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禁之法,確實奇妙,不過莫名熟悉啊……”“緊箍咒?”定下了思路,陶隱、赤煉護法,葫蘆打開,讓靈鶴自己去啄食,美得鶴兒恨不得翩翩起舞,只覺得這里就是仙界。瞧瞧平日里給孩子餓的。李彥則聚精會神,查探“鎖靈環”的氣息,在不徹底激發神禁的情況,盡可能地剖析其內部節奏。由于前兩個世界的修行積累,這種庖丁解牛式的行為,最是適合不過。漸漸的,在他的操控下,那輪光圈生出許多虛幻的符箓來。成百上千道虛幻符箓疊加,便可凝成一層禁制。七層的禁制疊加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鎖靈環”。越是深入了解,李彥越是確定,這種神禁應該是專門來馴養靈寵坐騎的,其所為的鎖靈,就是約束野性,引導欲望,對付那種野性難馴的妖獸,自然再合適不過。所以他首先覺得,陶仲文給陶隱下“鎖靈環”,將自己的兒子當成靈寵來馴養,實在喪心病狂。其次則聯想到悟空頭上的緊箍咒。緊箍咒是咒法,準確的器具名字叫做“緊箍兒”,是如來傳給觀音的,“此寶喚做緊箍兒,雖是一樣三個,但只是用各不同,我有金、緊、禁的咒語三篇,假若路上撞見神通廣大的妖魔,你須是勸他學好,跟那取經人做個徒弟,他若不伏使喚,可將此箍兒與他戴在頭上,自然見肉生根,各依所用的咒語念一念,眼脹頭痛,腦門皆裂,管教他入我門來。”后來這三個箍兒也都有出場。緊箍兒,給孫悟空戴了,禁箍兒,收了黑熊精,當守山大神,金箍兒,收了紅孩兒,作為善財童子。由此有人說觀音老嫻熟了,如來給的法器直接貪掉大半,為自己的道場謀福利,或許也是因為豬八戒和沙僧順服,不需要這等強硬手段,顯示佛法無邊。實際上,就算是悟空,唐僧也只念過十次緊箍咒,真正馴服野性的只有前兩次,第一次試驗,第二次是悟空想打唐僧,后面的八次有些是需要,有些就是誤會與沖突,比如三打白骨精、真假美猴王。李彥小時候看西游記時,是極為討厭緊箍咒的,覺得這種專制一言堂,根本就是虛偽佛門徹頭徹尾的束縛,后來再讀原著,將西天取經的過程,不再當成一段單純的冒險,而是一場降服自身心猿意馬的人性修行,倒也明白了緊箍咒的寓意……然后還是不喜歡。只是為了對抗“鎖靈環”,他自己設計的“七針制神”,在限制程度上要不在對方之下,如今得研究這不喜歡的本事了。一個是束縛,一個是對抗束縛,相似的手段,截然相反的目的,何嘗不是一場修行?李彥靜心參悟,一夜時間很快過去,眼見著五更天將至,他起身拍了拍靈鶴,對著陶隱和赤煉道:“給陶世恩送回去吧,明晚再借出來。”赤煉皺眉:“何必這么麻煩呢?現在這就是我們的鶴了啊!”李彥搖頭道:“龍王托夢的背后若是倭國修行者所為,當一致對外,把那件事先解決,現在還不是跟陶氏徹底翻臉的時候。”陶隱冷笑一聲:“給他送去也好,讓他一天天看著這靈獸的心逐漸遠去,那種痛苦遠比一次奪走要強!”李彥和赤煉對視一眼:“令郎的思想有些危險……”“我也覺得莫名的寒意……”相比起他們,靈鶴發現要離開這個好大方好大方的飼養員,更是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發出不甘不愿的鳴叫。但終究,它還是載著兩妖,身形融入黑暗,往陶氏所在的大宅院飛去。……另一邊。院內舒適的床上,陶世恩正輾轉反側,一夜難眠。不單單是因為靈鶴被騎走了,還出現了陶隱這塊狗皮膏藥。陶世恩實在不明白,自己的父親為什么會看上那蛇精,根本與國色天香挨不上,反倒是面容粗獷,虎背熊腰,怎么想口味都是頗為獨特。現在更是失去了控制,父親本想培養一名半妖血統,又能對妖下死手的仆從,如今變成了惡心自家的對象,即便后面能夠將之解決,這段經歷也不會抹去,怎么想都是大虧特虧。“啾!”正在這時,一聲清悅的鶴鳴,讓陶世恩翻身而起,瞬息間撲到院中,露出由衷的喜悅:“回來了!”不奇怪,有父親的“鎖靈環”在,這靈鶴不可能擺脫控制,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回歸,讓他的心也踏實不少,同時生出憐憫。