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
捷報!
“遼人向我們進獻歲幣了!
聽得鄉軍外面傳來瘋了似的歡呼聲,帳內的盧俊義、朱武、吳用、史文恭等諸多將領也是開懷大笑,暢快至極。
盧俊義道:“遼人真是記吃不記打,在山東和燕云被兄長收拾成那個樣子,看到兄長親自坐鎮北境,居然還想來撿便宜,現在直接簽訂城下之盟,用歲幣買和平,可舒服了?”
朱武笑道:“這還是總教頭不想滅之,不然遼國內憂外患,天祚帝又是個好大喜功的昏君,真要滅了這日暮西山的強國,又有何難?不過那樣一來,就被女真撿便宜了,我們不取也!”
吳用搖著羽扇道:“定盟議和,自是總教頭出面,但跟這群西軍較量,就是我們的職責了,自從重童道人張仙兵敗消失,不少百姓又重回汴梁和洛陽,中原之地不能再被無道趙宋糟踐,當一鼓作氣,盡收河南!”
眾皆精神大振:“不錯!”
如今鄉軍盡得河北東路、河北西路、京東東路、京東西路,雖然說這里是鄉軍的根據地,但由于文官的缺失,想要徹底消化掉河北山東之地,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所以按照最初的商議,這個時候應該休整軍隊,鞏固根基。
可南方的戰亂動蕩超乎預料,中央朝廷對于西軍的迫害又是一份大禮,以致于一路上都是百姓夾道歡迎,衙門聚眾投降,遭遇的真正抵抗沒有超過五場。
既然沒有參與大戰,就談不上休整,更是要趁勝追擊,將河南拿下,成就王業!
“目前阻礙在我們面前的,就是守在汴梁城中的西軍了!”
盧俊義的神情嚴肅起來:“在真定府交鋒,西軍只有數百人,特攻營輕松將之除去,但如今駐守在汴梁里面的,則有三萬西軍……”
史文恭冷笑道:“這支野戰強軍,不敢直面我們鄉軍,只敢在城中防守,就證明了他們的衰敗!”
盧俊義道:“話是這么說,但恰恰是他們有了自知之明,清楚在外敵不過我們鄉軍,然后轉而守城,這才是麻煩!”
“汴梁城終究是趙宋曾經的都城,城內軍械眾多,糧草儲備充足,此戰如果強攻,將是一場硬仗,恐怕死傷慘重,更要耗費良久時日!”
作為統領,他看向朱武和吳用:“兩位參贊有何計策,能速速破城,滅了這股西軍?”
朱武眉頭微動:“盧統領的目的,是要滅西軍嗎?”
盧俊義怔了怔,然后反應過來:“如果能勸降他們,那自是再好不過,兄長也說過,漢人之間的戰爭能免則免,聚集了力量去打外族,但西軍終究不同,恐怕不會投降了吧……”
時遷情不自禁地道:“是啊,這支軍隊是真的頑強,幾次要嘩變,最后又被軍中將領壓了下來,單就這份本事,確實不愧是趙宋最厲害的,軍紀嚴明。”
吳用看得清楚:“軍律嚴明只是一方面,還有一個關鍵原因,就是折可適和種師道正在大理寺受審,卻遲遲不出判決,不說他們有罪,也不說他們無罪。”
“這兩位老將軍其實就是朝廷的人質,如果西軍真的嘩變了,那折可適和種師道就死定了,西軍忌憚的正是這點……”
眾將領異常不屑:“用卓有威望的老將領,威脅軍中將士,當真是開了眼界!他們就不想想,如此作為,將來誰還愿意為朝廷效力?”
朱武冷靜分析:“趙宋朝廷如今已經陷入到總教頭所言的惡性循環,他們其實也清楚,如此行為下,民心和軍心只會越來越敗壞,但由于之前種種惡行,卻是無可奈何,必須飲鴆止渴。”
索超嗤笑:“自作自受,如今南方戰亂不斷,那位荊湖方臘,更是自號圣公,定年號為‘永樂’,設置官吏將帥,建立政權,昏君肯定更慌了,我們的水師還沒有準備完全,指不定就是這方臘打入金陵,殺了那狗皇帝呢!”
吳用目光微動,覺得這樣不錯。
正如楊廣那般折騰江山社稷,弄得天怒人怨,直接弒君的宇文化及也徹底失了民心,這種終結前朝國祚的事情,終究是敏感的,如果由方臘效勞,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這個話是不便明說的,尤其方臘的威脅也不容小覷,不能因為這點而養虎為患。
丁潤就開口了:“這方臘奉明尊教為國教,正是我們的敵人,總教頭有言,邪教蠱惑民心,一旦被其坐大,則后患無窮!”
這位寨主率領梁山好漢也與眾將會合,同時已經定下了職務,作為位高權重的統領,想到此前與明尊教的恩恩怨怨,自是容不得方臘。
其余歲安學員也紛紛點頭:“明尊教、彌勒教都是邪教淫祀,如今興風作浪,正要一并掃除,盡可能地除根!”
