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日此刻正站在羅素與賽綸所在那棟樓的外面,從高處的樓頂俯視著他們的房間。
盡管窗簾擋住了賽綸所在的位置,然而羅素卻露在外面那一半。
雖然壞日的義眼有著紅外視覺,能夠為他揭示墻后的視域。
但也正是因為羅素故意留在了外面這半邊,壞日才能在接到鹿首像的消息之后第一時間趕過來、找到他們具體所在的位置。
羅素在與翠雀前往賽綸那里之前,提前兩天就和壞日說清楚了——讓他這段時間隨時待命。
壞日沒有芯片,因此也接收不到消息;不過羅素可以通過鹿首像向他求援。
為了不打草驚蛇,在羅素他們進入賽綸的辦公室之后,就不能再發送消息了。
即使不考慮賽綸作為董事長的身份,這也依然是一種很不禮貌、會讓人心生警惕的行為。雖然不會直接從瞳孔中倒映出腦幕的畫面,然而目光聚焦于虛空中還是自己身上,在談話的時候還是很容易就能發覺的。
在鹿首像通知了壞日與蜜莉恩之后,他們就通過“門”進入到了合適的位置。
從高處望去,他們很快就確認了翠雀與羅素所在的位置。
蜜莉恩一邊蹲在壞日身后、意識跳入到無人機中上傳“傳承破壞病毒”,一邊給翠雀發送消息來確認是否要執行計劃。因為賽綸主要的談話者是羅素……哪怕翠雀低著頭也不會被她注意到。只會讓她看起來有些自閉、有些膽怯。
當羅素剛剛望向窗外的時候,他實際上是在與壞日四目交匯、確認了他們的位置與狀態。
隨后,翠雀握住羅素的手之后,在他掌心勾畫著的、其實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暗語。
——那意味著“繼續”,也就是讓羅素繼續拖延時間。
若是賽綸結束了與羅素的談話,或許她就會冷靜下來。
有著幸福島上最高權限、同時又是個頂尖程序員的賽綸董事長,能夠輕而易舉的調取監控來發現窗外那兩人。她或許還能有其他的手段,比如說圣秩之力……亦或是她背負的命運本身,那畢竟也是一種極為強大的靈能。
所以,羅素才會跟賽綸不斷去聊一些貌似關系重大的秘密、一些聽起來仿佛很激進的策略,但仔細去說似乎又顯得很空洞——那都是很未來、很后面的東西。嚴格來說,涉及到黃昏與世界的未來這種重大的話題,其實也并沒有什么討論的價值……拿不出來證據與企劃,就不過都是紙上談兵。
然而,羅素所提出來的話題又讓賽綸不能忽視。
因為賽綸能看出來,羅素的確是真誠的——而羅素本身又是精靈的繼承者,甚至也是董事長級別的“首領”。他的立場與態度關系重大,賽綸必須爭取羅素的支持,因此她才會不斷對羅素示好。
——不是因為她性格很好,而是因為羅素有著足夠高的價值,他的意見與傾向非常重要。
“群青”的號召力對她來說很重要,能夠成為“薩爾”的羅素還要更為重要。無論賽綸是想要維持現狀,亦或是未來否決“永生派”的計劃,她都需要兩個羅素的支持與協助。
若是翠雀自己過來見賽綸,那想必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直到蜜莉恩將病毒上傳完畢,她才對羅素與翠雀同時發送了消息。
她說,可以上了。
于是羅素在賽綸搖人之前,就直接展開了“籠中鳥”的結界。
這個結界會無效化雙方的義體與一切外加的“成分”。賽綸本身并沒有配置義體,因此它反而會削弱羅素自己的戰斗力。
不過這無所謂。
因為它真正的意義,其實是隔絕信號。
在這個高度社會化的世界,比起作為“行走的圣者”的賽綸……還是作為“天恩集團董事長”的賽綸更有威脅。
而在羅素剛剛變成賽綸之時。
趁著還能分清兩人,壞日也斬出了自己最為盛烈的一刀——
他聽不到賽綸的話。
但壞日知道……無論是鞘還是愛麗絲,他們的墮落與死亡都與賽綸有關。她正是這一切的幕后黑手,也是必須被鏟除的對象。
這次,他們就不用在時間的縫隙中擊殺賽綸了。
因為那沒有什么意義——賽綸作為圣者,她的生命力非常強大。不像是卡瑪爾瑟那樣,能夠被壞日一刀斬首。
他們只需要破壞賽綸的傳承能力,讓這些襲名精靈們傳承記憶的時候、不會直接壓制對方的意志來進行“奪舍”。而是恢復到了它原本的“傳承”功能。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或許也不能說是病毒……而應該說是一種還原程序。
羅素、翠雀、鹿首像、壞日……乃至于蜜莉恩。
他們每個人都參與到了這次計劃之中,每個人都是不可缺少、必不可少的關鍵一環。
——就在羅素面前,賽綸突然被虛空中浮現出來的刀光切成了兩半!
