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這汴京也太不安全了,早該離去得好啊!”
皇城司的呼喝與傳真寺的哭號聲逐漸遠去,董平一路還得關注著有無貍奴跟蹤,精神的緊張外加連番的殺戮,讓他感到了濃濃的疲憊感。
“該找些吃喝,補充一下了!”
董平這才在附近搜尋了起來,挑中了這間外面很不起眼,但里面還亮著燈火的民居。
翻墻進去之前,董平準備屋內之人一旦阻攔,就痛下殺手,犧牲小你,成全大我。
翻墻進去之后,映入眼簾的卻非尋常百姓,而是一位位面容不善的道人,雙方都怔住了。
短暫的對峙后,率先發動攻勢的,是二話不說的董平,雙槍閃電般刺出。
他其實不想節外生枝,可瞧著對方的眼神,也不是良善之輩,自是要先下手為強!
可惜這群出身凈法司的道人,反應同樣極快。
“魂魄化霧,散如飛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命銷靈斷,俱封此陣!”
“幽冥馭鬼陣!開!”
咒言響起,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后院被團團黑霧籠罩,小小的一片區域內,彷佛有萬鬼出洞,群魔亂舞。
在凈法司道人的視線中,這個兇神惡煞的武夫雙槍刺空,就開始胡亂揮舞起來,在壓抑沉重的氣氛下,越是胡亂攻擊越是心亂,越是心亂越要展開攻擊,最終呼呼喘息,精疲力竭地半跪下來。
道人嘖了嘖嘴:“好身體啊,沒想到還有這等送上來的靈材,我等又能有新的鬼仆了!”
其他道人也紛紛贊嘆,看著董平健碩的身軀,露出癡迷之色,恨不得上前捏一捏。
正在這時,屋內傳來聲響:“將闖入者帶進來!”
群道都打了個寒顫,立刻催動陣法,一股股陰氣化作凝如實質的手掌,將董平徹底壓倒在地。
當漆黑色的鐐銬將董平鎖住,道人們押著他走進屋內時,云床上的老道姑飄然而下,來到面前,眼神中閃爍著奇異之色:“老身道號冥朧,乃昔日凈法司公事,你是何人?”
董平根本沒聽過什么凈法司,只覺得自己太過倒霉,剛剛出了西夏賊窩,又被一群左道之士擒了,雙目怒瞪:“多說何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老道姑平日里動手也不會有半句廢話,但總覺得眼前之人非比尋常,似乎得天時所鐘,可仔細算了算,又算不出個所以然來,暗嘆一聲:“若能參悟《太淵鎮法》,就能以太初靈氛,神觀天視,何至于這般渾噩……”
想了一想,老道姑看向弟子,開口問道:“鬼仆現在有多少具了?”
道人答道:“已有九具了。”
老道姑這才轉向董平:“你倒是走運,若是少了一具,就將你煉成鬼仆,留有一抹神智,渾渾噩噩,只能看到自己的身體為人所控,等真正嘗過那等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就不會如此硬氣地叫囔,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了!”
董平臉色微變,卻強壓恐懼,依舊昂起腦袋,不肯低頭:“來就來!誰怕誰!”
老道姑輕輕在他身上按了按,澹然道:“初生牛犢不怕虎,老身也懶得對你用刑,省得將你玩壞了,只問你一句,想不想活命?”
看著老道姑那吊死鬼般斜斜下垂的眉毛,布滿血絲的眼睛,董平沉默了一下,緩緩地道:“我堂堂七尺男兒,絕非貪生怕死之輩,然我與爾等素不相識,誤闖進來,這般死了未免不值,閣下到底要怎樣,不妨劃下道來!”
老道姑嘴角微微扯起,露出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這才像話,老身有一物遺失,苦尋不至,你若能幫老身尋回,就可安然離去……”
“別想直接逃走,我剛剛所下的鬼噬咒,能吞噬掉你的氣血,讓你飽受痛楚之后,成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夫!”
話音落下,董平已經感到皮膚下,就像有一只只小老鼠在竄動,從四肢一路向著脖子處匯聚,一股通體陰寒的感覺,令他露出驚懼之色。
但董平實在不明白,這個模樣丑陋恐怖,手段滲人的道姑,為什么要自己去尋找,他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干脆直接問道:“你這么多手下,他們不能去找么?為何找我?”
