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區。
景玄四人先后覺靈之后,林川便把他們都留在了旅館,讓他們各自適應覺靈后的變化,自己則是獨自前往了黑市。
在臨走之前,林川還取了高成和鐘達的兩根頭發。
連接樓宇的天橋上,林川用腳步丈量著現實到理想的距離,每走過一處新的地方, 他神臺內對應的位置,就會由模糊變得清晰。
而那些靈和暗到過的地方,也都會被填補在他神臺之內的第八區里,此時,他神臺內的第八區就像一個巨大的沙盤,被林川寫滿了記號。
空軌車站,ipc警備所, 醫院, 浮空堡壘……這些重要的場所, 都被林川標注了出來,最主要的是,靈和暗標注了所有已知的所有監控。
林川沒準備走上臺前,所以從沒有刻意避開監控,他所有的行為也都符合一個外來人口的特征,可在靈的計算下,他早就捋出了幾條可以繞過監控的路徑。
其中有通往車站的,也有通往郊外的,這些路徑都是林川給信號燈三兄弟準備的。
解決銅拳是林川索要的投名狀,高成他們本想用菜刀和繩索殺人,可因為小桃紅,那場準備本就不充足的謀殺,變成了一場槍擊案。
一場發生在41層的槍擊案。
所以高成三兄弟毫無疑問的登上了ipc的通緝榜單,雖說ipc沒有因為這點小事去調查全城的監控,可他們三人的身份信息卻已經徹底用不了了。
換而言之,就是信號燈三兄弟現在就是第八區的黑戶。
雖然這三個人只是林川用來測試自己能否計算人心的“測試品”, 可林川也不愿意就此放棄三個可用之人。
所以他這一次去黑市,就是看看能不能給三人買來合法的身份。
不過在去黑市之前,林川按照靈和暗給出方向,先去了一趟高成在郊區的那處平房。
狄野在看見林川的時候,眼里滿是驚恐。
這處房子是他們三兄弟最后的安全屋,雖然早就領教了林川那無所不知的情報能力,可當林川帶著食物走進門的那一刻,狄野的后背還是瞬間就被冷汗給打濕了。
“給老太太送點吃的,這兩天辛苦你了。”
林川就像是去親戚家串門一樣,放下了一袋子合成肉,就把狄野叫出了門外。
順便也收走了留在他和小桃紅身上的靈暗分身。
這三兄弟腦子還算夠用,從“今夜無眠”逃走時,就把手機給丟了。
所以這段時間,狄野只有在見到高成的時候,才能知道外面的情況。
平時,他只能提心吊膽的守在這里,生怕什么時候ipc的人就會闖進來,那滋味并不好受。
可狄野還是很快就平復了心情,他知道,自己的命就握在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手里, 認清了事實之后, 除了接受, 也別無他法。
所以他很快就帶入到了員工的角色,小心翼翼的匯報道:
“老……老板,這幾天沒有什么情況,就是小桃紅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我不餓。”
兩人說話間,小桃紅竟是自己走了出來。
狄野下意識的舉起了槍。
林川卻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一下她,相較于第一次見面時的惶恐不安,此時的小桃紅很是鎮定,就是憔悴了不少,當然也可能是卸去了妝容的原因。
一雙桃花眼里寫滿了堅定,原本畫得很溫和的眉峰,變成了窄窄的一字平眉,抿起的嘴唇有些蒼白,整張臉看上去,算不得絕色,但卻給人一種很干凈的感覺。
小桃紅根本沒有在乎那槍口正對著自己,只是很平靜的說道:
“老板,人是我殺的,你可以送我出去抵罪。”
“活夠了?”