其中欒廷玉卻是突然道:“不過這方臘建制的行為,倒是有可取之處,此人占了荊湖就敢如此,我等再以鄉軍的名義,管理河北山東之事,實則多有不便了……”
這話一出,堂內眾將目光交流,都看到彼此間的心動之色。
先是田虎自號晉王,現在又有方臘自號圣公,甚至一步到位,直接定了年號,大家自然不免有了想法。
畢竟相比這兩伙賊軍,他們已有了王師的風范,但接管四路之地后,職務卻多有混亂,確實該通過建制來明確權柄了。
而燕遼武州之盟,同樣釋放了一個明確的信號,否則以之前李彥對于祥瑞的態度,欒廷玉也不敢主動提出。
眼見氣氛變得有些怪異,盧俊義輕輕咳嗽了一聲:“等我們拿下汴梁,正好向兄長請命,如今要集中精力,攻克這座城池,若有懈怠者,軍法處置!”
眾將懔然領命:“是!”
朱武接過最初的話題道:“擺正敵我差距,敵軍的優勢是城高池深,有著京師的地利防守,我軍的優勢則是銳氣正盛,眾志成城,勢不可擋,要以最小的代價拿下汴梁,就得揚長避短!”
吳用悠然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眾將先是恍然,緊接著大笑道:“這簡單,把遼國進貢的好消息,送入城中便是,讓原來的京城百姓,也一起高興高興!”
“鄉軍萬勝!
林義勇萬歲!
“噓!噤聲!噤聲!那些賊配軍來了……”
“快走!快走!”
汴梁城中,關勝和呼延灼坐在馬上,身后跟著一群親衛,正在親自巡視街道,就聽到前方傳來一陣歡呼雀躍,然后很快戛然而止,只留下匆匆離去的背影。
巡邏的軍士們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哪怕這一兩日來,他們不止一次遭遇到類似的情況。
汴京的老百姓本來就最喜歡傳消息,以前皇宮里面上午發生一件事,下午就傳得滿大街都是,然后順便開盤賭起來了,現在汴京成為了汴梁,這個習慣也沒有改變。
所以外面的消息一旦傳了進來,很快擴散,然后全城上下都在討論。
但無論之前議論的多么激烈,一旦西軍接近,老百姓的表情馬上變化。
大部分都是匆匆離開,如避瘟禍,少部分甚至用鄙視痛恨的目光看過來,那眼神刺得人生疼。
歡呼雀躍的對象是鄉軍,因為燕遼武州之盟。
鄙視痛恨的對象是宋軍,因為宋遼寶右之盟。
看看人家,再瞅瞅你們,難堪不?
關勝和呼延灼有些麻木了,親衛卻實在受不了:“將軍,我們要不要抓些亂民起來?”
關勝聞言立刻變了臉色:“閉嘴!誰是亂民?你們還嫌民心不夠亂么,再敢此妄言,本將軍先把你們抓起來!”
親衛泱泱退下:“是!”
呼延灼嘆了口氣:“關兄,他們也是一片忠心……”
關勝想到這些忠心耿耿的親衛,長嘆一口氣:“想我關某也是英雄之后,卻落到個拿自己兄弟撒氣的地步,慚愧啊!慚愧啊!”
呼延灼心里也覺得難堪,腦海中至今還浮現著西軍營帳內,兩群將領涇渭分明站著的場景。
一邊是以他和關勝為首,朝廷中樞安排下來的將領,如單廷珪、魏定國、郝思文、宣贊、韓滔、彭玘等人;
另一邊則是劉法、劉仲武等西軍成長起來的干將;
至今仍然針鋒相對,沒有半點聯合的可能。
怎么可能聯合呢?想想看那位鄉軍的領袖,遠在燕云邊境的總教頭,還能給部下準備一份如此豐厚的士氣大禮,而同樣是在金陵的官家,卻只知道發金牌,又十二塊了。
一南一北,天地之別。
關勝和呼延灼還能怎么辦?他們特別無奈啊!
西軍上下其實清楚這點,真正怪罪怪不到他們頭上,但正如關勝怒斥親衛,人總要找撒氣的地方,只能算這些被中樞安排過來的將領倒霉……
眼見著通力合作是一輩子都不可能的事情,雙方干脆分道揚鑣,關勝、呼延灼領著三萬將士,前來鎮守汴梁,阻截鄉軍。
這也是得到了金陵應允的,在意識到他們實在沒辦法全盤接管西軍,雄踞北方的林沖又比起荊湖方臘還要可怕后,朝廷不得不捏著鼻子,讓他們來此,并嚴令必須要死守住汴梁,萬萬不可讓這座城市被賊人所占。
“民心不可用,軍心也渙散,我們死守汴梁,又能守多久?”
“莫要多想,以死報國吧!”
關勝和呼延灼最后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意,策馬緩緩離開。
而他們離去后不久,不遠處的一個渠溝入口,一個腦袋探了出來,正是時遷。
這位如今在鄉軍地位也是相當靠前的總探機密,灰頭土臉地從洞里鉆出來,反倒滿是懷念:“我當年就是在無憂洞里,被賊子拿住,險些下了油鍋,得兄長所救……沒想到今時又通過無憂洞摸進汴梁!”
丁潤醒目的大腦袋從旁邊冒出來:“我當時殺了吳居厚一家,也是進洞躲避,小師弟公孫昭受一位前輩指點,還準備將無憂洞打造成運兵之地,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繞開外面那高聳的城墻,直取京師……但也沒想到,后來遼軍南下,狗皇帝直接跑了,他北上去找總教頭了,這里尚未完成!”
“便是如此,這條通道證明可行,特攻營可以送進來,也可以發動全城百姓,讓這些西軍知道什么叫民心所向了!
兩人對視一眼,笑容滿滿:“這么好的京師,趙宋不要,那我們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