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張來寶和潘小丫相親,被解孫氏給攪合了。
徐美華不甘心,又給劉鐵嘴送了些東西,再三請求劉鐵嘴相助。
相親這種事是越快越好,劉鐵嘴給跑了兩天,在這氓流屯找到了一個姓閻的姑娘。
這姑娘也是個可憐人,小時候發燒,把腦子給燒壞了。但她沒傻透,只是跟正常人差了一些。她平常能自理,也能做家務,關鍵是長得也還行。
劉鐵嘴把這姑娘情況跟徐美華、張來寶一說,張來寶當時不太同意,但徐美華勸張來寶說,像他現在這種情況就得面對現實。兩口子過日子不是一天兩天,找個媳婦守不住有什么用?
像這樣的姑娘,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她嫁過來能一心一意地跟著張來寶,這不比啥都強嗎?
在說通了張來寶以后,徐美華就跟劉鐵嘴商量相親的日子。
日子本來是定在明天,今天屯北有大集,姓閻這家的男人要趕集賣山貨。
但徐美華說啥也不同意,非要把日子改成今天。但這不是為別的,只是因為李如海今天不在家。
可兩邊都商量好了,徐美華突然想到,李如海是不在家,但解孫氏還在呢!
這位大爺,他們家也惹不起呀!
可日子定了,是萬萬不能改的。
沒辦法,劉鐵嘴昨天特意趟雪來的流氓屯,跟老閻家說今天張家會來他們家相親。
男女相親時,一般都是男方到女方家,就像當初趙軍和馬玲、寶玉跟劉梅,全是如此。
可張來寶找這兩家都是氓流子,徐美華還許諾給高彩禮,所以上次是潘家來的永安屯,這次一開始也是說閻家過去。
現在老閻家一聽說張家人要過來相親,頓時感覺臉上有光,當場就答應下來。
所以,今天張來寶才來了氓流屯。
為了迎接張來寶和徐美華,閻家人特意買了二兩白糖,以糖水招待他們。
如今在趙軍家,趙虹、趙娜吃小淘氣吃順嘴了,連小賣店的糖球都不吃了,白糖水她們更看不上。
但這對閻家來說,這已經是待客的最高規格了。他們家是真窮,家里七個孩子,五個小子、兩個丫頭加上兩口子,一共九口人總共一間半房。
這一家人每天擠在一張大炕睡覺,屋里在堆些東西,真就是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可即便是窮人,也希望得到別人的尊重。為了迎接張來寶,家里五個小子一起去趕集,騰出地方來招待張來寶、徐美華和劉鐵嘴。
閻家男人叫閻峰五,當年家里哥六個餓死仨。剩這哥仨闖關東奔東北來,道上又餓死一個。
剩的這倆,到了黑省這邊兒,剛跟好心的老大娘要著一口吃的,就被衙門發現,把他們送上了遣返的火車。
閻峰五也是個狠人,趁著人不注意,從火車上跳下來,然后就往大山里跑,就此扎根在了這片土地上。
這些氓流子在本地沒有戶口,沒有房、沒有地,生活比農民還艱難。農民除了農忙,到了冬天想休息還能在家貓冬呢。
可作為氓流子,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極其惡劣的氣候影響,否則他都得上山。不管還是下套子、采山、摳魚,能干的,他們就都得去干。
所以別看張利福家困難,但在所有的氓流子里,他家算富裕的了!
而今年開春的時候,閻峰五在山里撿了四個小花了棒子回來。
沒有人給他黃豆,所以這四個小花了棒子平安的活到了今天。
閻家人多,七個孩子每天不上學也不在家,他們都出去割草、摟野菜,回來喂這四只小野豬。
直到入冬,閻家人又
用曬干的野菜喂豬,強撐到8號那天下雪上大凍。
也就是趙家包餃子的那天,閻家人把四頭野豬都殺了。
這一年,這四頭野豬可是沒少遭罪,天天吃草沒有一頭能長到一百斤的。
但四頭野豬加在一起,也扒出了將近二百斤肉!
