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富到底是五十來歲的人了,腦細胞不及年輕人活躍,所以望著鐵牌牌十來秒后,才曉得這個會長是個什么玩意。
當時就不裝了,“豁”的站起同時積蓄真氣,準備讓鬼子六個忘恩負義的家伙感受一下老四鬼子的滋味。
只是,很快又坐了下來,真氣也泄了。
無它,身后兩個面無表情的黃馬褂侍衛手勁明顯比他大。
想想不甘心,既委屈又憤怒的瞪著鬼子六:“不是,你什么意思?讓我當要飯的!你把我章佳老富當什么人了!士可殺,不可辱!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生當做人杰,死亦為鬼雄!人固有一死...生存還是毀滅...是做一時的英雄,還是做一世的蟲...板哉!”
“好了,好了,瞎嚷嚷什么,真要死還不容易,朕有一萬個法子弄死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朕這些年弄死多少人了,真把朕惹急了,后果你應該清楚!”
賈六理解老富的心情,揮手示意侍衛退下,他現在有皇帝光環加成,武力值已經不是章佳老富可以媲美的了。
由于乞丐聯合會事關國家根本利益,也將關系工業化進程,以及關外大開發,不敢說百年大計,至少也是三五十年大計的那種規劃。
完全按賈六意圖落實的話,這個乞丐聯合會將來有望衍生出若干資本集團、殖民集團、工業集團、農業集團、商業集團...
等于是一只不斷下蛋的老母雞。
就當下實際情況而言,成立一個由官方秘密支持的民間組織,一來可以減少流民對政權穩定的影響。
以老富的專業知識,什么天地會、白蓮教在流民市場上肯定競爭不過他。
二來可以加強治安管理,減少關于人口方面的犯罪,就是讓丐幫扮演某地群眾,對管區內的治安行使監督權。
三來則是賈六給自己及子孫后代留的一個保險。
讓“丐幫”成為隱藏在民間的皇家眼線。
因此這個聯合會的會長政治含金量比內閣總理大臣至少高五個百分點,隱性權力甚至能和攝政王拼一拼。
有鑒于此,賈六是真心希望老富能夠出任這個會長的,不是手底下沒有比老富更合適的人選,主要是老富這人貪歸貪,但跟和珅一樣都是能做事的。
要不然乾隆也不會將他提拔為四川總督。
另外一個原因是老富專業也對口。
畢竟,原時空中,他老人家最后就是混了丐幫,成為歷朝歷代唯一一個從一品高官淪為乞丐的可人。
可能是蘇察哈爾燦的原型吧。
“大哥看事情能不能不要這么膚淺,能不能聽朕把話講完?”
求才若渴的賈六是帶著極大耐心在做老富的思想工作。
“你講,你講,你講嘛!”
老富呢,悶倒驢的樣子。
輕咳一聲后,賈六和聲道:“朕的意思是你當這個流民互助協會的會長,屬于領導層,而不是被領導層,就是你呢雖然是乞丐,但你這個乞丐與眾不同,是乞丐中的霸主,有編制的那種,隨時都可以到朕的寢宮向朕匯報的,不同于一般的乞丐,明白嗎?”
“我明白個屁,他娘的不還是乞丐!”
老富情緒異常激動,無法接受自己從領班軍機大臣淪為乞丐的命運。
有點爛泥扶不上墻了。
賈六也急了,桌子一拍,拿出三分帝王威嚴怒道:“富勒渾,你他娘的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跟你說實話,這么好的位置我我自家親戚都沒給,頭一個就想到了你,你別讓朕好心喂了驢肝肺!”
“嘿,讓我當乞丐,還說為我好!”
老富氣極反笑,仗著侍衛不在又敢站了。
可旋即又坐了下來。
誰知道鬼子六吃飯都把小槍別腰上的。
賈六沒掏槍,只是掀起腰間龍袍讓小槍亮了個相。
“你不懂,朕也是為你好,你畢竟是個俘虜,且之前在敵偽政權任職時對朕多有不敬,還把朕的老太爺給轟沒了,這件事影響很壞,”
老富聽著不樂意,糾正道:“是你讓人轟的,不是我!”
賈六白了他一眼:“你不掛,我怎么可能轟!”
