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幫和趙家獵幫的首次聯合圍獵,可以說進行的相當順利。
由于那只黑熊被張援民錘傷了腎臟,一下午加上一個晚上,它都沒能跑出太遠。
兩幫聯手、獵狗賣力,用時兩個小時多一點就解決了黑熊。
但后來突發情況,導致汽車到達永安屯外時,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李大勇、王強、林祥順、李寶玉、解臣牽著所有獵狗下車,趙有財也把兜里的熊膽交給了李大勇,讓他帶回家處理。
這顆熊膽是兩幫合力繳獲的,但在上山之前就有人提議,如果殺下熊膽,不管賣多少錢都歸趙家,作為幾家人整日在趙家吃吃喝喝的費用。
這一提議得到了除趙軍、趙有財之外所有人的響應,但趙軍是沒發表意見,趙有財卻是明確的反對。
可在幾家人的堅持下,趙有財反對無效。而那頭黑熊一身肉加零件,就都給周建軍了。
雖然剛入冬不久,但趙家幫在趙軍的帶領下,沒少獵殺黑熊。前天剛打死兩頭,幾家根本不缺熊油,每天早晨吃窩窩頭都得使油將其煎一下,就這樣熊油還吃不完呢。
再者,王美蘭給周建軍準備了一麻袋熊肉、一麻袋野豬肉,是讓周建軍回家時候帶著的。
可現在著急送李大拐回去,而橫死之人不能進屯子,于是大伙就說干脆不折騰不取那兩袋肉了,直接把這頭黑熊都給周家。
這樣汽車在永安屯外站個腳,大伙帶著狗下車回家,讓趙家父子送周建軍和李大拐回去就完事。
至于王美蘭給她姑爺做的那兩套棉襖,等下禮拜周建軍來接趙春和孩子的時候再一起帶走,反正趙春和孩子今天也不跟他回去。
這話倒是沒錯,但周建軍聽得心里發苦,在趙軍發動汽車時,周建軍深深地看了眼那遠去的青老虎,心道:“那狗啊,是花我錢買的呀!”
十幾分鐘后,汽車在永安屯外停下,趙有財從副駕駛上下來,而周建軍卻沒下車。
趙有財拿下一個麻袋包裹,然后他自己再車下忙活,由趙軍開車,拉著周建軍和黑熊進了屯子。
今天從一早晨開始,胡三妹隔幾分鐘就得往窗外張望一番,等著、盼著大孫子回來。
所以,當汽車在屯外停下時,胡三妹直接從炕上彈起。
“大孫子回來了?”周春明把手中書往旁一丟,也往窗外望去。
今年永安林場的冬運生產時間緊、任務重,周春明平時都不回家,只有周六晚上才回來,周日在家休息一天。
上禮拜六,趙軍來給趙春接走了,這就導致周春明已經半個月沒看見大孫子了,他也對小周到也想念得很。
昨天晚上到家以后,周春明一直聽胡三妹念叨說,今天大孫子就回來。此時看汽車停在院外,周春明緊忙翻身下炕,蹬著棉鞋就往外跑。
可當老兩口一前一后地從屋里出來時,卻見趙軍、周建軍正從車上往下拽黑熊。
“大娘!”眼看胡三妹先從屋里出來,趙軍笑著跟她打了聲招呼,并問道:“我大爺在家沒有呢?”
李大拐下山,肯定得通知其家人。可李大拐現狀很慘,就連趙軍他們都被嚇了一跳,其家人看見肯定會受不了。
而像這種情況,還需要屯里人幫著在屯外搭棚子,所以得先通知屯長。
趙軍、周建軍都是小輩,如果周春明在家是最好了,讓周春明出面去找齊勝利,再讓齊勝利去通知李大拐的家屬。
“趙軍吶……”胡三妹一邊小跑著奔門口來,一邊笑呵地與趙軍打招呼,可剛一開口,胡三妹腳步就慢了下來,同時倆眼直勾勾地望著車箱里。
沒有兒媳婦抱著小孫子下車,那娘倆也都不在車內,胡三妹臉上笑容頓時消失,而當她看向周建軍時,周建軍心虛把視線挪到黑熊身上,并對趙軍說道:“軍吶,跟姐夫把這黑瞎子整院里就行,完了一會兒我找人就扒了。”
“啪!”
周建軍話音剛落,后背上就挨了胡三妹一巴掌。這一巴掌倒是不重,但那大棉猴材料粗糙、厚重,拍在上面就是這動靜。
“我孫子……”趙軍在旁,胡三妹還是比較控制的,壓著怒火改口向周建軍問道:“春兒咋沒抱孩子回來呢?”
