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臉色鐵青地飛到走廊外，滿臉都飄著黑色的怨氣，不管不顧地在走廊中橫沖直撞，直接朝著這座聯邦建筑外飛去，現在的他只想遵循本性撕碎幾個活人，喝干凈他們的鮮血。
“冷靜，冷靜。”溫和到有些懦弱的男孩聲音在他腦中響起，“她是故意想激怒你，卡妮亞肯定知道你很容易被這個話題影響，不用讓你的天性支配了。”
但是此刻的王陽根本不想理會自己腦內的聲音，直接飛出了高樓，正如他聽到的聲音所說，卡妮亞不可能沒法察覺到自己已經的煩躁和抵觸，肯定知道接連的刺激很容易讓自己展露本性，但這反而更加讓他不想約束自己。
因為即便此時的他受到了怨氣的影響，但也能依稀判斷出卡妮亞這么做的目的，她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讓自己失去控制，她知道受過神霄教導的自己其實有辦法重新回歸理智。
在遇到神霄前他和王陰就處于這樣近乎瘋癲的嗜血狀態，跟那種傳聞中的怨靈沒有區別，要是有誰敢提到任何令他不開心的事情，他就會遵循自己的嗜血本年殘忍地殺害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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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遇到了神霄，他們才重新擁有了神智。
但就算是剛剛遇到神霄，被強行冷靜下來的他們如果聽到卡妮亞這樣的話，肯定也會不管自己的死活以及下場，如同饑餓的野獸般直接將她撕成碎片。
即使現在他看起來這么像是活人，他本質上依然還是充滿怨氣的死者，早在多年前就被那邪惡的方士殘忍地殺死了，現在的他能行動也是因為那個方士引導出來的強大的怨念。
如果他真的拋棄了怨念也不可能在存續下去了。
這才是真正的他。
“就算殺幾個人又能改變什么呢？別忘記她教給你的東西。”男孩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們并不想如同怪物般活著，即使要滿足自己的本性也不能只追求最低級的快感。
“現在你都已經走到這里，不要向自己的本性屈服。”
王陽依然無視了自己的幻聽，其實他生氣的原因越是因為自己很可能真的沒法跳出卡妮亞的算計，她反復提到神霄和自己以前的事情就是為了他充滿怨念，其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在正常情況下，作為怨靈的他根本不可能會回答這種問題，因為那只會激起他的怨氣，怨靈不會正視自己抵觸的念頭，就像是他們也從未接受過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
只有真的陷入這種狀態的時候，他才會面對自己內心深處最抵觸的東西——他心中真正的神霄。
“沒錯，容易被幾句話影響是你的本性。”男孩接著說道，“但你可以戰勝他，如果你還活著，根本不可能因為卡妮亞的幾句話就陷入這種狂亂，你覺得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你現在當然可以隨意發泄自己的情緒，跟隨本能像個孩子樣鬧別扭，但你得先想清楚自己這么做最終會付出什么代價，你期望的未來將再也不可能成真。
“你也可以選擇好好地想想卡妮亞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內心深處到底在擔心著什么，她期待你說出口的到底是些什么。”
王陽不滿地說道：
“你根本不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只是我陷入瘋狂以后的幻覺而已。”
男孩回答道：
