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呼……」洞中棕熊張口,呲犬牙,發出呼氣吼聲。
在它對面,胖老虎不聲不響,身子微微壓下,擺出一副攻擊的架勢。
那雙虎眼在黑暗中如茶色琥珀一般,泛著絲絲殺意。
胖老虎的殺意被棕熊感受到了,它繼續呼氣發出低吼,試圖將胖老虎逼退。
「吭!」眼看胖老虎不退反進,棕熊揮掌掃向虎頭!
胖老虎脊背弓、抽前身,避開棕熊一掌的同時,脊背彈開,進前身張嘴咬住棕熊前臂。
「嗷!嗷!」棕熊發出慘叫,它用力地抽扯胳膊,試圖將前臂從胖老虎口中扯出。
胖老虎死死咬著棕熊前臂,口牙間發出虎吼之聲。
一虎一熊就像拔河一樣,可它們拔的是棕熊的胳膊。
按理說,這個時候,棕熊應該撲過去與胖老虎撕咬。
那樣的話,在這狹小的空間里,憑借著皮糙肉厚和一雙靈活的前掌,最后活下來的極有可能是它。
但猛獸相爭,起決定性因素的是勇氣與自信心。
而此時的棕熊,心中只有恐懼,嗷叫著與胖老虎在洞中撕扯。
永安林場一食堂。
自家里發達以后,趙有財就養成了一個習慣。來上班到崗位,趙有財不像其他人一樣去后廚忙活,他得先坐在大堂里抽顆煙、喝一缸子茶水。
就在趙有財抽煙時,門口門簾被人掀開半邊,緊接著崔玉英領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進來。
「趙師傅,抽煙呢。」崔玉英很客氣地跟趙有財打了聲招呼,然后帶著那人來到趙有財面前,對趙有財說道:「你看看,這是我外甥女婿丁慶斌。」
趙有財抬頭,瞇眼掃視過去,只見那男人一張大方臉,穿著有些寒磣,棉襖、外褲上都打著補丁。
這時,趙有財想起那天崔玉英跟自己說過,想讓她妹妹崔玉蘭的姑爺跟自己學打獵。
想起這個,趙有財不禁眉頭微皺,那天他根本沒答應崔玉英,這娘們兒直接就給人帶來了,趙有財哪里能慣她這臭毛病?
「呵!」趙有財冷笑一聲,可他剛要說話,卻見那丁慶斌從兜里掏出兩盒石林,恭恭敬敬地放在趙有財面前的桌子上,道:「趙師傅,你抽煙。」
說這話的時候,丁慶斌心頭都在滴血,兩盒石林煙就是十塊錢吶。他們兩口子一年伺候地、采山貨才掙幾個錢啊?
買煙辦事倒是正常,可丁慶斌往日人情往來、求人辦事,最貴也就給人買過迎春、花團,今天還是他長這么大第一次買石林呢。
但沒辦法,他姨丈母娘說了,這趙有財家里闊得流油,平日只抽石林。
起初聽這話時,丁慶斌還不信,因為在他們家那邊兒,場長也沒有這么闊綽呀。可到這兒一看,趙有財正抽著石林呢。
再看后廚人來人往地忙活著,而這老小子抽著石林、喝著茶水,手上還戴著明晃晃的大金鎦子。
這活脫脫一個地主老財!
「啊……」看了眼丁慶斌遞過來的石林煙,趙有財神情緩和了不少。
可不是趙有財貪圖這兩盒煙,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嘛。而更關鍵的是,冷不丁有人給他送禮,讓趙有財心里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趙師傅。」崔玉英上前一步,拿過丁慶斌剛放下兩盒石林,快速地將其塞在趙有財的棉猴兜里,然后小聲說:「快收起來,別讓人家看著,不好。」
「哎呀,我不要。」趙有財嘴上這么說,手上卻沒有任何動作。
崔玉英見狀,忙道:「趙師傅,你別多想哈,
我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我這外甥女婿來了,尋思讓你多照顧、照顧。」
「照顧……」趙有財視線再次掃過丁慶斌,然后有些為難地說:「我都多長時間不上山了,我也……」
要是讓趙有財領丁慶斌上山是不可能了,因為趙軍明確表示過不行。別看爺倆平時吵吵鬧鬧,但人家終究是父子。
「不是。」崔玉英手向丁慶斌那邊比劃一下,笑道:「他現在到咱食堂當學徒來了。」