被那兩個不知從何處順了些丹藥的妖怪帶走,實在是苦了這頭美麗的靈鶴,接下來得好好撫慰,增進感情。可當陶世恩來到后院,借著微微亮起的天色一看,臉上的笑容再度凝固,身軀劇顫。那靈鶴毛羽瑩潔,身形舒展的姿態,哪有半分受苦的模樣?為什么你跟著別人,氣色比跟著我還要好?丹藥就有那么重要么?有。第二晚,鶴兒又被騎走了,然后夜夜如此。關鍵是靈鶴每天早上回來時,都是容光煥發,然后在自家院中變得無精打采……每天晚上出去前,又都興高采烈,對于這個家沒有半分留戀。陶世恩不想看,但陶隱每次騎著鶴兒離開時的表情,都刺入腦海,難以忘懷。自己本是高高在上,享受萬千尊榮的嫡子繼承人,卻被丟棄在外的卑賤私生子,一次又一次地奪走心愛之物,絕對不能忍,不能忍……“啊——!”……就在小天師破防的這些天,杭州府衙,紹興水師已經準備完畢。這批水軍不少是數年前,跟著盧鏜直搗倭寇巢穴的將士,具備著一定戰斗力。而此番最不可思議的是,東南明軍發足軍餉了。破天荒啊!歷史上數年后,南京的那場嚴重兵變,就是不發軍餉造成的,陪都如此,其他地方更是普遍現象,畢竟明朝中后期,連官員的俸祿都往往開不出來。大明官員俸祿低,是出了名的,都說是朱元章的苛刻,實際上這倒不是,朱元章時期官員的俸祿并不低,以當時的物價,不足以花天酒地,卻能富足的生活,貪污腐敗抓了那么多,不是特別多,恰恰是洪武時期相對少,但查得嚴,比起其他朝代抓出來的貪污犯就多。而等到了如今的,物價比起明初漲了好幾倍,俸祿半點沒變,反倒常常欠發,這一進一出,就導致了官員如果死守工資,會被活生生餓死的地步。厚薪養廉是一種奢望,人的貪婪永無止境,但這種不讓官員吃飽飯的薪酬待遇,只會逼著他們去貪污,否則除非家里富裕,花錢上班,否則養家湖口都辦不到,怎么造福一方?官員都如此,明軍更不必說,所以后世網絡上也有句模彷女真的戲稱,“明軍不滿餉,滿餉不可敵”,當然后面兩句就不要念了……現在朝廷就準備享受一次不可敵的待遇,不是因為東南百姓太苦,而是嘉靖出面,正式坐鎮指揮抗倭。別的皇帝御駕親征,才叫坐鎮,對于這位“無為而治”的道君天子,能夠親自露面,就已經是天大的事情,士氣振奮,更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觸霉頭,包括嚴黨在內。不過功勞還是要爭奪的。這一天,趙文華的面前,不僅站著再度趕回的羅龍文,還有富態和氣的鄢懋卿,帶來了小閣老嚴世蕃的親筆書信。“收買胡宗憲?他那般羞辱我,我等還信后,破防的又多了一個趙文華。面對趙文華的尖叫,原為大理寺少卿,此次也安排到浙江前線的鄢懋卿,慢條斯理地開口:“賢弟啊,小不忍則亂大謀,大人難道還不知你的委屈么?胡宗憲只有抗倭有用,我們也確實需要一位能抗倭的能臣,等這倭寇沒了,還不是任由擺布,到時候定幫你出了惡氣!”趙文華的脾氣,羅龍文根本勸不動,但面對鄢懋卿,他還是沒有立刻駁斥,哀聲道:“大哥有所不知,我不是沒有委曲求全,那胡宗憲是軟硬不吃,鐵了心要與我們嚴黨作對啊……”嚴嵩一輩子與妻子白頭偕老,從不納妾,也只有嚴世蕃一個獨子,兩個干兒子則是率先投靠的趙文華,和祖墳冒青煙的鄢懋卿,兩人私下的關系還很不錯,畢竟嚴世蕃那般驕橫之人,一個都看不上,干兒子也就抱團取暖了。此刻鄢懋卿聽著趙文華的哭訴,和善的臉色也變得鄭重起來:“他真的沒有絲毫轉圜合作的意思?賢弟,陛下此次對于東南的局勢關心無比,你千萬不能有絲毫隱瞞!”趙文華咬牙切齒地道:“我絕無絲毫隱瞞,胡宗憲的態度堅定無比,根本不愿與我嚴黨產生絲毫瓜葛,并且找好了新的靠山!”鄢懋卿凝聲道:“誰?”趙文華一字一頓:“道醫李時珍!”堂內安靜了下來,別說鄢懋卿,就連一直在旁邊默默聆聽的羅龍文都沒忍住:“趙侍郎莫開玩笑了,我們說的是朝堂靠山!”趙文華看著兩人不以為然的表情,雙拳握起:“李時珍就是胡宗憲的朝堂靠山,你們若是現在不信,有朝一日,恐怕會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