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沒有在完成任務之后立刻返程,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他要帶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林檎已經不想回去太陽島了——盡管羅素向她詢問過,是否要報復一下她那位利用了她的導師。
但林檎經過深思熟慮之后,還是決定了放棄。
并非是選擇了寬恕,而是認為這件事不應由外人來處理。
它要么就此擱置,要么就等林檎自己加以成長之后,再回來親自解決。
她要跟著羅素回到幸福島——名義上是響應人才引進政策,加入特別執行部;但實際上,她真正要加入的,是最近正在幸福島活動的巴別塔。
而包括泡泡30在內的合成人,也不愿繼續停留在通神島了。
考慮到通神島原本就存在規模不小的反抗組織,神智重工并沒有直接公布“猴面鷹”的存在。
因為他們擔心,反抗組織會試圖尋找猴面鷹并與之合作……盡管那是單方面的、徹底的吞食與利用,但人總是有僥幸心理的。
更何況,那些人也未必真的在乎什么“自我意志”。
而“猴面鷹事件”中死而復生的那些犧牲者們,盡管被洗掉了猴面鷹的影響與記憶……但是那些拔地而起的人頭、自天而降的血雨,卻成為了人們的共同記憶。
董事長薩爾的犧牲并不為人所知。
因為要解釋這種犧牲,就必須解釋精靈董事的重生不死、命運的傳承。
最終神智重工宣稱,這是由失控的惡魔引發的禍端。而解決這一切的人,是來自幸福島的英雄羅素。
——羅素再一次的,什么都沒做卻被推上前臺,成為了人們所崇拜的英雄。
這種崇高,毫無疑問是虛偽的。
但考慮到這樣可以讓通神島的人們對“英雄”與“外地人”的固有印象得以開釋,這或許是改變他們的第一步……因此羅素也沒有站出來公開否認。
而至于“猴面鷹病毒”……神智重工官方聲稱,反抗組織掌握了一種能夠竊取財產與個人隱私的病毒。警告人們不要接受陌生人的文件,并設置了網絡文件檢測機制。
也就是說,若是有人上傳了內含“猴面鷹病毒”的文件、這個文件就會立刻被封禁,并且追查到上傳者。
想要傳播這個病毒,就只能通過線下物理傳輸的手段。他們在使用這種手法盡量遏制猴面鷹。
而作為合成人,它們是最容易被猴面鷹感染的——只要有一個研究員被控制,他們就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猴面鷹病毒偽裝到學習資料里面傳給他們,以毒電波污染他們的心智。
因此,在羅素審查完所有合成人、確認他們尚未被感染后,就作出了一個決定。
他要把這些過于純潔的孩子們,帶回到幸福島。
如果他操作的足夠好……這或許是一箭三凋之計。
能夠防止合成人被毒電波污染和利用,也能夠讓他們的生命得以延續;而這一百多位全能而又美貌的少年少女,則可以在幸福島成為真正的“偶像”,得到一份收入。
他們不會像是那些真正的偶像一般容易驕橫墮落、容易暴雷出瓜、容易沉溺于欲望之中……因為他們本身就有著純澈的道德觀念。
而他們又是真正意義上的全才——從唱歌跳舞到演戲歌劇、再到義體拆裝、藥物化學研究,甚至可以無縫切換到去工地打灰。合成人什么都愿意做,也不會覺得累。甚至從外貌、身材到聲音、性格都可以自定義。
這不比那些年輕偶像強多了?順便還能好好整整風氣,讓他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值得去愛的偶像。
有著羅素站在他們身后,這些合成人也不會被人欺辱;反過來說,他們也可以成為羅素最好的眼線。
監視整個幸福島的眼線……以及感知猴面鷹病毒是否入侵幸福島的觸手。
為了把這一百多人一口氣運回來,羅素需要專門申請調用通神島的備用空艇。這也是為了保持他們不被猴面鷹感染,保持網絡隔離的潔凈狀態進入幸福島。
而空艇上的旅客除了他們之外……還得接上被羅素安置在太陽島的麥芽酒。
正因如此,羅素雖然拒絕了繼承“薩爾”的名字與人生,但他還是在通神島忙了很久。
至于這個梳牙……
“不用管他,芙洛蒂。”
羅素伸手按住看起來有些氣悶的翠雀,輕笑道:“他也是我們的人——我是指扶濟社。”
“梳牙是扶濟社的?”
