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直通城門的大道,端木蓉與公孫玲瓏兩人雖然走的很慢,但一個時辰的世紀還讓她們來到了咸陽內城的城墻之下。
所謂的咸陽內城正是當年的咸陽城,只不過,隨著帝國的建立,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咸陽附近,在這些人之中,有著秦國從天下各郡征調的直屬于皇帝陛下的禁衛軍以及其家卷,有著曾經六國的王孫貴族,有著來自天下各地的行商,有著精通各種技術學問的百家之人,有著從地方和郡縣選拔即將進入章臺學宮開始學業的天才少年。
而這數以數十萬計的人來到咸陽之后,在上任咸陽令蒙恬的主持之下,參考陰陽家的天象風水之學,逐漸建設起了咸陽的外城。
但在建設咸陽外城的過程之中,卻沒有投入人力修建城墻,因為咸陽城是一座沒有邊界的城池,它的城墻不是一塊塊青磚巨石砌成的有形城墻,而應該是用人心鑄就的無形城墻。
“咸陽可真大,這要有數十萬戶吧。”走進內城的公孫玲瓏贊嘆道。
“曾經的咸陽,也就是現在的咸陽內城就有十萬戶,我看現在的外城規模還要在內城之上,應該要超過三十萬戶。”端木蓉道。
“超過三十萬戶?那豈不是說人口要超過百萬?”公孫玲瓏震驚道。
這還是一座城池嗎?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個問題在公孫玲瓏的腦海中浮現,那就是端木蓉的家到底在哪里?
在來咸陽的路上,公孫玲瓏能夠看到端木蓉的急切,但當她們兩人來到咸陽后,端木蓉卻好像又不著急了,只是慢條斯理的走動著,似乎是漫無目的,但咸陽城的一切好像又都是她的目的,都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一般。
這可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子。公孫玲瓏疑惑地想到,不過也是一個有趣的妹妹。
同一座城池,同一個時間,不同的人心情卻完全不一樣,比如此時的李斯,這位在數個月之前才上任咸陽令之位的荀況高徒此時卻陷入了惶恐之中。
一切皆因一道奏章而起。
惶恐不安的李斯拿著他那被咸陽宮打回來的奏章,急匆匆地來到了右丞相府,來向老師荀況求教,同時也是求助。
李斯侍立在荀況跟前,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這位秦國的咸陽令,此時像是一個犯錯的學生一般,等待著老師的懲罰,老師的懲罰對于他來說,不僅僅只是懲罰,同時也是解脫。
因為只有荀況才能為他解開眼下的困局。
“你覺得三年前皇帝陛下稱帝的過程太過簡單了,沒能彰顯出一統天下的勢嗎?”荀況放下手中的奏章,看向了自己的徒弟道。
“是,老師,三年前我雖然并不在咸陽,但也知道當時在咸陽發生的事情,皇帝陛下盡滅六國,使天下歸一,建立起一個史無前例的國度,這樣的壯舉,可謂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但皇帝陛下稱帝的過程未必太過潦草了,只是一道道詔書而已,完全不能夠彰顯出皇帝陛下始皇帝的權威。”李斯道。
“所以,你就想著上了這么一道奏章,進言皇帝陛下舉行猶如當年皇帝陛下在大河之畔舉行的加冠禮那般盛大的儀式嗎?”荀況道。
“是。”李斯道,“想當年,皇帝陛下在大河之畔攜大敗五國聯軍、滅韓國之威,筑高臺,強逼五國之王盡數襲來參加加冠,那是何等的威風,但在皇帝陛下稱帝之時呢?這般一個可謂斷過去,開未來的壯舉,卻沒有任何儀式,只是用詔書就取代了該有的儀式,這未免·······”李斯解釋道。
“你覺得滿朝的公卿只有你能夠看到這一點嗎?”荀況道。
“這?”李斯臉色微微一變。
“為何三年來都不曾有人因為這件事情進言皇帝陛下?”荀況追問道。
“難道這其中還有別的原因?老師,我回咸陽不過數月,對這些年來咸陽發生的事情還不太了解,還請老師解惑。”李斯道。
“皇帝是秦國的皇帝嗎?”荀況問道。
“皇帝陛下自然是秦國的皇帝陛下。”李斯不解地回答道,這算是什么問題。
“不,你錯了,皇帝對于皇帝陛下來說,只是一個自稱而已,與曾經的秦公、秦王之號并沒有什么區別,皇帝陛下真正在意的是帝國,在帝國還沒有真正建立起來的時候,皇帝的稱號對于皇帝陛下來說,對于這個天下來說,并沒有什么特殊。”荀況道。
“皇帝陛下之所以沒有在稱帝之時舉行稱帝的儀式,是有原因的,皇帝陛下是要這樣的方式告訴滿朝文武,告訴天下的百姓,滅六國只是建立帝國的第一步,卻不是最后一步,皇帝陛下是要告訴我們,帝國還沒有建立,我們依舊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荀況道。
“帝國?什么才是帝國?”荀況問道。
“帝國,不僅僅只是七國領土歸一,而是天下人心的歸一,是文化的歸一,是制度的歸一,是法律的歸一,是書同文,車同軌,是度量衡的歸一······帝國,不僅僅只是七國的江山,還要有百越之地,還要有草原諸部,還要有西域諸城。”荀況道。
“所以,老師的意思是說,皇帝陛下是要在帝國真正建立時候,才會舉行封天告地的儀式嗎?”李斯凝重道。
此時的他已經完全反應過來了,原來自己錯了,而且是錯的厲害。
他那看起來是出于忠誠的舉動落在皇帝陛下的眼中,可能只是一個貪圖權威之人的獻媚而已。
想到此處,李斯的額頭不禁滲出冷汗來,若是在皇帝陛下那里留下一個諂媚小人印象的話,那他的前途可就真的很堪憂了。
荀況看著滿頭冷汗的李斯,在心中不由嘆了一口氣,自己這個徒弟天資雖好,但對于權威富貴的貪念實在是太重了,以至于常常讓自己做出愚蠢的事情。
這樣的人,終會因為的聰明而害人害己。
九卿之位,就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荀況想著,將李斯徹底從心中的一個計劃中剔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