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塘子中針桿灌叢,大野豬平推、獵狗鉆空通行,趙有財就難了。
今天帶了一幫“手下”,趙把頭連侵刀都沒別,此刻在溝塘子里穿行,趙有財只能撥開半自動槍上的刺刀,撥開擋在自己面前的各種枝條。
“刺啦”一聲,趙有財臉色一變,臉往右邊一轉,他右肩頭白大褂刮著樹枝被撕開,里面的棉襖也被撕開了。
“這tm的!”趙有財嘟囔著罵了一句,心想回家就得挨呲。
上山跟干活一樣,穿著一身破舊衣裳,不臟到一定程度不用洗,破了就縫縫補補。
但趙有財多年沒上山,家里沒有他上山的衣服。最近這幾次上山,趙有財穿的都是他在食堂炒菜的那套衣裳。
今天趙有財說啥不干了,非說大炮卵子鼻子靈,自己炒菜那衣裳一身油煙子味,該把大炮卵子驚走了。
王美蘭說他,他也不聽,非把新棉襖穿上,然后在棉襖外面套了打溜圍才穿的白大褂。
趙有財說這么穿,就不會把棉襖弄臟了。沒想到的是,棉襖是沒臟,但被刮壞了。
趙有財可想而知,自己回家肯定得挨呲。但事已至此,趙有財也不想那么多了,沿溝塘子往外走,誓必要將那大野豬王擊殺。
與此同時,趙軍正帶著大部隊往山坡下走。這時候,陳大賴和鄭家兄弟已經追上來了,一行十人臨下溝塘子時,一直往對面山崗上觀瞧。
他們也以為趙有財帶狗追野豬上了對面崗,可就在這時,對面上山傳來喊聲:“是不是小軍吶?”
雙方隔著一百來米,趙軍直接喊道:“是我?是不張叔啊?”
趙軍聽出來,那是張利福的聲音。
“是我!”張利福回道:“我聽狗叫亂遭的,我尋思備不住是你們吶。”
“問問你爸過去沒有。”這時,王強在旁邊拽了趙軍一下,趙軍緊忙沖對面喊道:“張叔,你看著我爸沒有啊?”
“沒有,你爸沒上來。”張利福喊道:“我聽狗叫喚聲是往東邊去啦!”
“哎呦我天吶!”趙軍聽這話,咔吧兩下眼睛,心中暗暗叫苦。
他也知道趙有財帶狗攆的是那九百多斤的大野豬王,那么大的野豬,自家那七條狗想留它可難啊。
眾人下到溝塘子底下,與張利福匯合后一路向東。穿這溝塘子,趙有財費勁,趙軍他們也費勁。好在他們都帶著刀,解臣更是拿了把小手斧,一路在前開路。
等好不容易穿出溝塘子,趙軍看野豬和狗留在溝幫子上的腳印是向南,于是他們沿著道往南走。
往南走出百八十米,眾人有些懵圈了。這運柴道來回過車、走爬犁,壓得是光光溜,上面看不著腳印。所以一路走來,這幫人緊著往兩邊山上瞅,生怕野豬、狗和趙有財改道上山了。
又往前走了二百來米,趙軍叫住眾人后,對王強說道:“老舅啊,你跟小臣捋道回去,把車開過來吧。”
“唉呀!”王強嘆了口氣,對趙軍說:“那行,那完了你們要是從那邊上山吶,你就砍棵樹,橫那個道邊兒,給我們留個記號。”
“行!”趙軍點頭應下,然后眾人兵分兩路。
在再次啟程之前,趙軍特意朝天打了兩槍,可這次他沒等到趙有財的回應。
九個人分成兩隊,捋著道兩旁往前走,一路往兩邊山坡上看。
為了避免運柴道太滑而溜車、溜爬犁發生事故,有的路段上會有養路工人往上揚土。
趙軍他們走出二里地,在一處下坡前看到沙土上有雜亂的狗腳印,黃貴眉頭一皺,道:“唉呀媽呀,干出這么老遠啊?”
眾人沿道繼續追,又追出三里多地,又遇到大片的沙土。可這片沙土上,卻沒有了狗腳印。
趙軍茫然地轉過身,看著兩側茫茫大山,咔吧兩下眼睛,問身旁姜偉豐道:“看著狗啥的上山了嗎?”
姜偉豐搖頭,旁邊人也跟著搖頭。
“唉呀!”這時,黃貴開口道:“能不能踩那倒木上去了?”
“備不住啊!”趙軍一怔,隨即招呼眾人往回返。
剛才來的時候,道西邊有根橫倒木,不是誰拉套子怎么的把木頭撂道邊了。黃貴懷疑,野豬踩著倒木上了山,趙有財跟狗追了過去。
都踩著倒木過去,就近沒留下腳印。
眾人往回返,折騰到倒木前,趙軍舉槍朝天連打四槍,可趙有財那邊卻沒有回應。
“兄弟啊!”黃貴叫了趙軍一聲,對他說道:“都這時候了,咱整點兒啥墊吧一口唄?”
