前方有個隱藏的迷陣,不簡單。”
完全騙過了自己的火眼金睛,若非“指南車”警醒,他也不會進一步搜尋。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認,沒有殺機。
這讓魏昊覺得有點奇怪,既然布下迷陣,為何又不是殺機重重?
直覺告訴自己,這個迷陣不簡單,而且是沖自己來的。
“開!”
運氣于目,火眼金睛神通大開,魏昊目視三十里,卻發現江水之中,只不過是迷陣的一角。
整個大陣的核心,還在陸地之上。
江畔,有一處寺廟,魏昊知道這里,本該是一處小廟,可是,小廟后山似乎起了變化,一座奇異寶塔,從中拔地而起。
迷陣的核心,就是由這座寶塔鎮壓。
“嗯?”
魏昊發現,陣法水陸兩分,一半在江中,一半在岸上,大量的超凡之輩,都聚集在江面、江畔。
不僅僅是非人異類,更有除妖人、人仙、劍士、刀客……
他們或是武藝超群,或是法術精通,更有擅長術數推衍之徒。
跟水底的一片安靜比起來,水面、岸上,著實有些熱鬧。
那寶塔有古怪。
這一點是肯定的,可是,魏昊沒有看出寶塔的不妥之處,恰恰相反,他從寶塔之上,感覺到的是純粹的力量,沒有正邪之分,只是很單純的力量。
就像是,只要愿意,就能從寶塔中,取走一份屬于自己的力量。
觀察了一會兒,魏昊突然有了感應,是一種熟悉的神賜之力。
“天賜流光!”
不止一道,而是數十道“天賜流光”聚集在了這里,分別屬于各種劍士、刀客、人仙、術士……
魏昊想要進一步探查,可惜,火眼金睛可以提供的窺視,到此為止。
擁有“天賜流光”的家伙,身上天然帶著一種隔絕窺探的力量,更何況,還隔著迷陣,火眼金睛就算威力全開,也只能有所感知,并不能看穿底細。
“奇怪……難不成是那猴子的安排,誘惑人間英豪?”
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想那陰間的金絲猴,可不是在“大灼燒地獄”中蠱惑龍靈?
而且這寺廟的位置,當真是巧妙。
剛好卡在將要靠近巢湖,又沒有完全靠近地方。
這里,是大江轉折之地,江水由南向北,然后由西向東。
心癢難耐,但還是忍住了。
正事要緊。
魏昊索性不去多想,掠過迷陣邊緣,從大江的拐角處,悄然潛游而走。
只是,從這里過境的時候,明顯發現水中精靈多了許多,排成了長龍,朝著迷陣而去。
從精靈妖怪們的狀態來看,它們并沒有被迷惑,可見是主動要去的。
如此說來,就是真的有大好處等著它們。
魏昊掩住白星,用“人祖披風”裹住兩人,然后豎耳傾聽。
很快,終于聽到了有用的交流。
“……鯽老三好運氣,在第一層見到了一套寶甲,如今老家河里的黑魚鳡魚,哪里還敢囂張……”
“……老蚌婆子才是好運,竟是得了一顆‘返老還童丹’,又恢復青春容顏,有個南方來的劍士,跟她結為夫妻,如今正要去南方享福……”
“……聽說有個刀客,尋得一門刀法,能攝鬼為奴,如今刀下有惡鬼十八,甚是了得……”
一樁樁一件件,幾乎都在說一個事情,那就是只要進入寶塔,就能獲得難得一遇的寶物。
這寶塔如果真有這么厲害,怎會以前不為人知?
魏昊猜測,這寶塔的出現,應該時間不久。
但是,通知到各路人馬,應該已經許久。
正在沉思的魏昊,并沒有注意懷中白星正一臉嬌羞,此時當真是粉面桃花,連脖子都是紅了一片。
盡管心癢難耐,但魏昊還是選擇了離開。
不急于一時。
“昊哥哥……”
忽然,白星眼神有些濕潤,抬頭輕聲喚道。
“怎么了?”
掀起一陣清波的魏昊低頭問道。
“若是哥哥蘇醒之后,我……我還能住在魏家灣么?”
“有何不可,想住就住。”
見魏昊回答得這么爽快、干脆,本來是芳心大喜,可不知道怎么地,就是覺得太爽快太干脆,缺了不少韻味。
說不上來是什么,大約是那種換成誰都一樣干脆的別扭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