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托基法特原本的計劃,另一位繼承首席記者的人沒有任何的后臺,只要稍做威脅就可以徹底制止這項調查。
然后找個合適的時機就可以把她殺了滅口……就連賽綸董事長,都不會意識到這其中出了什么問題。
但冰水卻不能這樣簡單的處理。
她認識群青,父親還是皇帝。直接與兩位英雄相關的她,同時還是皇帝所有公司名義上的董事長——她如果出了什么事,皇帝都會第一時間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群青與皇帝的疑惑。
在這兩人的保護之下,托基法特董事沒法隨心所欲的將冰水化為棋子。
于是這個計劃,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BUG。
從這時開始,之后的計劃都是臨時起意。
“昨天襲擊冰水小姐的那輛重型卡車、還有那些正在卸貨的貨車的情況調查出來了嗎?”
羅素向翠雀確認著情況。
翠雀點了點頭:“我正要跟你說。
“和你預測的一樣,那些正在卸貨而堵住了路的貨車,都是神智重工下屬公司的貨車司機。他們接到了匿名甲方的任務,說從那里卸貨就行了,其他的一概不知。因為神智重工那邊的分公司前來要人……所以我們就只能把人給放了。
“而那輛重型卡車的機師,至今一點線索都沒有。就像是他并不生存在幸福島上一樣。而在我準備進行深度調查的時候,皇帝先生突然來找我,說他已經大致定位到兇手了……剩下的就讓我不用管了。”
她嘆了口氣,身后蓬松的尾巴慢慢搖了搖:“感覺皇帝先生可能要使用私刑了。”
“自己的女兒什么都沒做,就要被人用泥頭車謀殺,誰都要火的。”
羅素搖了搖頭:“更不用說,冰水小姐現在是直播了下城區戰爭的英雄記者,本人更是個性格溫柔的美少女。白雪小姐也是很有人氣的……這件事就算公布給媒體,公眾也只會說皇帝先生殺得好。”
如果沒有這項意外,這陰謀恐怕就被完全埋葬在了歷史之中。
等到猴面鷹的技術被完全實現,托基法特那制造第二顆“私人母樹”的計劃成功之后……他就能夠徹底洗白、成為真正的精靈董事!
假如他看起來像一位精靈董事,能力上也像一位精靈董事,出身完全符合精靈董事的選擇標準,同時也能像是精靈董事一樣在死后復活,遵守著精靈董事們的“命運”,并且沒有真正的繼承者出來證明他不是——那么毫無疑問,他就是真正的精靈董事。
……不得不說,這位“托基法特”的確能稱得上是絕世的天才。
作為短生種的人類、在十幾歲的少年時期,在沒有被精靈意志選中的情況下,當機立斷選擇竊取了傳承和身份,自行覺醒成為了精靈。并且在那之后,他還完美的扮演著“托基法特”、扮演了足足一百多年也沒有露出破綻。
在那一百年之后,他還在人生的青年階段的時候,就找到了能夠讓自己成為真正的精靈董事的方法。
還是在一位董事長的眼皮子底下竊取了技術,從容不迫的做到這一切。
如果沒有羅素的干涉,他甚至能夠完美騙過剩余的八十三人。成功讓自己這位沒有被選中的“失敗者”,徹底代替八十四人的其中一支、永久的傳承下去。
自此,就再也沒有任何人能證明他不是托基法特。
至于塵隙和猴面鷹……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會在利用之后被他滅口。就算那時羅素開始介入這件事,最終調查完了也只會感到一頭霧水,因為秘密都已經被埋葬了。
——雖然羅素沒有與這位托基法特見過,但的確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耍的團團轉。
就像是盲人摸象一般,羅素找到的每個幫手都摸到了大象的一部分、就堅定的認為自己摸到的東西就是大象。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羅素的水平還挺高——他完美的吃下了“托基法特”董事布置的三重迷魂陣,想必普通人恐怕吃下一重就被擋走了吧。
畢竟唯有自己親自調查出來的東西,才能被自己堅信。
結果,每個人都認真的調查和思考,每個人都認真的發出了推論。但這些聲音卻互相混雜在了一起,讓羅素產生了更大的困惑。
羅素甚至自己就在用這個原則去扮演“教父”和“偵探”,來欺騙他人……但就連他自己,也被同樣的道理所迷惑。
“就算深刻的明白了某個道理,也不代表能夠做到啊……”
羅素無奈的嘆了口氣,向前伸出胳膊、趴在了桌子上。
坐在對面的翠雀看著羅素一下子變得懶洋洋的,忍不住伸出手來摸著他的頭發和耳朵。
“怎么,不打算繼續調查了嗎?”