「啊?」趙有財一愣,就聽崔玉英繼續說:「張主任給安排的,說趙師傅手藝好、人也和善,讓他上來你這兒當個學徒。」
「張國慶安排的啊……」趙有財一聽就明白了肯定是張國慶收了人家好處。
果不其然,那天晚上崔玉蘭截住趙軍,本想求趙軍帶她大姑爺打獵。這樣一來,她大姑娘、大姑爺過來,就能給她養老了。
可讓崔玉蘭沒想到的是,求人辦事沒求成,還跟趙軍起了沖突。如此再想讓趙軍、趙有財帶丁慶斌上山,那是不可能了。
崔玉蘭一計不成又生二計,拿棺材本給丁慶斌買了個工作。她的想法很不錯,有工作吊著,丁慶斌肯定能來,而且來了還就不走了。
但如今的永安林場,各大班組肯定進不去,就連工作車間、歸楞小組也不缺人。
正好崔玉英提議,讓丁慶斌來一食堂。一來學廚是份手藝,老話說荒年餓不死廚子。二來,他們在一起上班,互相之間還能有個照應。
「啊。」了解了事情緣由,趙有財微微點了點頭,然后對崔玉英說:「那你領他上后廚吧,跟大伙認識、認識,完了先干幾天雜活。」
說著,趙有財手指向丁慶斌一掃,道:「這老爺們兒在家,都不帶做飯的,先鍛煉、鍛煉。」
「那可不是啊!」崔玉英再替丁慶斌說話,對趙有財道:「我這外甥女婿,他老爹、老媽以前是生產隊做飯的,這孩子切墩、炒菜都行。」
聽崔玉英如此說,趙有財沒說話,只把煙頭往地上一丟,低頭去踩煙頭時,淡淡說道:「去吧。」
「啊……」崔玉英見此情形沒敢再說什么,領著丁慶斌向后廚走去。
跟著崔玉英走了幾步,丁慶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趙師傅仍坐在那長條板凳。
但這時的趙有財端起了搪瓷缸子,一邊小幅度緩慢搖頭,一邊吹著缸口。
「這人譜真大!」在丁慶斌眼中,趙有財比他們曙光林場的場長、書記架子都大。
寒風呼嘯,天空陰沉。
趙軍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青石頂子上,這條路趙軍他們曾經走過,就是在前頭遇到了熊霸對峙東北虎。
但沒到那位置,于學文、李老五就改道,帶隊進入了石塘帶。
踩著石頭往前摸,在李老五說即將到目的地時,趙軍讓王強、解臣、陶飛和其他牽狗的人停在原地,而他獨帶青老虎隨于學文等人上前。
再行百十來米,亂石碓下有一洞口。
洞口很寬闊,趙軍鉆進去都沒問題,難怪熊鬼子能把人拽到里面去。
「老虎!」趙軍雙手緊緊拽住繩子,原來是青老虎要往洞里鉆。
趙軍向后退,青老虎卻不斷地向洞前掙著繩子,趙軍將青老虎拽得后退十多步再停下時,青老虎扥著繩子,朝那洞口發出吼聲:「汪!汪!汪!」
青老虎到趙家已經有些日子了,最近這段時間吃的好、睡的香,還有壞人每天被它監督,青老虎肉眼可見地變胖了。
這老狗一胖,身上皮毛沒那么垮了,此時它仰脖吼叫,一身長毛隨風擺動,威勢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虎叫,不遠處其它獵狗紛紛開聲,并拉扯著繩子。
「咱都拽住了啊!」王強再三督促眾人,牽狗那些人早就將繩子頭纏在小臂上,但趙家狗幫里有大家伙,那黑虎、二黑、白龍發力,拽得人直往前出溜。
王強站在最前面,不時地揮手壓制黑虎等狗。與此同時,趙軍一手抓著繩子,一手從青老虎脖子往上抹。
讓趙軍手摸到青老虎下巴時,這老狗怕傷到主人,很自覺地把嘴閉上,但緊接著它就將頭一繞,別過趙軍的手掌后,繼續朝那洞口咆哮。
「是熊瞎子!」趙軍通過觀察青老虎的神態和興奮程度,判斷出了這洞里藏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是吧。」于學文附和一聲,然后就在一旁看著趙軍操作。
趙軍呵斥兩聲,青老虎掙扎這么半天,心里也明白了主人不想讓自己上前。它不再掙繩子,但叫聲仍然不停。
青老虎不再掙扎趙軍便騰出一只手,從兜里掏出子彈哨,含在嘴里連吹數聲。
子彈哨聲音尖銳、悠長,遠處王強等人都能聽見,何況是獵狗呢?