一刀深深的刀痕,將賽綸自中間豎著切開。
沒有任何阻力、甚至都沒有發出聲音。
名為“朽日”的靈能單純而強大——越是讓壞日感到陌生而疏遠的存在,就能在越遠的距離接觸到。
以心靈的距離重新界定物理距離。
與對方接觸的時間越長、接觸的面越大,靈能消耗與難度就越大。
只是割斷喉嚨的話,可以說是簡單無比;腰斬的話難度就會上升不少。
而豎著切斷是最為困難的——這與在遙遠的距離直接擊墜一艘空艇并沒有多少差別。
然而這卻是威脅最大、對內臟器官破壞最為嚴重,同時也是傷害最高的攻擊方式。
哪怕是賽綸,這一擊也對她造成了不可忽視的重創!
若是一般的精靈,光是這一劍落下、恐怕內臟與大腦就要滴落一地了。
可賽綸被切開之時,她體內卻只是同步綻放出了璀璨的粉白色光芒——
就像是她那巨大雕像中,手持的光球顏色一般;又像是為了遮擋血腥畫面,而恰到好處出現的“圣光”。
宛如時光倒流、又像是拉開的拉鏈被重新拉上。
她被切開的身體就這樣在圣光之中,慢慢“縫合”了回去。
“這就是……”
另一個賽綸的溫柔聲音響起,聲音之中重重疊疊的回音與雜音逐漸消散,屬于賽綸的聲音愈發清晰而突出:“你那名為‘恩惠’的命運嗎……”
那是會讓人聯想到媽媽的懷抱、粉色調的熱甜酒、高檔的蛋糕一樣的嗓音。
所謂甜點最高的贊譽就是“不甜”。賽綸的聲線就是這種給人以甜蜜感卻又“不夠甜”的感覺。
見狀,哪怕是賽綸也不免恍惚了一瞬。
并非是因為自己被人切開……而是親眼看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正用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和語調,說著與自己口氣完全一致的話。不免會產生一種“你是誰”與“我是誰”的迷茫,以及自己的存在被人替代的原始恐懼。
她謹慎而又警惕的看著本應是羅素的“第二個賽綸”,一時竟是不知自己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
然而,賽綸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她身后涌現出濃烈的光輝,甚至直接將半個深藍色空間的色調一并改寫成了粉白色。
而在這粉白色光輝之中,浮現出的卻反而是藍色的曲折光路。它們凝聚成了極為巨大的光翼,以至于這狹小的空間根本無法容納。
可這光翼卻沒有因此而刺透、破壞“籠中鳥”的結界……反而像是沒有實體的投影一般彎折,其末端映在了兩側的墻壁上。
羅素安靜的看著這一切。
他唯一與賽綸不同的,就是他的瞳孔。
那已經完全失去了人類的形態——在賽綸的瞳孔內部,閃耀著光的并非是靈能的光輝、而是一面倒映著光的鏡子。
在那瞳中鏡里面,正映著賽綸背后展開的光環。
隨著無數秘密映入鏡面,讓羅素與賽綸的相似率逐漸提升——
他慢慢的,理解了賽綸的存在本質。
倒映于鏡中之物意識到了自己被拘束于鏡中。
宛如被高維生命所捕獲的獵物一般、無助的在鏡中張望著。
1秒:m.bqw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