老富不吭聲了。
好像是這么個理。
“所以朕現在沒法讓你繼續留在朝廷,這才特意給你安排這個聯合會的會長職務,你不要一聽乞丐就不得勁,嫌丟人。
朕跟你說,這個丐幫的幫主干好了是能出大政績的,有了政績,朕再把你調回到朝中,就不會有人說你的閑話了。”
賈六也真是用心良苦,為老富設計了這么一條曲線入朝的陽光大道。
“叫飯花子怎么出政績?”
老富一臉你當我傻瓜的表情。
“誰說要飯的不能出政績?諾,好比京師有十萬乞丐,你要是能在一年之內讓這十萬乞丐變成五萬,這不就是政績么?”
賈六說他打算成立的這個乞丐聯合會是個龐大機構,不僅僅是在京師,而是在全國各地都有分支機構。
就是有上層領導,有中層機構,有基層小組的架構。
組織體系還是相當緊密的那種。
初步估算,大清現在的乞丐包括流民總數應該在兩到三千萬人左右,除去老弱病殘,青壯乞丐至少有一千萬人。
所以,老富只要愿意干,他馬上就是一千萬青壯的老大。
“管著一千萬手腳俱全的青壯,什么概念,你自己想?他娘的,要不是他們非讓我當皇帝,我早就去丐幫當幫主了。”
說的賈六自己都笑了,隨手又給老富挾了塊大肥肉。
“別這樣,我三高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富將那塊大肥肉從碗中夾回到六子的碗中,然后眉頭皺了皺道:“皇上的意思是讓天下叫花子回鄉種地,不出來給朝廷丟人?要這樣的話,何必搞什么聯合會,直接讓地方遣返就是。”
思想工作還是有效果的,你看,老富的稱呼都變了。
賈六卻搖了搖頭道:“大哥不懂,不管地方怎么遣返,乞丐永遠不會絕跡的。”
“為什么?”
老富不太明白,這世上還有官府搞不定的事。
“官府做的事乞丐會抵觸,但要是由他們自己的領導號召并動員的話,乞丐就會聽了,這就是內外有別,自己人講話和外人講話不同的。”
賈六說的是事實,好多事情官府是可以做,但為什么最終做的是民間團體呢,原因就在這里。
百姓天生對統治階級抱抵觸態度。
又接著指出一個事實,那就是只要天下有窮人,就永遠會有乞丐。
除去少數好逸惡勞的,大多數乞丐一開始只是流民,就是無法在家鄉維持生計不得不出來討口飯吃,時間長了就漸漸成了乞丐,而不是一開始就想背井離鄉在外面要飯,受人白眼的。
那為什么無法在家鄉生存呢?
答桉還用賈六說嗎。
要么就是失去土地,要么就是無法承擔苛捐雜稅,要么就是被人欺壓什么的,要么就是窮困潦倒家鄉混不下去的。
所以想要世上沒有乞丐,就得解決根源問題——窮。
老富想都沒想就翻了白眼:“我說皇上,你是不是高看我了?”
言下之意上下幾千年都沒人能解決窮病,他章佳老富又不是什么神仙大能,哪里能解決這個問題呢。
讓世上沒有乞丐肯定是好事,也是儒家所說的大同世界,問題是,做不到啊。
賈六卻認為可以做到。
因為窮病是一種特定病,不同時期對于窮是有不同定義和不同理解的。
好比他的前世一個月拿幾千塊錢工資養活一家老小,可以稱為窮人。
但這個窮人和幾百年前的窮人能比么?
這個時代的窮人是一年吃不上兩頓肉的!
而幾百年后的窮人卻是能頓頓吃肉的。
一頓少買些,二三十塊,一個月也就幾百塊。
所以,窮的定義在不同時代是不相同的。
賈六要解決的是這個時代的窮,這就比較容易了,所以他告訴老富丐幫今后有三個主要任務。
第一個任務就是組織青壯且愿意通過雙手養活自己的乞丐出關,大規模開發肥沃的關外良田。
這樣一來能讓沒有土地的乞丐有自己的恒產,還能為朝廷創造賦稅,并讓關外成為大清又一穩定糧倉,同時還能讓漢人再一次回到失去一百多年的故土,鞏固國防。
跟當初讓山海關秘密放永平一帶的無地漢人出關討生活一個意思。
“祖制禁止漢人出關,”
老富下意識的就說了這么一句,繼而突然想到什么,沒再言語。
因為,這條祖制的根基是八旗。
現在,還有八旗嗎?
