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桉是失業潮。
天使進入下城區的第一個月,物價幾乎是全面提升了三成。
這個價格非常可怕……但如果能夠立刻減下去,其實忍一個月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但問題在于,它短時間內是不會下降的。
物資貴乏的情況將會繼續持續,成為常態。之后物價提升的幅度肯定不會有這么高,但也會很持久。
第一個月有三成的話、第二個月哪怕只提一成,也會再度壓倒一些家庭。
就算天恩集團這個月已經反應了過來,開始從其他空島調配物資……但七巨頭也并非是鐵板一塊。
其他空島巴不得幸福島倒霉。能讓一些學術大拿、業界大老逃過去,對他們來說有益無害——退一步講,也可以從他這邊掙個高價運費。
反正空艇本身也天天空載超過六成,那不如順便載點貨來賣、然后再拉走點特產。
可幸福島作為一個主打文娛產業的浮空島,它不像是安瓿生物醫療和透特靈能,有其他空島觸及不到的黑科技……它的特產是什么呢?
自然是“偶像”。
或者說,是即將成為偶像的“預備隊”。
“接受偶像訓練到一半,就作為‘商品’被拉到其他空島。名義上是‘外派’到分公司、和分公司下屬的小公司,實際上連流放都不是……而是‘出售’。這些年輕男女,就是幸福島能提供的、其他空島所貴乏的……最好的貨物。”
麥芽酒緩緩說道。
在偶像的預備階段,就接受過如何取悅他人的殘酷訓練。
無論是層層篩選、以及美化義體的改造,包括言行、唱功、舞蹈、談吐的訓練——這正是從流水線上源源不斷生產出來的,以“取悅他人”為賣點的產品。
它可以深挖最廣泛的用戶群、找到市場抓手、實現生態閉環,也可以聚焦頂層設計、著眼聯動細化、增加橫向不同場景價值、賦能客戶以反哺公司。
——簡單來說,幸福島的偶像可以擺出來給大眾觀賞、賺沒錢人的錢;也可以賣給其他公司高層賞玩、直接賺有錢人的錢。
這叫一個產品,兩種準備。
“而‘偶像’這個群體,很容易堆積過多的壓力……通常來說,家里也不會太過富裕。他們收入如此之低,是熬不住第二批物價抬升的,只能接受公司給出的、看似豐厚的條件,成為籠中之鳥。
“一批一批被運走的他們之中,早晚會誕生出惡魔。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將這個過程引爆在眾目睽睽之下。”
說到這里,麥芽酒的目光變得深沉。
教父眉頭緊皺。
如果麥芽酒的計劃成功……那毫無疑問,會帶來巨大的動亂。
幸福島原本就是以這種文娛產業作為麻醉劑,其中“偶像產業”算是最主流、收益最大的業務之一,同時也是麻醉感最強的那一批業務,僅次于天恩集團開發出的諸多虛擬實境游戲。
但反過來說,假如這里出了問題,會帶來的混亂與恐慌也是最激烈的。
下城區的自動化工廠能夠源源不斷的生產生活必需物資,因此就算不斷的大幅漲價、也是肯定餓不死的。該吃的要用的,都是一概不少。
既然餓不死,人就不會去拼命。
那么雖然人們會抱怨,但說不定天恩集團的收益反而會提升——
畢竟現實里的物價提升了,但是虛擬世界的物價可沒有提升……甚至還可能出幾個節日禮包。
既然如此,那購物還不如氪金。
而這種麻醉感的代價,就是存款的進一步降低。
“原料端的稀缺,又會導致那些小公司一輪又一輪的裁員降薪。等到這些小公司倒閉,幸福島就會出現大量的無業游民……就算這個時候原料供給補上了,但公司也已經倒閉了、員工也已經離職了。已經抬上去的物價,既然人們已經適應了,那么也不會一時半會降下來……
“畢竟天恩集團可不會管控物價。幸福島上的公司,大約得有七八成都是天恩集團控股的,他們巴不得能多賣點、賣久點。
“到時候,外派到其他空島上的‘移動金礦’們把款項打回來,他們還可以給員工漲薪——用這樣的名義,從那些游離小公司的離職人員中吸取年輕而優秀的人才,并踢下去內部的‘淘汰者’完成自我換血。
“于是最后,我們在和天使戰斗、下城區的工廠被摧毀、上城區的普通民眾生活變得艱難困苦、小公司紛紛倒閉員工失業……而天恩集團則賺的盆滿缽滿。
“到了那時,惡魔的出現就會引發連鎖反應。稍加宣傳,恐懼、憎恨與從眾心理,就會讓他們逃離上城區……我們下城區將迎來第一波增員潮——恐怕有人連芯片都不會、也不愿拔除。他們只是想要臨時住在這里,以后還會離開。
“但無論如何,那都是一個巨大的機遇。”
麥芽酒攤了攤手,彷佛在擁抱什么無形之物。
她強調道:“那可能是我們下城區唯一的翻盤點。
“大量無辜者的流入,會讓天使投鼠忌器。而高端的技術人才、新生無碼者與非法靈能者的增加,又會實在的增加我們的力量。
“無論是與公司合談、亦或是在下城區營造出自己的秩序——這都是必須的條件。”
“——而前提就是,讓你去當首領?”
教父哈哈一笑,指出了麥芽酒刻意模湖掉的部分:“如果下城區的規模真的大幅增加,像是我們現在這種劃分地盤與幫派的管理方式,就無法管理這么多人了。甚至這一波下來的人會自我結成同盟,制造新的內亂。
“如果絞殺答應了你,你接下來就會說……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下城區需要一個新的首領。一個能夠統合所有人的首領。”
“是的,所以我推舉了你。”
麥芽酒干脆的答道。
她露出狡猾的笑容,那是毫不遮掩自己的陰謀——亦或者說,是正大光明敘述自己陽謀時的笑容。
“我只是作為幕僚就可以了。還是說……我作為永劫輪回的首領,與你們說了這么多、為下城區想了這么多,甚至將教父推舉上位,卻連一個幕僚之名都不配有嗎?”
“當然會有你的位置。”
教父深深看了一眼:“但問題不在這里。
“與權力在誰手中都沒有關系——你又混淆了問題的關鍵。
“關鍵在于,下城區這樣就組成了一個實質意義上的政權。”
“那又如何?”
麥芽酒反問道:“人聚集在一起,就構成了社會。在社會之中,必然存在權力。而如果權力不在應該擁有權力的人手中……那些不該擁有權力的人,就會擁有權力。
“就算你不上,也會有人上。不是你,不是我,不是絞殺……也會是托瓦圖斯。也會是其他的首領,新生的法師,甚至是從上城區下來的人……里面必然還會有總公司派來的奸細與間諜。
“而我所預言的場景是必至之日。造成這一幕的原罪在于公司本身,正是因為公司的貪婪,才會有這樣的一天。既然早晚會有這么一天,我們早做準備又有何不可?”
棗紅色長發的女子,言語沒有任何遲疑。
她的眼神深邃,意志堅定。
“……你讓我刮目相看。”
教父沉默了一會,隨即感嘆道:“我太低估你了。”
聞言,麥芽酒笑道:“那你喜歡什么樣的稱呼?城主大人?市長?首領?還是說……王?”
“教父——即可。”
理發師緩緩答道:“我只是你們的教父,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