“已經調查到頭了啊。”
羅素把頭悶在自己的胳膊里,頭也不抬的嘟噥著:“托基法特根本不敢動冰水,他怕皇帝追查到死。靠著泥頭車嚇到了冰水小姐,又用天送爆破掉了所有資料,七年前的這場綁架案的調查就已經終止了。
“而另外一邊,塵隙已經帶著猴面鷹程序抵達了通神島。塵隙在明面上是神智重工的董事親自招攬的人才,我總不能跨島執法,以莫須有的罪名再把人抓回來吧。
“反正真相已經在我心中了,這就是最大的收獲。”
而且,托基法特董事是不能殺的。
現在一旦把他殺了,就等于是把鹿首像給出賣了——如果巨龍開始檢查母樹系統,就可能發現鹿首像的所在位置。從這點來說,托基法特反而可以成為巴別塔最忠誠的盟友,因為他們互相都攥著能將對方徹底毀滅的把柄。
“……等等?”
羅素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把腦袋抬起來:“皇帝有沒有說,他調查出來那個人是誰?”
“具體的沒說,但他說了是內部事務、還說了舊怨……我之前不太明白,但聽完你說的這些之后,我想他查出來的應該是‘天送’。”
……糟了。
“皇帝被人誤導了!”
羅素刷的一下從桌子上坐了起來:“天送是被托基法特推出來頂刀的……也不對,如果是托基法特的話不會做這種事。”
他巴不得讓所有人把這件事忘掉。
更不用說,一旦天送這位“英雄”被另外一位英雄殺掉的話,這個事一定會上熱搜的。
也就是說,這里面還隱藏著一方!
那個泥頭車所屬的機師!
他背后的人也識破了托基法特的一部分陰謀……但他卻反而希望將局勢攪渾,讓事情變得更麻煩。
就像是在雙方已經準備偃旗息鼓之時、竄出來一個嚷嚷著挑事的人,想要讓幸福島和通神島徹底開戰。
他知道皇帝和天送有矛盾,知道皇帝非常疼愛他這個女兒,甚至要知道托基法特董事為什么必須保持安靜、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他還能雇傭到不在幸福島上的機師,徹底抹除他存在的記錄;
并且能匿名聯系直屬神智重工這種“分公司”級別的貨車司機,用這種方式來嫁禍給神智重工……
怪不得那場爆炸和車禍的時間幾乎同步。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的話,他們只會認為這是有人在“銷毀證據”;但加上車禍的話,那場爆炸的性質就變成了“謀殺未遂”。
羅素只能想到一個人。
能夠辦到這一切的人……也是唯一有動機去做這件事的人。
——我們是公正之神的代行者,舞臺上的小丑,裝在殼子里的人
羅素突然想到了,小琉璃那次事件中、那個爆炸面具上面的介紹,屬于無知之幕的自我介紹。
他又想到了,在麥芽酒和絞殺與自己共同商議的“地下家族”計劃之中,也同樣沒有他的參與。
現在看來,無知之幕的首領——他從不打算放棄“無知之幕”這個犯罪組織,加入到教父的“家族化”計劃中。
因為他渴求的從來都不是秩序,哪怕只是黑暗的秩序。
他渴求的是混亂……將一切推平、毀滅的混亂。
“托瓦圖斯……”
羅素喃喃著:“原來是你。
“我還以為在劣者不再憤怒之后,你就放棄了與他爭斗、從此偃旗息鼓……”
或者說——
他就是想要看這個罪惡的世界熊熊燃燒。
……既然噤聲的劣者,已經無法再讓托瓦圖斯興奮起來了。
“于是你的新目標……就變成了教父嗎?”
羅素的目光驟然間轉變了。
瞳孔收縮,變為豎瞳——那是屬于貓科動物的殺意。
他的瞳孔之中燃起白色的火光,但隨后它躍動了一下化為湛藍色。
如同雙足浸沒在水中一般,屬于摩根這位“殺手”的殺意、在這八月的烈日之下席卷而出,在辦公室中暈開。
就連在門外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那我奉陪。”
遠方黑發紅眼的少年,似乎若有所察。
他抿了一口如血般的紅酒,亦或干脆就是某人的血,露出燦爛的笑容。
在他身后,身材高挑的秘書溫聲道:“您今天好像很高興。”
“嗯,我確實很高興。”
托瓦圖斯笑瞇瞇的將身體往后仰,枕在了身后秘書的胸口上。
他隨口道:“今天公司所有人加一個月工資當獎金,作為慶賀吧。”
“……會不會有些太多了?”
“無所謂,我高興就好。”
少年瞇著眼睛,自顧自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