翠雀聞言怔了一下:“可他剛剛這不是……難道他是個串子?可也不像……”
她尾巴緩慢的搖著,眉頭緊皺:“難道是為了混淆扶濟社的創立時間嗎?可這好像也沒什么意義。”
“是,也遠不止。”
羅素搖了搖頭,耐心的解釋道:“你別弄混淆了,扶濟社是由‘教父’創立的。它明面上和‘群青’是沒有關系的,可梳牙卻把它們聯系在了一起……
“這也是給人們打預防針。讓被人討厭的梳牙點破這種事來,總比積累起來然后瞬間爆開要好。
“除此之外,最近暗中還有針對扶濟社的計劃。甚至可能涉及到董事會的層面。
“讓梳牙造了我媽媽的謠,將扶濟社的創立時間平白無故往前提了二十年——董事會當然不會輕易相信這種事。但他們也不會讓你我來處理這件事。作為安撫,同時也是避諱。他們手里還有別的人呢……這樣我們就有了不在場證明。”
羅素瞇起眼睛。
他可不會忘記,之前翠雀差點被人狙擊的那件事。
“實際上,人們可能不知道……鯨魚是相當溫和的動物,人們都是以貌取人的。梳牙的確相當沒文化、長得很丑、很胖,看上去像是個怪物,也確實很自戀。
“但他其實有著道德感,并且很有勇氣——實際上,他的公司在員工加班時不僅會付三倍加工費、而且限制了加班總時長。并且每個員工每個月都有四天可以隨時支配的假期。正因如此,扶濟社才會找上他。
“而在絞殺向梳牙講述了這個計劃的細節,詢問他是否參與這個計劃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就響應了。
“讓梳牙這位大老板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扶濟社刺殺并失敗’,然后順理成章的上頭條。讓他成為焦點人物,給他買流量。然后順理成章的,再讓皇帝邀請他參加脫口秀……他會在脫口秀表演現場,展示自己‘輕蔑平民、憎惡扶濟社’的特性,并且說出來了大量的‘扶濟社的黑料’。這些黑料當然有九成都是假的,但正因那一成是真的,所以讓人難以否認。
“而這種鮮明的敵對態度,自然會招致扶濟社的惡意——如果他不是扶濟社的成員的話。
“這個時候,若是梳牙被刺殺并身死、這個事件就會再度被引爆。他所抹黑的扶濟社,是沒法站到太陽底下為自己辯護的,而這一舉動正是證明他們‘急了’。于是,那九成的黑料反而就暫時成為了真的——沒有人會辟謠的、所有人都愿意相信的謊言,在公眾認知的層面,本身就等同于真相。因為那正是他們期盼的、希望的真相。
“這樣的話,扶濟社就會被抹黑。扶濟社的擴張也就會被遏止……
“可正如我所說,這一切都建立在‘梳牙并非是扶濟社成員、且真的與扶濟社交惡’的基礎上。”
“……你是說,”翠雀突然明白了過來,“會有人假裝扶濟社的成員,刺殺梳牙?”
“沒錯。這樣他們就等于是從陰影中跳了出來,我們反而由明轉暗。然后就可以順藤摸瓜,一路找上去……看看到底是誰在針對扶濟社。”
“這可真陰險啊。”
“誰說不是呢。”
羅素深以為然:“這是劣者的計劃……他管這叫引蛇出洞。他正一直在陰影中跟著梳牙呢。
“如果我們預料的不錯……在梳牙回家的路上,應該就有人要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