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么!!”
同樣極度震驚的加藤段藏,以近乎本能般的反應,將周遭的護衛統統斬殺殆盡后,對著嚴世蕃咆哮起來。
嚴世蕃扯了一塊布匹,將頭骨包起,系在腰間,暢然地拍了拍:“我受到你們神靈的指引,必須做這件事,開弓沒有回頭箭,別說無謂之言了,速速動手吧!”
加藤段藏腦子一片混亂。
是他將嚴世蕃帶回國,并且舉薦給自己的家主,現在家主被害,唯有一刀將兇手斬殺,自己再剖腹謝罪。
但他又接到神諭,高天原的神靈想要這個人……
最終,這位第一忍者只能喃喃低語:“外面的親衛,不會放過我們的!”
武田信玄死得極為冤枉,但不代表外面的百足眾也會如此輕敵。
百足眾這個名字聽上去古怪,是因為他們的旗上秀有一只大蜈蚣,淵源要追溯到日本平安時代,著名勇士藤原秀鄉大戰百足大蟲的傳說,百足大蟲有“只進不退,勇猛無當”的寓意,武田信玄取此意,創立了這支親衛軍團,也被稱為“使番十二人眾”。
加藤段藏能在房間內騰挪閃轉,靠的是忍者的技藝,但如果闖出去,肯定是雙拳難敵四手。
嚴世蕃早有計劃,從地上的尸體處撿了一把武士刀,伸手一抹,刀身上赫然騰起了一蓬清晰的火焰:“持此神刀,你將所向披靡,去吧!”
迎著對方眼中那若有若無的赤芒,加藤段藏鬼使神差地接過長刀,撲了出去。
伴隨著外面響起的連番慘叫,嚴世蕃來到武田信玄的位置坐下。
不是跪坐,而是熟練地擺出五心向天的姿勢,開始打坐
“哈哈!”
外面的廝殺聲此起彼伏,甚至還有騰騰烈焰燃起,斑駁的光影映在他揚起的臉龐上,笑聲回蕩在屋內。
陰謀算計,哪有直接殺人放火來得痛快?
講規矩?
現實就認實力,從來沒有顧忌過規矩的存在!
李時珍能不講規矩地將嚴黨打落神壇,他嚴世蕃也能在這里大殺特殺,最終成仙得道!
屋內的笑聲愈發猖狂,屋外的地上,橫七豎八地倒滿了蜈蚣旗幟和赤紅甲胃,里面的血肉被業力之刀蒸騰干凈,只剩下累累白骨。
加藤段藏揮出最后一刀,環顧四周,神情恍惚:“甲斐國,要大亂了!”
“百足眾”不僅是武田信玄的親衛軍,還有著很強的人質屬性,人選都是新依附又頗具實力的領主之子。
這種模式并不稀奇,將麾下重要人員的子嗣聚集到身邊,調教得忠心耿耿,能大幅度降低統治成本,凝聚人心。鑒于“百足眾”成員的特殊性,武田信玄是不敢將這支部隊真正地投入到實戰中的,畢竟都是領主們的寶貝兒子,要是真發生個意外,那就不是籠絡,而是仇恨了,
所以這群親衛的任務,基本是戰地騎馬傳令、戰后檢驗
首級、戰前線督戰布陣,是當成未來的高級將領培養,為武田家子嗣的牢固統治奠定基礎。
現在家督身亡,人質隊伍還被團滅,突如其來的重創,讓武田家的下一任也基本喪失了繼承家督,穩固局面的可能性,接下來必然是有權勢武裝的家臣互相爭斗,瓜分武田信玄好不容易擴充的地盤。
“我是罪人啊!”
換成以前,加藤段藏怎么的也要剖個腹,但此時他渾渾噩噩的,回到屋內,看向坦然打坐的兇手:“你是逃亡來我扶桑的,如今殺了武田館主,毀了強盛的甲斐國……你到底要做什么?”