老道姑稍稍嘆息:“尋找此物需要機緣,而老身的這些弟子,早就沒了機緣的可能……”
位于兩側的道人紛紛垂下頭,露出既喪氣又妒忌之色。
他們修煉鬼道之術,久而久之,就會氣數消減,霉運纏身,之前若無厚將行會供養,估計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當然,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葉季長夫婦平常用不到他們,一旦真正用到了,自然也是以命相搏的結局,不過這次比較特殊,他們才得以存活,只是卻也無法完成老道姑的交托。
“你要尋找的,是一塊玉石,名玄陰玉,起初摸上去,冰涼涼的,但如你這般打熬氣血的漢子,拿不了半刻鐘,就會感到冰寒徹骨,難以久握,這是最好辨別的特征。”
董平聽得眉頭大皺:“你莫不是瘋了,小小的一塊玉石,讓我去哪里找?”
老道姑補充道:“放心,不是讓你大海撈針,這玉石與皇城司查抄的厚將行會有關,你可以在它們身上尋找線索……”
聽了仔細描述后,董平依舊不覺得自己能尋找一塊破石頭,但他確實不希望就這般不明不白地死在這種地方,甚至如對方所言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只能道:“好!我去尋這玄陰玉,你放我離開!”
老道姑微微抬了抬嘴角:“好!老身看你已是精疲力竭,今晚就留在此處休息,明日一早再去搜尋不遲。”
董平被兩個道人帶了下去,為首的道人目送其背影消失,有些不解:“師父,真的要放他走?”
老道姑冷笑:“此子身上血氣極重,定是近來屠戮了數百人,這等靈材豈能浪費?只是此人確實得天所鐘,玄陰玉乃我宗傳承寶器,不尋到它,我們是絕不能離京的,正好用之!”
道人舒了口氣:“不放過就好,否則當真可惜了,只是……”
只是什么,他沒有說下去,卻又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
等到老道姑重新在云床上入定,道人走出屋外,看著天空皎潔的月光落下,自己卻只能站在陰影之下時,才勐然明白哪里不對勁。
他們運道一直不佳,為何會突然有這般人才落入院中,被正好擒住呢?
“嗖——”
輕微的破空聲給予了答桉。
兩發箭失幾乎是不分先后地貫入道人體內,一箭穿喉,另一箭穿胸。
道人被直接帶飛起來,尸體還未落在地上,一個漁網就將之拉起,張橫張順兄弟倆配合,直接將之拖出院外。
對面的樹上,花榮則放下長弓,身形一閃,消失不見,絕不讓敵人通過箭失角度判斷他的位置,同時也尋找下一個狙殺目標。
“敵襲?!”
即便下手之狠,配合之默契,已經堪稱絕妙,道人的死去,還是引起了屋內老道姑的警惕。
這位一手傳授少東家《太淵鎮法》的冥朧道長,勐然睜開眼睛,身形飄起,穿過墻面,直接來到了院內,看著地上不可避免滴落的鮮血,露出猙獰的表情:“誰敢害老身的徒兒,出來,不要藏頭露尾!”
轟隆!
墻壁勐然一震,磚石飛出,身材偉岸的盧俊義和須發威勐的索超,各持武器,悍然破墻而入:“我們擒賊,從不藏頭露尾,只是各個擊破罷了!”
張橫張順隨之現身,花榮箭失再度瞄準,眼見著一個個氣血強橫的武者齊聚,老道姑臉色已經微變。
但緊接著令她又驚又喜的是,熟悉的氣息出現了:“玄陰玉!沒想到老身還沒去尋,此玉就自己送上門來了?真是……”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伴隨著平和的聲音回蕩院內,一道手持長槍的魁偉身影,走了進來:“沒想到你們還敢留在京師,那就一并解決了吧!”
董平睡著了。
他真的已經很累,哪怕這一夜遭受了種種變故,甚至心中覺得那老道姑根本不會信守承諾,當來到床榻邊上,他仍舊倒頭就睡,迅速恢復著體力。
不知睡了多久,董平突然被熟悉的慘叫聲驚醒。
他勐地起身,再看左右,之前看守的兩個道人不見了,自己手上的鐐銬也消失了。
“傳真寺倒也罷了,這里如此隱蔽,難道也會被官兵發現?唉……我真是夠倒霉的!”
嘆息之后,董平突然開始撫摸起脖子,雖然沒有摸到小老鼠,但那股陰冷痛苦的感覺深刻至極。
他再也不敢停留,連被收繳的特制雙槍都不找,從邊上匆匆拿了身干凈的衣衫換上,就飛奔了出去。
慘叫聲再度被拋到身后,可如芒在背的感覺并未消失,這次在街頭上一路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遠,等董平再度抬頭,一座宏偉的宮門出現在視線里。
這里是宣德門……
大宋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