說到此處,黃貴還有些不好意思,皺眉道:“老哥餓不行了,前塌后背的。”
不怪黃貴餓,折騰到現在都午后,眼瞅著快兩點了,跋涉到現在翻山越嶺地走那大雪地,可謂是又累又餓。
“老哥,賴我了!”趙軍承認錯誤,道:“都這時候了,咱趕緊墊吧一口,完了再攆我爸。”
說著,趙軍一指面前橫倒木,道:“正好咱就坐這上……哎呀媽呀!”
話說到一半,趙軍想起來了,早晨走前兒從家帶的大煎餅都由解臣背著呢。這小子跟王強去開車了,此時趙軍身上沒干糧啊。
還好陳大賴和鄭家兄弟,還有張利福身上都有干糧,雖然不多,但大家坐在一起分著吃,先都墊吧一口,想必一會兒王強和解臣也就追過來了。
果然,這邊干糧吃差不多了,解臣開著汽車來了。今天從家出來的時候,王美蘭給帶了五六斤大煎餅,大伙邊撕邊嚼。
這時,解臣忽然問道:“我趙叔兜里沒干糧吧?”
趙軍嘴角一扯,他當然知道他爹沒干糧了,但趙軍也沒辦法。這么攆都沒攆上,趙有財挨餓能賴誰呀?
“嘭!嘭!”
此時的趙把頭真沒覺著餓,他舉槍瞄著竄入樹林的大野豬王,順腚“嘭嘭”就是兩槍!
沒辦法,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當趙有財趕來時,大野豬王也殺出七條狗的包圍,奪路而去。
從自溝塘子穿出來,趙有財就一路往前追。在那運柴道上,趙有財也看不著狗腳印啊,他是循著狗叫聲一路過來的。
趙家狗幫殺得興起,主要是這一天沒吃著肉呢,追著大炮卵子窮追不舍,雖然留不住它,但一路騷擾,終于在這大平坦子上又一次圍住了大野豬王。
這大野豬王此時有些扛不住了,它倒不是累。俗話說的好啊,身大力不虧,這大野豬王又沒有蛋,這季節也打不了圈,攢的一膀子力氣沒處使。
關鍵問題,它是被狗驚起窩的,膀胱里夾著一泡尿。
這就跟人一樣,憋著尿跑必然難受。這大炮卵子翻山越嶺的也不容易,在此地拉開架勢與趙家狗幫廝殺。它想的是把這幫狗殺退,然后再痛痛快快尿一泡。
但沒想到,這七條狗跟它干了半個多小時。在戰斗中,每條狗都被這大野豬王撅過。但這么大的炮卵子,獠牙形似圓月彎刀,殺傷力遠不如挑茬子。
這七條狗身上有護甲,被撅出去摔在大雪地上也沒咋的,就這么跟野豬廝殺到趙有財趕來。
說來也巧,趙有財到這兒的時候,正趕上大野豬王認慫,它自知殺不退這幫狗,便沖出重圍、逃之夭夭。
它這一跑,趙有財的機會就沒了。只瞄住一個野豬屁股,但趙把頭仍打出了兩槍。
按理說槍聲一響,獵狗們應該嗷嗷往出沖。但此時此刻,七條獵狗往出兩步便都轉身跑到趙有財身旁。
七條狗跟野豬在此廝殺半個小時,這面坡上雪都跋平了。此時一條條狗坐在地上,張大嘴巴伸著舌頭,“哈啊、哈啊”地喘著粗氣。
看到獵狗們這個樣子,趙有財心疼了。而且奔波到現在,趙有財也累了。
他找個樹墩子坐下休息,他走到哪里,獵狗們就湊過來,坐在趙有財周圍,即便對趙有財有想法的黑虎、黃龍也不例外。
趙有財從兜里掏出石林煙,抽了根煙后,趙有財忽然意識到自己餓了。
不但餓,他還渴呢。不過渴好解決,隨手抓把雪就往嘴里一塞。
“行啦,咱回去吧。”這時候趙有財也放棄了,不放棄也不行了,再追天就黑了。深山老林里,黑天以后沒法打槍啊。
看趙有財起身,獵狗們紛紛起來跟著他走。現在回頭,走三四里地就能碰著迎面來找他的趙軍等人。
可就在這時,那大野豬王消失的林子里忽然躥出一只狍子。
“汪汪汪……”
“嗷嗷嗷……”
狗叫聲忽然響起,把趙有財嚇了一跳。他再回頭時,七條狗都奔林子里去了。
“什么玩意?”趙有財轉身踉蹌著往前追,再累也不能不管狗啊。
了這一追,就追到下午四點。
眼瞅著要到冬至了,天是一天比一天短,才四點鐘山里就黑天了。
趙有財饑腸轆轆地坐在一處倒木上,舉槍朝天打了一槍。
他追狗追的又累又餓,實在是走不動了。
可就在他北邊往下四百米處的陡橛子下,趙家狗幫七條狗撕扯著一只大狍子。
那狍子膛已被狗掏空了,此時獵狗們撕破狍子前腿、后腿內側的皮,正你爭我奪地啃肉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