“或者說我就是你自己——更理智的你，你聽到的確實只是怨靈本能的幻聽，可難道你的幻覺就不是你的一部分了嗎？
“而且就連卡妮亞都可以看出你心中有些不愿意面對的東西，難道你真的可以視而不見嗎？
“你想要逃避一輩子嗎？”
王陽漸漸地意識到自己的幻聽說得其實沒錯，他也稍微冷靜了下來，身體周圍彌漫的黑氣也變得暗澹了些許，卡妮亞這么刺激其實也不是出于惡意。
至少不完全是。
他心中的確有些難以面對的心結，其中也藏著卡妮亞想要知道的東西。
沒想到本來困住他們，引導著怨靈瘋狂殺戮的幻覺此刻竟然會成為攔在他瘋狂面前的障礙，當年神霄教給他們的東西真是不可思議。
終于略微平靜下來的王陽開始思索自己不愿意面對的到底是什么。
是自己遇到神霄以前的狀態嗎？還是她給予自己的幫助？亦或者自己的恩將仇報……
不，都不是。
這些東西他早就想明白了，雖然神霄幫助他擺脫了終日受到本能控制，將那些癲狂的幻象驅逐出了自己的腦中，可他們也沒有必要為自己的背叛悔恨。
他們可是怨靈——天生邪惡嗜血的種族。
做好事對活人來說可能會帶來滿足，但只會讓怨靈感到麻煩，而做惡對活人來說往往都會帶來負罪感和愧疚情緒，就像是背叛了神霄的姜元達，可是怨靈只會得到快感。
所以這些都不是他所抵觸的問題，真正的疑問到底是什么……
王陽慢慢地陷入了回憶中，腦中開始不斷地閃過以前跟神霄相處的片段，試圖自自己的記憶中重新尋找到自己到底在擔心著什么。
但是他不僅沒有找到自己擔心的原因，反倒感覺到了幾分怪異，他在背叛神霄以后就再也沒有像如今這般真心地回想記憶中的她，因此直到現在他才隱約意識到了些許不對。
當時的她很多看似正常的事情做得都不是很合理，但那些讓他和王陰覺得神霄瘋狂的行為，到了此刻他反倒有些能夠理解了。
正深陷記憶泥沼的怨靈，并沒有察覺到冷靜下來后的自己身上的黑色怨氣反而更加濃郁了。
“我終于有些明白自己在擔心什么了。”王陽如釋重負地說道，“自我背叛神霄以后每日每夜都在擔心她重獲自由，都在恐懼著可能降臨在自己身上的懲罰。
“我想可能是她全戰全勝的形象過于深刻了，以至于還有些沒從她的落敗反應過來。”
“你說的沒錯，所以……”男孩聲音回答道，但音調卻忽然慢慢扭曲，“你真的相信我會輸？”
王陽全身都僵住了。
一只柔軟又沉重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陣他熟悉到驚恐的平和聲音傳來過來：
“也許有這樣的一種可能，你內心深處的擔憂根本沒錯，而你會這么容易崩潰到升起怨氣，是因為你早就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這是真的，其實你并不像是他們覺得的那么脆弱。
“自欺欺人總比每日活在恐懼中要好，不是嗎？”
他近乎顫抖地張開了嘴，但身體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不用張開，我知道你將要說什么，你想說我只是你的幻覺，是你對神霄恐懼的具象化，是在怨氣影響了產生的瘋狂念頭，這些全都沒錯，我并不是真的神霄。
“但你怎么知道這不在我的預料中？”
王陽在慢慢接受了她并不是神霄的事實以后，終于顫顫巍巍地說出了話：
“我是在自己嚇自己，你根本不存在，也不可能對我造成什么威脅，現在的神霄已經被聯邦徹底地囚禁起來了，你根本不可能再報復我們……”
神霄輕笑著說道：
“真的嗎？難道你沒有聽到聯邦說的話嗎？他們說我不久后就要離開監獄前去亞特蘭蒂斯了，如果沒有這件事出現，你還可以用這個借口騙自己。
“但現在你還覺得這是個意外嗎，難道你沒想過這有可能在我的預料中嗎，還是說你真的以為我沒可能抓住這個機會，你忘了我曾今做過什么嗎？”
但王陽比剛剛又鎮定了不少，接著終于可以以正常的語氣說道：
“是的，我的確在擔心你的歸來，而最近這件事毫無疑問的加劇了我的恐懼，但這也更可以說明此時的你不過是我在恐慌中的妄想罷了，你根本不客觀和理性。”
“哦？所以你覺得我的存在很客觀和理性？”她有些好笑地問道。