“媽呀,遇著特殊情況了,我們直接擱山里就回來了。”周建軍也不傻,忙想借著李大拐把責任推卸掉。
而就在這時,趙軍向院里微微欠身,喊了一聲“大爺”。
“孩子,把這玩意整下來就進屋,晚上擱家吃。”周春明沒看見孫子也有些失望,但他情緒比胡三妹還穩定。
趙軍先沒答話,而是和周建軍一起用力,把黑熊從車上拽下后,才對周春明說:“大爺,飯先不吃了,我們擱山里遇著事了。”
“嗯?咋的了?”周春明眉頭一挑,很隨意地問了一句。這片山場都是他的地盤,只要趙軍他們人沒事,其它的都好解決。
“爸,我們找著李大拐了。”周建軍此話一出,胡三妹竟然搶在周春明前面問道:“在哪兒找著的?人咋樣啊?”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小老太太暫時忘了大孫子。
“挺慘的。”周建軍說這仨字時撇了下嘴,然后說道:“現在我老丈人跟他擱屯南頭呢。”
“哎呦,親家來啦!”周春明一聽趙有財也跟著來了,忙對胡三妹說:“你去找倆人,給這黑瞎子扒了,完了張羅幾個菜,晚上讓親家他們擱這兒吃。”
“哎,哎!”胡三妹連應兩聲,招呼趙軍、周建軍道:“你們把黑瞎子扔這兒就行,完了你哥倆進屋洗把臉、洗洗手。”
五分鐘后,趙軍、周建軍跟著周春明到了永勝屯部,找到屯長齊勝利把事情一說,齊勝利沒使大喇叭叫人,而是派人挨家挨戶的通知,叫男人們帶著工具、木料到屯外。
然后,齊勝利、周春明一起去李大拐家,趙軍、周建軍則出屯與趙有財匯合。
在永勝屯外的趙有財一直也沒閑著,他找了根大樹杈,用其在雪地上劃出了靈棚的范圍。
靈棚的底是長方形內,面積應該有七八平方,但趙有財劃出的長方形少一邊,而且少的是對山場的那一邊。
如此等靈棚搭起來,口也是朝著大山,這是讓李大拐魂入深山就不要再回屯了。
沒辦法,橫死之人只能如此。
當看到趙軍、周建軍從屯子里出來時,趙有財皺眉問趙軍道:“車呢?”
“擱周大爺家門停著呢。”趙軍應道:“我周大爺、周大娘讓咱倆晚上留下吃飯。”
趙軍可不是差這頓飯,而且即便是書記,家里飯菜不會有王美蘭張羅的好。但問題是親家來了,還給送了個黑瞎子,周家必須得留飯,所以趙軍沒撕吧,直接就答應了。
“吃啥呀……”趙有財剛一開口,就被周建軍打斷,只聽他道:“爸呀,讓我媽掂對幾個菜,完了你跟我爸,你們老哥倆擱家喝一口。”
女婿這么說,趙有財也法沒拒絕。但是他知道,自己著涼了。
之前在山上被李大拐嚇得閃了一下,驚出了一身汗。冷風一吹,趙有財當時就覺得不對勁。而現在沒表現出來,是因為去痛片的藥勁上來了。等藥勁下去,癥狀該上來了。
但趙有財要面子,他自己不說,趙軍、周建軍也不知道。
等趙有財、周建軍抽完一顆煙,屯子里陸陸續續地出來人。
畢竟都是一個場子的,所以這屯子里的人,沒不認識趙家父子的。
大伙互相打著招呼,而此時趙家父子接回李大拐的事就已經傳開了。李家人沒到,誰也沒去觸碰裹著李大拐的麻袋,但大伙七嘴八舌地跟趙家父子、周建軍詢問著情況。
說起李大拐來,眾人有些唏噓。而這時候,周成國、蔣明、魏來從屯子里出來了。
一看到趙軍,周成國極為熱情,嚷著讓趙軍、趙有財別走,晚上一定要到他家吃飯。
過去快一年了,周成國兩口子始終想請趙軍吃頓飯。可今天他的愿望還是完不成,再有周建軍在旁邊幾句話,最后成了周成國、蔣明、魏來晚上一起去周建軍家作陪。
幾人說話時,就聽哭聲從屯子里傳出,齊勝利帶著李家人從屯里出來。
主人家不到,大伙沒辦法幫工。
畢竟即便是幫忙,但干活不由東,累死也無功。此時李家人到了,先由李大拐兒子向眾人道謝,然后大伙開始搭棚子。
李家人也沒著急開那麻袋,而是先來向趙軍、趙有財道謝。
李大拐媳婦早已泣不成聲,李大拐的兒子李新民到趙家父子面前跪下就拜。
送他亡父歸家,這是莫大的恩情。
趙有財將李新民扶起,并好言安慰了幾句。李新民含淚點頭應下后,與其母親一起到那麻袋包裹前放聲嚎啕。
“有財呀,辛苦了啊!”這時齊勝利過來向趙有財道謝,而趙有財往李家那邊看了一眼后,小聲對齊勝利說:“挺慘的,你可得有點兒準備。”