林川問了一句,順手抬起了狄野手里的槍口,坐到了門口的臺階上,揮手示意她和狄野也坐下來。
狄野還有些猶豫,可小桃紅卻和果斷的坐到了林川的身邊,但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這姑娘坐的臺階,矮了林川一層。
見狀,狄野也有學有樣的坐到了另一邊,只是手里槍還是隱隱的對著小桃紅。
他可是見過這姑娘扣動扳機的樣子,那時候她的表情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的讓人覺得心寒。
“沒活夠,但也不知道為啥還要活著了,我知道老板您可能好奇我的故事,可我好像沒什么可說的。
有記憶的時候,就沒見過我媽,我爹是個爛賭鬼,贏了會給我買好吃的,輸了就買酒,喝道酩酊大醉,然后打我。
我沒上過學,所以連字都不認識,饑一頓飽一頓的活下去,總算是長到了能作為賭本的年紀,然后就毫不意外的被我父親輸給了賭場。
記憶中最后一次見他,是他紅著眼,說這一次肯定是莊家贏。
所幸,我長得不丑,沒有被賣到安全區外面,而是被賣給了風情街,那把槍是我攢了錢,找客人買的,我聽說吞槍死得最痛快,可惜被騙了五六次,總算碰見了一個老實人,拿著我給的錢,給我買了把槍,為了這事,還白睡了我好幾次。
剩下的事,您都知道了,臨死的時候,還能帶走一個,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林川聽完輕笑了一聲:
“呵,我好像并沒有表現出好奇,你說沒什么可說的,卻也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堆,我不喜歡別人和我繞圈子,你想死我也不攔著,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出你的目的。”
小桃紅的眼瞳不受控制的縮窄了幾分,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咬著牙說道:
“我想殺人,殺銅拳那樣的人,殺開賭場的人,殺開妓院的人。”
“可以。”林川點了點頭,轉頭問向狄野:
“認識字嗎?”
“認識。”
“那就好,給她講講這上面寫了什么,然后帶著她一起冥想吧,覺靈之后,你們便同我一樣,可以步入超凡。”
林川說著,就把冥想法和功法都遞給了狄野。
狄野聲音顫抖的問道:
“這……老板,這是真的嗎?”
一邊的小桃紅則是死死的盯著狄野手里的功法,并沒有說話。
在聯邦,所有人都曾幻想過,有朝一日可以成為超凡者,可但機會擺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卻很少有人敢相信。
林川懶得回答,只是揮手取下了狄野和小桃紅的幾根頭發,起身走了出去。
臨走時,林川留下了兩團不可見的太極氣旋,不管之后這里發生什么,靈和暗都知道該如何處理。
在去往黑市的路上,林川沉入了神臺,把靈和暗叫了過來。
“這幾天,那個小桃紅有什么異樣嗎?”
之前距離過遠,靈緩沖了一會,才整理好了從狄野這邊收集到的信息。他趕緊推了推眼鏡,匯報道:
“基本沒有異常,小桃紅嘗試過上吊自殺,但卻被老太太發現了,被安慰了一通之后,她就沒再吃過東西,只是老老實實的伺候老太太的起居,三天來,就說過兩句話。”
靈這邊剛要復述,暗就有聲有色的演了起來。
第一句:“該死的不是我。”
很難想象暗那張冷峻的臉,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有多違和,但不得不說,暗演得很有神韻。
第二句:“可惜,沒有多開幾槍。”
暗很快就笑了起來,那笑容很是滲人。
林川有些嫌棄的把暗踢回了靈氣湖泊,轉頭問向了靈:
“你對那個小桃紅怎么看?”
靈很恭敬的低下頭:“沒有威脅,可以掌控。”
“嗯。”
林川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直接退出了神臺。
飛回來的暗和靈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感覺父神(老祖)現在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
回過神的林川已經走到了那個熟悉的小巷子。
這段時間,他一心二用的本事的熟練了不少,起碼在把精神體沉入神臺之后,他可以用本能控制著身體行走了,也不會撞到路燈之類的。
戴上了兜帽和口罩之后,林川便輕車熟路的交了入場費,再一次進入了那奢華的黑市。
這一次,他徑直的走向了奴隸交易的區域。
那是一處人聲鼎沸的廣場。
那些容貌姣好的奴隸都被關在了透明的玻璃罩里,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憐,那些奴隸販子就站在罩子邊上,賣力的介紹著奴隸的來歷,年齡,還有賣點。
西裝革履的客人們,都帶著鑲著金邊的面具,像是打量貨物一般,審視著玻璃罩里的姑娘。
像林川這樣一身運動服的人,在那些奴隸販子的眼里,根本算不上目標客戶。
但林川還沒走幾步,就有人迎了上來:
“兄弟,是來買身份編號的?”