這些肉,閻家人一口沒舍得吃,全都五斤一都嚕的用鐵絲系上掛在外頭。
等這肉繃皮,也就是外面一層被凍硬后,他們又拿著葫蘆瓢㧟水往肉上澆。
這跟張占山研究的注水肉不一樣,這是為了保鮮,用當地的話叫防止風干。
這些野豬肉,大概能換一百塊錢,這是閻家這一年三分之二的收入。
今天閻家幾個小子趕集賣豬肉,順便買些蠟燭、火柴、大粒鹽之類的生活必需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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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啦!」這時閻峰五媳婦攔住他,然后沖劉鐵嘴一擺手,道:「大妹子,我們就不送你了。」
這是攆人了!
這句話,看著沒毛病,但對于一個媒婆來說,無疑是砸招牌的一句話!
劉鐵嘴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她長出口氣,誠懇地道:「五哥、五嫂,今天是妹子對不起你們了,我啥也不說了!沒臉了!」
說完這句話,劉鐵嘴邁步就往外走!
作為永安家屬區唯一的媒婆,劉鐵嘴從業以來,誰敢得罪她呀?
就王美蘭見了她,不也是笑臉相迎嗎?她兩次趕上趙軍扒熊,趙軍哪次都沒少給她肉。
可短短一個禮拜,劉鐵嘴就受到兩次羞辱。
上次是碰著「大拿」了,劉鐵嘴自認倒霉。可今天,被張來寶當眾打臉,劉鐵嘴暗暗發誓一定要讓他們家付出代價!
不是劉鐵嘴小氣,而是張來寶要砸她招牌!
你張來寶不同意可以,你沒看上,誰也不會逼你。但你先把相親應付完了,出了門再跟媒婆說你不同意呀!
可他張來寶作為一個小輩兒,當場就掀了桌子,別說閻峰五和劉鐵嘴了,就連徐美華都顏面掃地。
事兒沒有這么辦的!
劉鐵嘴心中怒氣騰騰,她身體有病,腿腳不好,但此時哪怕貓著腰、羅圈腿,她也走得很快。
她從閻家出來,就見徐美華和張來寶在院外道邊站著呢。
這時候徐美華也反應過來了,正在數落張來寶。可張來寶眼下正處于一個興奮的狀態,再者對他來說,娶媳婦沒有報復趙有財重要。
眼看著劉鐵嘴出來,徐美華忙甩手給了張來寶一下,然后向劉鐵嘴迎來,笑道:「他劉姨呀!」
劉鐵嘴腳步一頓,將身停住,左手往起一抬,手掌朝著徐美華。
劉鐵嘴微微一低頭,仿佛做出了個重要決定,緊接著勐地一揚頭,抬在徐美華眼前的巴掌攥住,只留一根食指立在徐美華面前。
「徐美華!」此刻劉鐵嘴,連一聲「姐」或「嫂子」都不叫了,直接提名道姓對徐美華說:「你家的事兒,我劉鐵嘴不管了。」
「不,不!」徐美華一聽頓時慌了,這年頭處對象全靠媒人。張來寶不找對象也就那么的了,可別忘了她徐美華還有一個兒子張來發呢!
「你啥也別說了!」劉鐵嘴看著徐美華,冷聲道:「你就算給我八萬擔也不好使!」
說完,劉鐵嘴收手擠開徐美華,看都不看張來寶,直往永安屯的方向走去!
「這下壞了!」徐美華此時的心,比外頭的天氣還冷!
