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新羅已定,但沒有那么快出發。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糧草未動,內衛先行。
在劉仁軌復出,重整昔日征討過三韓之地的部曲,準備開赴安東都護府的同時,大批內衛也直接趕往熊津都督府。
熊津都督府正是唐朝滅亡百濟后,于百濟故地設立的管理機構,歷史上后來被新羅兼并,如今也時常遭到新羅的侵略騷擾。
新羅的戰略很明確,先吞并百濟故地,再北上拿下高麗舊地,到時候它就是雄踞遼東半島的大國了。
李彥的戰略也很明確,先將新羅延伸出來的觸手統統斬斷,將這小國徹底封死在境內,再引動其國內矛盾,制造勝機,大唐軍至,一舉推平。
所以金良圖、泉獻誠和黑齒常之,都出現在了李彥面前。
金良圖的出馬,是為新羅內部有心歸化王道的人,樹立一個清晰的榜樣,正如貞觀朝的眾多胡將一般。
泉獻誠的出馬,是以淵蓋蘇文的影響力,加強對高麗故地的統治,畢竟高麗比起新羅和百濟加起來還要大不少,亡國后設立九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縣,這片區域必須穩定,才能穩定提供糧草和后勤支持。
黑齒常之則是百濟人,百濟剛剛滅亡時,還率領民眾抵抗唐軍,受招撫投降大唐,得劉仁軌看重,獲授折沖都尉,頗受信任。
金良圖眼中滿是振奮,精神十足,泉獻誠難掩激動,卻又有些緊張,黑齒常之則帶著一位富態男子:“容末將介紹,這位便是故國義慈王之子,幸得李閣領舉薦,得往熊津都督府任命。”
富態男子行禮:“扶余隆見過李閣領。”
李彥還禮:“扶都督,如今新羅作亂遼東,熊津不平,需你出面安撫百濟遺民,不被賊人所用。”
這位最后的百濟太子眼珠轉了轉,用十分熟練的大唐話道:“得陛下和李閣領信任,我是愿效犬馬之勞的,只怕才能平平,誤了大事啊……”
昔日百濟滅國時,他和義慈王向唐軍投降,被帶到東都洛陽,歷史上也是被李治任命為熊津都督府都督,管理百濟故地和遺民,然而此人居然不愿意赴任,一直呆在洛陽,直至去世。
那時的理由是害怕受到新羅的侵略,但此刻李彥看著這位富態白嫩,養尊處優的模樣,十分懷疑他是貪圖在大唐國都的享樂生活,根本不愿意回百濟那苦寒落后的地方。
此間樂,不思蜀,但不比劉禪是被試探,現在是真的要對方去赴任。
李彥正色道:“都督不可妄自菲薄,有你出面,輔以內衛之助,能讓大戰結束更早,大唐將士傷亡更少,戰后更易安撫遼東,樣樣皆是大功。”
扶余隆心想再大的功不還是個富貴閑人么,與他現在的生活有何區別,但聽了這話,也知道自己是不去不行了,只能拱手道:“李閣領高看了,在下實在愧不難當,只愿竭盡全力,坐鎮熊津……”
李彥點點頭,對著黑齒常之道:“還要勞煩黑齒將軍了。”
黑齒常之在熊津都督府能讓底層士卒服氣,這百濟太子是庸碌之輩,沒有這位猛將同去,李彥還真的擔心這位去幫倒忙。
黑齒常之抱了抱拳:“李閣領這是哪的話,新羅百濟是世仇,如今故國已矣,若能平新羅賊寇,末將也了卻昔日心愿了!”
李彥安撫了泉獻誠,最后看向最有積極性,也被外放任命為熊津都督府司馬的金良圖:“金司馬,元振所帶的內衛精銳,弓五郎的奴隸商會,少林寺的數百武僧,就交托給你了。”
金良圖半跪下來,亢奮地道:“請李閣領放心,末將定效死力,報效大唐!”
送別眾人,李彥目露期待。
以前是大唐領著新羅,滅高麗和百濟。
現在變成大唐領著高麗和百濟,滅新羅。
這三個國家可以追溯到古代朝鮮半島的三個部落聯盟,馬韓、弁韓和辰韓,馬韓即高勾麗,在南北朝時期改稱為高麗,后世為了區別于王氏高麗,也稱高句麗,弁韓即百濟,辰韓即新羅。
真要算算,三韓苗裔的恩怨糾葛延續了七八百年,終究要做一個了結。
萬事俱備后,李彥同樣會親自北上,但不是現在。
有一件早就醞釀的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
他下班回到府上,就見一輛裝飾典雅的馬車停在府門前,身穿白紗襦裙,翠色半臂,面戴素色紗巾的上官婉兒走了下來,十足的貴女風范。
不過見到他正好回府,婉兒雙眸一亮,步履輕快地飄了過來:“徒兒拜見師父!”