林川很詫異的看向了眼前這個瘦小的漢子,那尖嘴猴腮的樣子,再加上那一對凸起的眼睛,怎么看都離不開“猥瑣”兩個字。
“別驚訝,看你這扮相就知道你消費不起那些玩物,別看都是從荒野上抓來的,可那些罩子里的姑娘可都年輕著呢,而且荒野上可沒有那么多義體醫生,人家那一身的零件可都是原裝的……”
這猥瑣的瘦子說到這,口水都快下來了,不過等他把目光轉回到林川身上,便很快就沒了興致,悻悻的接著說道:
“算了,跟你說這些也沒用,你可以滿市場打聽打聽,所有奴隸的身份編號都是鼠爺我辦的,雖然價格高一點,但是能過dna驗證,畢竟咱在戶籍部的關系可硬著呢。”
林川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位自稱“鼠爺”的,在那拍著自己的胸脯,他都擔心這鼠爺把自己的肋骨拍斷。
可不管他說得多天花亂墜,林川也不可能不打聽好了,就把事辦了。
所以林川只是留了鼠爺的一張名片,便接著逛起了這奴隸市場。
第一次來到黑市的時候,林川就注意到了這里,想要賣一個新的身份,肯定繞不開奴隸市場,畢竟那些有錢人把奴隸買回去,也不可能一直都養在家里。
對他們來說,奴隸只是消耗品,玩膩了就可以直接賣給下層,但聯邦每年都會對安全區內的公民進行身份核查,沒有身份的奴隸是賣不出去的。
林川試著跟幾位老板談了談價格,大致了解了一下市場。
在這里,只要花上510萬塊就可以買下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想要附帶身份的,就要多交一萬塊,不管多貴的奴隸,這一萬塊錢都免不了。
而且,和鼠爺說得一樣,這里的奴隸身份都是經他手辦的。
了解了情況之后,林川便找到了正在色瞇瞇的盯著奴隸的鼠爺,很痛快的說道:
“報個價吧。”
鼠爺砸了砸嘴,揚著下巴說道:“嘖,咱都說了,最后伱還得找咱,一個身份一萬五,給我頭發或者指甲,告訴我性別和年齡,名字不可選,三天后交貨。”
林川面色不善的問道:“不是一萬么?”
鼠爺的眼里閃過一絲精光,胸有成竹的說道:
“那是給奴隸的價格,看你這樣子,身份是給逃犯準備的吧,風險不一樣,價格自然也不一樣,但咱講究的就是一個誠信,你要是嫌價高,可以不買,咱就住在這黑市里,你可以接著打聽打聽。”
“明天我就要拿到身份,順便替百鬼向你問好。”
林川沒再糾結,直接把三塊小金餅,還有四個塑封袋丟給了他,算下來這三塊金餅就算是在黑市兌也差不多能換到將近七萬塊,本身的價值就已經超過了四個身份證明。
而且能根戶籍部有關系的鼠爺,肯定有更好的銷金渠道。
不過林川并沒有在乎,多出了那些,就算加急的費用了,而且當他說出那句替百鬼問好之后,鼠爺的面色頓時就凝重了起來。
那臭名昭著的捕奴隊,一直都在第八區和第九區之間游蕩,而且百鬼還是這奴隸市場的供貨源之一,沒人想招惹上這些亡命徒。
“明天下午,還在這,你來取貨。”
鼠爺的態度明顯認真了很多,他也不敢賭林川的身份作假,這種事情向來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才是他們這些黑市商人的生存之道。
林川點了點頭,在鼠爺身上留下了靈暗分身之后,就果斷的離開了黑市,可他卻沒有急著回去,而是找了一處監控的死角,躲了起來。
另一邊,鼠爺在收了金餅就去黑市的兌換處查了一下金餅的真假,確定是真金之后,便從一處隱蔽的通道回到了地上,徑直的走向了市區。
而林川也順著靈和暗的指引,不遠不近的吊在了他的背后。
一路無話,就當林川以為他會老實的去辦理身份的時候,鼠爺卻在一處天橋下躲進了陰影里,拿出了手機。
“喂,二舅,你幫我查一……”
林川嘆了一口氣,用出了瞬步,瞬間就出現在了他的背后,用虛幻的水火之刃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在殺馮永夜的時候,林川就嘗試著讓靈和暗壓縮彼此的距離,匯聚成匕首的形狀,相比于小右的星河,還是匕首和繩索這種常見的武器,用著更順手一些。
鼠爺反應很快,只是清了一下嗓子,就很自然的接著說道:“咳,查一下今天能不能辦幾個加急的身份編號。”
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很沉厚的聲音:
“可以,把現金送你舅媽那吧。”
“好嘞。”
鼠爺應了一聲,就趕緊掛了電話,高舉著雙手說道:
“好漢饒命……”
虛幻的水火之刃驟然消散,林川藏在口罩下的臉上,又泛起了那“溫核”的笑容:
“別怕,我會一直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