能打的、有血性、忠義的八旗官兵,都在鬼子六身后飄著呢。
要不然,安國軍幾萬人能一槍不放就投降?
紀曉嵐那個王八羔子能肆無忌憚在京里搞串連,打了他和色大爺一個措手不及?
讓漢人出關就出關吧,反正這大清又不是他章佳老富的。
要說良心話,關外的良田空在那長草,的確是有點喪天良。
安置幾百萬人不成問題。
賈六指出丐幫的第二個任務就是向天津的工業園區,以其肯定會遍地開花的工業產業鏈輸送產業工人。
“朕的日記大哥也看過了,也知道朕一直在直隸搞工業,搞海外通商,現在已經有了些基礎,今年可能就要和西洋各國正式通商,只要動起來工業肯定會大踏步前進,說不定三五年咱大清就能有小火車了,紫禁城里通上電...你想見朕可能也不必親自過來,只要給朕打電話喂喂喂就行...”
賈六描繪的這些東西他的日記里都有寫,都是近些年可以實現的,因為好多東西的硬件基礎洋人已經弄了,而軟件方面即發展方向,物理化學原理這些理論上的東西,他好歹也受過高等教育,別的不成,指點一下電燈電話還是可以的。
工業這頭巨獸一旦開動,勢必就需要千萬以上計的產業工人。
想要不走英吉利老表羊吃人的路,賈六就得先將國內的“空閑人口”利用起來。
乞丐流民,就是這個空閑人口。
等到工業化成了規模,形成大勢,能為國家提供穩定財源,就可以反哺農業。
有幾千萬工業人口,中國就可以再次吊打列強。
當然,這些都需要賈六在推動國家向前走的過程中慢慢摸索,慢慢調整,需要若干部門配合制定政策,不是他一個人能搞定的。
他,只能制定出方向,并要求所有人向這個方向進軍。
不跟他走的,就讓他們走。
第三個任務就是將乞丐組織起來參與各地土木工程。
這塊同樣需要龐大的人口。
但賈六又不想讓這一塊影響現在的農業體系,畢竟大規模征發百姓修路造橋從來不是德政,也易引發若干問題。
所以呢,同樣需要利用空閑人口。
“大哥只要能把這三個任務完成兩個,甚至一個,都功在千秋,利在當代,屆時回歸朝廷,朕不吝王侯封賞!”
賈六又畫大餅了。
老富若有所思,繼而滴咕一句:“我怎么覺著皇上是讓我當賣人的販子?”
賈六擺手:“不要這么說,朝廷是發錢的,你這個聯合會長也有提成的。”
“你早點說嘛。”
老富不是那么抵觸了。
因為按鬼子六的要求辦的話,他似乎有很大的油水可以撈。
賈六這邊趁熱打鐵,更給了老富一個無法拒絕的籌碼。
就是允許他這個幫主在干好本職工作之余,可以組織會員出海參與海貿,他這個皇帝可以私人贊助他們船只。
甭管什么生意,哪個來錢快,就干哪個。
老富微哼一聲:“做生意有什么好的,我還不如搶呢。”
再抬頭時,發現對面的六子賢弟正以一臉你終于悟了的表情在看他。
“大哥,你遲早有一天會感謝朕八輩祖宗的!真的,只要你放開思想大膽去做,將來你就是章佳菲勒、杜邦富勒渾、摩根老富啊、加利福尼亞財團、得克薩斯的槍聲啊,選帝侯啊,我的老哥哥!”
賈六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噴了老富一臉,繼而重重一掌拍在老富肩膀上:“好好干,大不了下屆皇帝朕選你!”
老富叫這話說的張大嘴巴,半天沒好氣呸了口:“我信你個鬼!”
賈六在那干笑。
老富拿著鐵牌牌反復看,最后問了句:“是不是我沒的選?”
“理論上是這樣,如果你不當這個幫主,朕就給你買張車票,你自己收拾東西去寧古塔。”
賈六的回答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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