李彥看著她的身姿,微笑道:“不錯,功力越來越強了,果然有動力就是好。”
帶著徒弟入了府,李彥也不往正堂,直接領著她往練武場而去。
婉兒有些奇怪,卻又眸光一亮,期盼地道:“師父,你招我來,是不是帶我去遼東啊?”
李彥看了看她:“你也想去遼東之地?”
婉兒立刻明白自己猜錯了,不禁嘆道:“原來不是么?那可是立功的好機會啊,我不怕吃苦的,遼東之地再艱苦,都比不上吐蕃高原苦寒吧!”
李彥道:“我知道你是能吃苦的,又靈敏機智,但新羅不比吐蕃出使,并沒有你的用武之地,倒是我離開后,你可以在宮內盯著太后,萬一出了事情也能速速通知我回歸。”
婉兒立刻覺得肩膀上的膽子重了起來,點了點頭:“好!那我就幫師父穩定東都!”
李彥見她小臉特別凝重,也不禁笑道:“婉兒確實能為我分憂了,此來我主要是傳你一門武功的。”
婉兒這次是真的愣住,看看太陽,沒有打西邊出來啊,師父居然會主動教她練功,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彥不理她的大驚小怪,淡淡地道:“我自從學習百勝勁和唯識勁后,歷經不少戰斗,再加上天賦還行,由此也衍生出了自創勁法的念頭。”
“不過那時我的實力還不夠,自身都不到天下第一,就貿然開創勁法,顯得不夠穩重,如今百勝勁已經練到大成,唯識勁還剩第六識未通,這一動一靜間,終于達到了昔日的小目標。”
“前人推陳出新,我等坐享其成至今,也該為后人留下新的功法了。”
婉兒露出崇拜之色:“師父威武!”
換成別人如師父這般年輕,就要自創勁法,她只會嗤之以鼻,但她很清楚這位擁有何等強大的實力,卻能一直穩到最強,再來開創勁法,絕對是過分謙虛了。
最開心的是,師父還要教她,師父真的好負責哦
李彥將腰間的鏈子刀拔出,輕輕擦拭著刀面:“我至今所接觸過的勁力,有百勝勁、唯識勁、角抵勁、弓弦勁、丹元勁、魚腸勁、達摩勁、光明勁、涅槃勁、明王勁……”
“這些勁力擅長側重各有不同,彼此間也有關聯,比如百勝勁就是吸納三家所長,熔于一爐,而唯識勁更是不可思議地開發人體五感,最講精神智慧。”
“但無論是何種,都是基于人體先天勃發的勁力基礎上,其實經過我特意修煉,后天也可以誕生出一股力量。”
“煉精化氣,擴寬經絡,運轉周天,沉于丹田,我將之稱為真氣……”
“婉兒,你看好了!”
話音落下,李彥拋出鏈子刀,這次不是啟動機關,飛出刀身,而是整柄刀都拋飛出去。
然后他五指一攝,做出抓取的動作,沉聲道:“回來!”
嗖的一聲,鏈子刀剛剛飛出,又盤旋回歸,繞著他周身一旋,然后嚴絲合縫地插回刀鞘內。
婉兒都看傻了:“師父,你這是怎么辦到的?”
李彥道:“勁力破空,攻擊敵人,打出去就收不回來了,但真氣卻更加靈活,可放可收,才能辦到這一點。”
婉兒震撼歸震撼,又有些不解:“師父所言的真氣,是比勁力更好操控么?”
雖然神奇,但以師父的能力并不是無法辦到,花費這么大的心血又是為什么呢?
李彥微笑道:“我開創的勁法,首先是為了突破自我極限,達到更強的狀態,其次也是為了造福后代,給世人帶來更多的習武機會,最后這真氣還是給身體虛弱的人準備的。”
“勁力對于先天條件要求很高,必須要有一個強健的體魄,才能錘煉提升,增強力量,對于體質病弱之人,根本練不得勁力,無論哪一種都不行,強練只會氣血兩虧,病亡得更快……”
“真氣卻不同,它可為靜功,也為動武,可日積月累,強健體魄。”
婉兒小臉微動,往紫微宮看了一眼,突然明白了師父的用意,更加崇拜:“師父,你做的真是一件特別了不起的大事,造福子孫后人,這都不止是開宗立派了吧?”
李彥道:“還沒有成功呢,我自身的體質不同于凡人,在我身上的真氣構思,打通竅穴,能否在普通人身上實行,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而我近來已經總結出一套入門功法,傳授于你,你聰慧沉穩,又是練武的最佳年紀,日后得真氣與勁力于一體,練成真勁,未來也是不可限量。”
“但真氣終究屬后天所練,不比先天所成的勁力,是有走火入魔風險的,你一定要戒驕戒躁,不可有操之過急,明白了么?”
婉兒眸光閃動,連連點頭:“明白明白!師父,你自己所創的武功,就不再是百勝唯識了,不給它起一個名字么?”
李彥微微仰頭,胸中豪氣生:“我所比肩的目標,是古往今來的強者,超越當代,志在千秋,就名‘千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