王陽咽了咽口水，接著提起勇氣說道：
“沒錯，我不覺得你的全勝是什么神話，你始終能贏不是因為你不會輸，只是你剛好強到了幾乎不可被戰勝的程度，可當你遇到的比自己還強的對手的時候自然就會落敗，你和我們是相同的。
“而且正如你曾經教導我的，對恐懼的屈服只會讓它變得更強。
“我也不會向你下跪。”
神霄說道：
“看來我沒有白教你，你的確學到了些東西，可是有些東西比語言更加能體現道理，不管當時的我是怎么說的，你應該都看見了一個事實——那些不向我屈服的都死了。”
王陽不知不覺已經握緊了雙拳：
“你也是人，只要我能做正確的事情就可以戰勝你，就算你真的是神霄意志的體現，你會出現在這里也意味著我的屈服是對你有意義的，你需要我來幫助你脫困。
“反過來想，只要我堅持跟你對抗就能阻止你的歸來，卡妮亞也已經察覺到了我的怪不對，我只要將你的出現告知他們就行了，聯邦會阻止你脫困的。”
神霄語氣平澹地說道：
“所以這就是你的想法？跟世界最強的Ⅴ階能力者作對，然后祈禱自己能活下來，那你能解釋下自己如何能做到其他Ⅴ階能力者都做不到的事情嗎？
“你可以選擇拒絕接受事實，但你真的能在我出來以后接著活下去嗎？”
王陽的腦子在前所未有的高速運轉：
“當然，你只是我幻覺，我很清楚真實的神霄是什么樣的人，她不會報復我們的，不僅僅因為她不像我們這些壞人那樣小心眼，更是因為比其現在她更在意未來。
“你根本不是她，也不了解她，你甚至都不是我，只是我的恐懼。”
神霄帶著笑意說道：
“原來如此，你始終都覺得我是個瘋子，但現在卻忽然想明白了我不會報復你，既然你這么想，不妨換個角度去思考，我只要出來會殺死你的，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我是位預言者，我當然不會因為記恨你而下殺手，你知道我不在意這些，但我想你跟著我們這么長的時間也了解到了些我看待事物的方式，否則你也不可能聽到接下來這句話。
“神霄會殺了你，只因為你現在沒有接受我的提議
“她‘將’要這么做的的原因是為了此刻的我們的對話。
“這才是她看待時間的方式。”
王陽能夠理解自己幻覺的意思，因為自己知道神霄是預言者，所以他知道神霄的確有可能因為現在自己不接受幻覺的提議而動手，雖然以正常人的邏輯來看那時她不論怎么做都沒法影響到現在了。
但這不是神霄思考的方式，對她來說過去是有意義的，因為對神霄來說時間是相對的，所謂的過去也可以是相對于未來的現在。
“她不會成功的。”王陽說道，“聯邦會庇護我，在背叛你的時候他們就給了我承諾，而且你只是我的幻覺，并不是真正的神霄預言。”
他身后的神霄笑出了聲來：
“這才是你最不能接受的事情，你竟然還在說我是幻覺，難道你沒有想過為何我會找到你們嗎，你難道沒有意識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嗎？
“正是你們作為怨靈這點，才使得我可以在力量被徹底壓制的情況下鉆入你的腦中，我將你們帶在身旁就是為了此時此刻你會因為恐懼陷入狂亂，而我想你其實已經明白為什么我要這么做了。
“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在聯邦內部安插屬于自己的臥底，當你們背叛我的那時刻，聯邦會用各種方法檢驗你們的決心，如果你們真心跟隨我就不可能取得聯邦的信任。
“我是全戰全勝者，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王陽，我根本沒有輸過。”
男孩的身體頓了頓，接著搭在他肩膀的手掌終于消散不見了。
他沒法說清這到底是預言還是幻覺，以自己對神霄的恐懼和怨靈的特點，其實產生這種程度的幻覺是相當正常的事情，神霄也很可能根本沒法預料到那么遠的地方。
但這是預言還是幻覺……
真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