現在沒開麻袋卷,李家人都哭成這樣。一會兒入殮的時候,還說不定啥樣呢。有些事,就得屯長齊勝利給他們兜底了。
“嗯!”齊勝利沖趙有財一點頭,隨即輕嘆一聲,眾人也都沉默無語。
人多力量大,一個簡易的木頭棚子很快拔地而起,壽材也被李冬等人從屯子里抬出。
作為侄子也是趙軍的熟人,李冬再次趙家父子表示感謝。
雖然有趙軍、趙有財再三警告,但也架不住屯里人心里好奇。當麻袋包裹打開時,李大拐的媳婦、閨女齊聲哀嚎一聲,雙雙暈厥過去。而屯子里人,也嚇壞了好幾個。
悲戚的李家人亂做一團,齊勝利招呼屯里膽大的青壯上前幫忙,然后由一個姓柏的老頭子幫著李新民操持李大拐入殮的事宜。
這個姓柏的老頭兒是這十里八村看事的先生,就在永勝屯住。
等給李大拐入殮后,李家人穿上衣服,在棚里開始燒紙錢后,幫完忙的屯民們三一幫、倆一伙兒的往屯子里走。
趙軍、趙有財、齊勝利、周成國、蔣明、魏來、韓大名都被周家父子請到了家,胡三妹和兩個幫忙的女人在外屋地做飯、燒菜,男人們則在屋里說話。
坐在一起就難免提起李大拐,而一提到他,眾人又都唏噓不已。
“唉呀,這我老李哥呀。”提起李大拐,魏來不禁搖頭道:“他就是財黑,他上山琢磨啥,連李冬都不愿意領。”
聽魏來此言,趙軍等人紛紛點頭,周成國則有些感慨。李大拐是財黑,獨自一人上山遇了難。而他周成國雖然不是財黑,但去年也是自己上山才險些把命留在山里。要不是趙軍相救,他周成國祭日都快到了。
想到此處,周成國湊到趙軍耳邊,小聲問道:“兄弟,你要半自動不得?”
被周成國這么一問,趙軍不禁一愣,但他隨即反應過來,周成國說的半自動是他自己的那棵槍。
“老哥我不要,家里現在有兩棵呢,有使的就行。”趙軍先表明了態度,然后才問周成國說:“咋的,老哥?你以后不上山啦?”
剛才問趙軍是否要槍時,周成國說的很隱秘,聲音低得也沒讓其他人聽見。
而聽趙軍不要槍,還問起自己以后,周成國便不再隱藏,大大方方地說:“我以后不上山了,打夠了。”
周成國此言一出,周春明、周建軍、齊勝利、韓大名這些不打圍的倒不覺得什么,趙有財、蔣明、魏來三人卻是大為震驚。
趙有財最近才槍法大成,在永安林區這些打圍人心中,他的威望還比不上周成國。
如今周成國打馬歸山,在整個嶺西的打圍行中都相當于頂流退圈。
被蔣明、魏來追問,周成國淡淡笑道:“從我轉業就打圍,這十來年野豬、黑瞎子、狍子,我都打老了。想想也行了,差不多得了。”
聽周成國如此說,蔣明微微點頭,對身旁魏來道:“也是,咱周大哥啥沒打過,還跟趙叔他們打過虎呢。”
周成國確實是低調,他打虎之事至今仍未被人知曉,嶺西只知當年四人打虎,卻不知道擊斃老虎的兩槍是誰人打的。
“哎?”就在這時,魏來看著蔣明吧嗒下嘴說道:“這是你剛提大爪子了,要不我都不說。”
“咋的?”蔣明聞言一怔,反問道:“你也打過大爪子?”
說完,蔣明看向眾人一笑。
眾人被蔣明逗樂,而魏來白了蔣明一眼,似心有余悸地道:“我昨天跟我大小舅子、二小舅子,我們仨領狗上橫條溝那邊打圍,半道上我家那仨狗都往回跑,還落(lā)落尿兒。”
“哎呀!”周成國驚道:“那是碰著大爪子!”
“嗯吶!”魏來努了下嘴,點頭道:“我們仨緊往回走,回到身后崗尖子上,看對面60大班西哨子上過去個大爪子!”
說到此處,魏來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CTMD,我看特么真亮的,那大爪子得有四百來斤。”
“哎呦我艸!”蔣明聞言驚道:“這玩意,擱山里誰也整不住它呀!”
蔣明這話是不假,前兩天死的那只東北虎才三百來斤,過境時都異常囂張。何況這一只,體重高達四百多斤呢。
“也不是啊!”可此時魏來卻搖頭道:“不知道咋整的,那大爪子少個尾巴!”
他此言一出,趙軍、趙有財下意識地對視一眼,爺倆瞬間斷定那虎是跟自家有仇的那只,但同時他倆心里閃過了一個不好的念頭就是:“那大爪子要過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