一根扁擔兩頭挑,劉鐵嘴說的八萬擔,指的是八萬擔糧食,意思是給啥也不好使。
「你個小犢子!」徐美華抬手就往張來寶身上打,可張來寶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只一臉興奮對徐美華說:「媽,這回二咕冬完了!」
「嗯?」徐美華一怔,隨即又給了張來寶兩下子,道:「還二咕冬完了!這回是你完了!」
「媽,你知道啥呀!」張來寶攔下徐美華的手,笑道:「二咕冬領狗上山,半道給人家老牛干了,得賠人家一千塊錢呢!」
徐美華眼圈都紅了,她被張來寶氣的一歪頭,再轉過來時,看著張來寶道:「你個缺心眼子的!他特么干人家十頭牛,他也有錢賠呀!」
說完,徐美華一把推開張來寶,快步就往家走。
徐美華感覺心好累,一時間都有隨張占山去的沖動,但想起自己的小兒子,徐美華只能強行振作精神。
劉鐵嘴腿有病走不快,徐美華追上劉鐵嘴后,又說了一番好話,可不管她咋說,劉
鐵嘴都一言不發。
事已至此,徐美華也沒招了,就想著今天劉鐵嘴正在氣頭上,等改天她消氣了,自己再買些東西過去給她賠罪。
想明白了以后,徐美華也不跟劉鐵嘴磨嘰了,她先一步往家走去。至于張來寶,徐美華不管了。
此時的張來寶,急著回屯去宣傳趙有財干牛的傳奇經歷,但他邁不開腿也走不多快。
就這樣,前邊的劉鐵嘴羅圈腿,后面的張來寶也差不多,倆人拉爬似的「急匆匆」往永安屯走。
當快到永安屯時,前頭的岔道口過來倆人,她們一人挎著一個土籃子,年紀大的那個是老齊大嬸吳冬霞,年輕的那女人是老劉家二兒媳婦宋秋月,也就是李如海的秋月姐。
「哎。」宋秋月扒拉一下吳冬霞,指著往這邊走的劉鐵嘴和張來寶道:「你看他倆,挺有意思,呵呵。」
「可不咋的!」吳冬霞也笑道:「走道兒都那樣式兒的!」
說完,吳冬霞緊忙跟劉鐵嘴打招呼,她兒子明年轉業回來,沒準還得讓劉鐵嘴給介紹對象呢。
至于宋秋月,她當初的媒人就是劉鐵嘴,所以也跟著打招呼。
劉鐵嘴回應了兩人,但任誰都能看出來她此時的心情不是很好。
吳冬霞和宋秋月正想和劉鐵嘴一道回家,卻聽身后有人喊道:「老齊大嬸、劉二嫂子!」
「月呀,不搭理他。」吳冬霞滴咕一聲,往張來寶那邊斜了一眼,道:「招人膈應。」
「嗯吶!」宋秋月一點頭,倆人邁步跟著劉鐵嘴就走。
劉鐵嘴走的不快,所以她們沒把張來寶落下多遠。
張來寶本想跟老齊大嬸和宋秋月扒扯趙有財屠牛的事,可在發現自己熱臉貼了冷屁股后,張來寶心里有些生氣,忍不住滴咕道:「這倆娘們兒!」
娘們兒這個詞和爺們兒不一樣,東北男人被稱老爺們兒沒問題。但老娘們兒這個詞就偏貶義了,婦女同志們也不喜歡聽別人叫自己老娘們兒。
像平時趙有財被王美蘭陰陽完了,他總會自己小聲滴咕一句:「這個娘們兒!」
但人家是兩口子,說啥也就那么的了!
張來寶本來就不招人家待見,還敢嘴巴啷嘰的,吳冬霞和宋秋月能慣著他么?
「你特么說誰呢?」五十多歲的東北婦女可不好惹,吳冬霞回身指著張來寶喝道:「你特么擱家跟你媽也這么說話呀?」
「不是!」張來寶被嚇壞了,連忙擺手道:「我啥也沒說!」
「瞅你這樣兒,不稀的揍你!你別特么得瑟!」宋秋月也沖張來寶道:「再敢得瑟,別說我削你!」
張來寶連聲都沒敢吭,吳冬霞和宋秋月看他這么慫也就算了。
可當三人繼續往屯子里走時,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怒吼:「那逼養子,你給我站那兒!」
三人聞聲回頭,就見五個小伙子一路奔來。
三人都愣了,這些人他們誰也不認識。可就在這時,只聽那五人中有人喊道:「是他嗎?」
「二姐說噼腿拉胯的,那就是他唄!」一人答道。
吳冬霞、宋秋月聞言慌忙讓到一邊,生怕崩一身血。而張來寶想跑已經晚了,被五人圍住一頓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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