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軍攻入新城的時候,西城就已經沒有活著的趙國人了。”果然,在戰將的耳朵中,聽到了春平君冷漠而又冷血的話。
“放箭。”春平君語氣平靜地說道。
“住手,我看你們誰敢放箭。”戰將猛地抽出了佩劍,劍鋒直指操控床弩的士兵。
那些士兵一時間聽到了兩個命令,一個個迷茫地看向了春平君兩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聽誰的命令。
“放箭。”春平君無視戰將的憤怒,冷聲道。
距離兩人最近的那個士卒可能是對來自兩人的壓力感受地最清晰的那個人,在壓力之下,控制機括的手掌下意識的就想一松。
但是,他沒有松開的機會了,因為就在他即將松手的那一刻,一道冷光已經斬向了他的手掌,慘叫聲伴隨著血光響起在眾人的耳朵中。
“我看你們誰敢放箭。”戰將對士卒怒聲呵斥道。
“你們知道當你們松開你們手中的機括之后,會出現什么樣的后果嗎?那是整個西城無數的生命,在這些生命之中,就有著你們的親人,你們的家人。”戰將說道。
在戰將的怒斥中,操控床弩的士卒臉上出現了遲疑的神色。
他們自然知道自己面前的這些床弩是什么樣的一種東西,當這些箭矢射向西城之時,藏于其中的毒物就會擴散開來,而那些毒物是致命的東西,在毒物的籠罩之下,沒有能夠逃脫的生物。
而在此時的新城,有著攻進城來的秦軍,但更多的還是趙國的百姓。
作為士兵,對于命令的服從一時間讓他們忘記了這一點,但當戰將將這一點挑破之時,他們已經重新記起這一點了。
“你想造反嗎?“春平君質問道。
但戰將卻根本不理會春平君的質問,而是繼續對士卒大聲道:“我們是軍人,是趙國的軍人,我們在戰場之上與敵人拼命是為了什么?是為了保衛我們的親人家人,如今,我們的親人家人還沒有死在敵人的刀下,難道就要死在我們的手中嗎?”
“若是這樣,那我們拼命,又是為了什么?”
操控床弩的士卒在戰將的話語間,下意識的拿開了放在床弩上的手掌。
“為了趙國,他們的死亡是必要的。”春平君道。
“但他們不應該是死在我們這些軍人手中,我們可以為了趙國戰死,但絕對不能在戰死的時候,是滿手的國人之血,那樣,即使我們在戰場上贏了,又算的上是贏嗎?”
“違抗軍令者斬。”春平君說話間已經抽中了腰間的佩劍。
“若是有此軍令,違抗了又如何?”戰將直視著春平君,毫不退縮道。
“違抗軍令者斬。”春平君再次道。
“殘虐國人者,人人得而誅之。”戰將以劍指向春平君道。
“你想動手?”春平君面對眼下的情景,卻是分外平靜,平靜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
“春平君又是否要動手?”戰將無畏地說道。
“以下犯上,當誅。”春平君的平靜突然間破開了,化為了憤怒,而若是有人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在春平君的而憤怒之中,還有著悲涼與決絕。
不過,現在也沒有人能夠注意到這些了,因為春平君的劍已經斬向了面前這個不聽軍令的下屬。
作為下屬,那員戰將雖然有為了國人的抗命之心,但在心中,終究還是有著因為習慣而有著的顧及,因此,面對春平君斬向自己的那一劍,他本能的就是躲避而不是反抗,而他的躲避也是稍了一步。
看著那朝向自己脖頸斬來的劍刃,戰將中升起一種絕望的心緒,即使因為自己,也是為了那些西城的趙國百姓們。
就在他準備閉上眼睛之中,耳邊卻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呼聲:“君上。”
霎時之間,戰將嗅到了一股血腥氣,以及手中的低持的戰劍上所傳來的壓力感,他茫然地向前看去,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的劍又是如何刺進了春平君的腹部。
在春平君的那身錦衣之下,如今已經被染成了血色。
“君上您?”戰將大驚失色道,此時的他哪里還不明白,春平君從始至終都沒想過殺他,春平君是要自殺。
“我知道那樣做不對,身為軍人,你的堅持是對的,但我身為王族子弟,為了趙國,我不得不那樣做,現在好了,為了趙國我已經做了我能夠做到的一切了,如此,死后,大概能夠面對我的父王和列祖列宗了。”春平君斷斷續續地說完這最后的遺言,人向后退出一步,隨即倒向地面。
“君上,你何苦如此?趙國之存亡,豈是你一人能夠擔負的。“戰將臉色復雜地看著倒下地上已經氣絕身亡的春平君,一瞬間,只覺得有著什么東西堵在心頭一般。
“將士們,現在,春平君已經盡到自己身為趙國王族子弟的職責了,接下來,就是我們了,輪到我們盡一個趙國士兵保家衛國的職責了。”戰將用自己那此時還流淌著春平君鮮血的戰劍指向營地外已經隱約能夠聽到喊殺聲的戰場道。
“諾。”一時間,軍營之中氣勢如虹。
一個國家,即使再怎么不堪,在危亡之際,也會有著一個又一個的英雄站出來,他們的身份可能平凡,他們的力量可能平庸,但他們卻是一個國家的脊梁,脊梁雖可斷,但氣不可衰。
“不滿十八歲的士卒,家中是獨子的士卒留下來,看守好這些東西,秦軍若是殺來,你們可以投降,其他的人隨我來。”戰將從一張張熟悉的臉龐上掃過道。
“將軍,我們也要上戰場。”要被留下的士兵大聲道。
“不,你們不需要,趙國現在不需要你們去死,而是需要你們活著,趙國的人不能都死絕了。”戰將說道。
在一道道抗議聲中,趙軍士卒們拿著武器走出了營地。
前方,是他們的戰場,也是他們的墳墓。
而在趙國的另外一處,卻能看到一個個身著錦衣的趙人跪在街道兩側,一隊隊的秦軍士卒從街道上急速穿行而過,奔向喊殺聲響起的戰場,對于這些跪在街道兩側的人卻是一眼也未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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