趙家狗幫能聽出吹哨的趙軍,頓時更加興奮了。而這時,王強指揮眾人分散,十一個牽狗的加他是十二人,分成兩組從左右繞大圈而行。
與此同時,李老五帶著其他獵人隊隊員,去與牽狗之人匯合。他們兩兩一組,一人牽狗在前,一人持槍在后。
在李老五走時,趙軍還讓他牽上了青老虎。
如此一來,洞口前就只剩下趙軍和于學文二人。
「趙軍吶。」于學文問趙軍說:「我們大隊也有幾家養狗的,前些日子也讓他們帶狗來了,但好像沒啥作用。」
「嗷!嗷!」
于學文:「……」
于學文那話音剛落,遠處就有狗叫聲傳來。于學文并不覺得有什么尷尬,而是好奇地看向趙軍。
「于大爺。」趙軍淡淡一笑,道:「春獵那回我來你們大隊我也看著了。你們大隊是有養獵狗,但是……你們這邊人太猛了,就練不出狗的能耐。」
關于這點,趙軍跟黃貴討論過。永興大隊這邊不缺槍,而且常年組織民兵訓練,在陶大寶這老兵的帶領、監督下,永興民兵一個個戰斗素養都可高了。
這就導致永興這邊打圍和永安那邊打圍不一樣,永興這邊打圍幾乎全是溜圍、仗圍,幾個人拿幾棵半自動上山,碰著東北虎都不怕。
所以永興大隊可不像永安林區,總因為山牲口傷人而勞煩趙軍。
永興大隊從開始到現在求趙軍的幾次,一次是活抓東北虎,再就是抓活狍子、秋天打黃葉子,還有眼前的無底洞。
可以說,永興大隊請趙軍出手辦的都是技術活。要是簡單、粗暴的工作,人家永興大隊自己就干了。
人能辦到的,何必養狗啊?
所以,永興這邊很少有打狗圍的。就算拖出來好獵狗的話,也都拿去賣錢了。
這時候,黑虎開聲,它所在小隊的其余五條狗在人的帶領下紛紛趕了過去。
黑虎開聲的地方,有一條石頭縫子,幾塊石頭堆在一起,彼此之間的縫隙很窄,連小手指頭都插不進去。
黑虎撓了兩下發現撓不動,便把嘴湊了過去,用鼻子拱著那石縫。
這時其它獵狗過來,紛紛湊到近前去聞。
石縫內,向里延伸近兩米之處,一熊如狗般坐在洞中,仰脖抬頭向上張望。
這數九寒天正是熊冬眠的時候,可這熊不睡覺,直勾勾地在那兒坐著。
或許是沒睡好的原因,這熊骨瘦如柴,它身形也不大,看著也就一百五六十斤。
而恐怖
的是,這熊身旁有一具尸體,那尸體整張臉皮都沒了,順著咽喉往下,胸膛被撕開,內臟被吃的精光,還剩空膛、四肢在那兒。
這下面空間不小,而熊沖上面抽了抽鼻子,隨即起身往洞深處而去。
熊走后,洞外獵狗仍在石縫前嗅著,直到過了四五十秒,獵狗們才停下了動作。
解臣扽繩子,牽黑虎一路嗅著往東走,其他人掐槍的掐槍,牽狗的牽狗。
兩分鐘后,帶著另一隊獵狗過來匯合的青老虎又開聲了。
聽見狗開聲,趙軍看都不曾往那邊看一眼,只對于學文說:「于大爺,咱看看那倆窟窿口去。」
「哎,走。」于學文答應一聲,背槍在前帶路。
這一折騰,就折騰到了中午,大伙暫停工作聚在一起嚼干糧。
王強等人邊吃邊復述獵狗們開聲的路線,而與此同時,永安林場一食堂里,吃完飯的趙有財坐在后廚窗前抽著煙。
「趙師傅。」丁慶斌笑呵呵地湊了過來,拿著燒水壺,道:「給你添點熱乎水。」
趙有財沒說話,只微微點頭。
丁慶斌給趙有財添完水,小心翼翼地把茶缸蓋蓋上,然后他走兩步將燒水壺放在爐蓋上,緊接著回來對趙有財道:「趙師傅,我聽我大姨說你打獵可厲害了,十槍磕十一個野豬。」
「呵呵。」被人說到得意之處,趙有財淡淡一笑。
「趙師傅,我來的頭兩天,我在我們那邊兒看著個黑老虎。」丁慶斌壓低聲音對趙有財說:「那老虎老特么大了!」
「啊?」趙有財一怔,看著丁慶斌問道:「你家原來是哪兒的?」
「我家曙光的。」丁慶斌答道:「擱北邊兒拉(l),靠牡丹江界那塊兒。」
「啊……」趙有財道:「你認識李大智吧?」
丁慶斌一愣,隨即點頭道:「認識!那是我曙光的營林場長。」
聽丁慶斌這么說,趙有財心里有數了,曙光那邊靠杜丹江,翻山過去就是大海林下屬的海浪林場,想來那黑老虎是要走牡丹江奔羅剎國去。
當初一只耳準備出國避難時,走的就是這條路線,但卻被趙有財給攔回去了。
可趙有財沒想到的是,那黑老虎不是奔羅剎去,而是從羅剎來的!
丁慶斌當熱鬧說,趙有財就當熱鬧聽。畢竟連黃老虎都不能隨便打呢,何況黑老虎呢?
與此同時,66林班上頭的石塘帶里。
光天化日之下,黑老虎撕破了棕熊的肚皮,隨著棕熊腸子、肚子,三只血呼啦的無毛熊崽流了一地。
黑老虎叼起一只熊崽時,那沒睜眼的熊崽身體微微抽動,隨著黑老虎一甩頭,熊崽被它吞進了嘴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