嚴世蕃把玩著手中的頭骨,經過業火灼燒后,這個頭骨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森白色,看上去十分恐怖,但在他眼里卻是一條登天的大道,頗有些愛不釋手,聞言又笑了起來:“這是你倭國神靈之意,武田信玄僅僅是一個開始罷了!”加藤段藏渾身一激靈:“你還要殺?”
嚴世蕃道:“當然,我若是只殺他一位,不會用如此方式,這只是計劃的一部分。”
加藤段藏搖頭:“無論你有什么計劃,都不可能殺害其他的大名了,若是武田館主有所防備,以影武者見面,你連此次都無法得手……”
嚴世蕃聞言眉頭揚起:“影武者?仔細說說!”
由于高天原神諭,加藤段藏無法對嚴世蕃下殺手,只能寄希望于對方放棄這種瘋狂的行徑,解釋道:“各地的大名早就對刺殺有所戒備,會尋找面貌相似的人作為替身,這類替身就是影武者。”
然而嚴世蕃反應極快,立刻道:“那只是尋常的手段,戰爭爆發時,為了與親信之間及時溝通,是無法用替身來執掌大局的……”
影武者是真實存在,還是后世虛構,本來就有待商榷,但即便存在,適用性也很窄
一旦爆發戰爭,如現階段的武田信玄,正和北方的上杉謙信交鋒,在這個互相征伐的關頭,需要第一時間發布號令,影武者是不能替代的。
除非武田信玄就跟在影武者身邊,扮成貼身護衛,那種行徑別說驕傲如甲斐之虎,就算是別的大名也不會做的。這其實也是歷史上武田信玄容不下加藤段藏的原因,這個忍者來去如風的技藝實在太強大了,確實能對他的生命安全造成危害,作為一個霸主式人物,自然不會容許這樣脫離掌控的威脅存在。
“提醒得不錯,第二個大名目標要改變改變,就選上杉謙信……現在武田信玄死了,將其敵人一并除去,也是對甲斐國的保護!”
嚴世蕃大踏步邁出,拋下輕描淡寫的話語:“九顆頭骨,集齊所需,你得好好助我!”
腳步聲逐漸遠去,加藤段藏失魂落魄了片刻,才跟上這自己帶回的魔頭,消失在熊熊燃燒的府邸之外。
“我佛慈悲,遍照金……啊!!”
高野山上,不動明王法陣轟然破碎,數十位僧人跌坐在地上,口噴鮮血,駭然地看著那道大如山巒,仿佛一腳能踏碎佛寺的身軀。
八戒俯視下來:“還不將百鬼夜行圖交出?”
法力僧枯葉大師雙手合十,下達命令:“將寶卷交出”
一幅幅圖卷飛出,八戒得意地哼哼幾聲,收起未完全化的法天象地,大搖大擺地離去。
眼見大敵離開,數百道光輝才從四面八方匯聚,落至高野山頭,一位位平日里地位尊崇的修行者面面相覷,氣氛沉重
“中土竟還有神佛……”
“搶奪寶卷,必有深意,不能讓其如愿!”
“神子媛命,請出神器吧!”
陰陽師的領頭者,依舊是安倍家族之人,枯葉大師執掌高野山,手持八咫鏡的女子,不再是奉獻了壽元的真經津媛命,而是換了另一位年輕的神道教神女。
此女雙手虛虛托舉著八咫鏡,蹙起眉頭,并沒有回應。三大鎮國神器得全民祭祀,皆有神威,八咫鏡可隱蔽自身,封禁對手,關鍵時刻還能反制對方的道法神通,但剛剛八戒發威的時候,這位神器根本不敢出手迎擊。
幾經嘗試,神子媛命無奈放棄,略加思忖,下令道:“回神封之地!”
“是!”
安置了傷員后,眾人將群僧戴上,往富士山的方向飛去。
當一層波紋蕩漾開來,穿過凡俗與洞天的壁障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龐大的福地,據傳乃是天照大神賜予她的子民。
神子媛命本來也是這么認為的,直到自己成為了三神器新的持有者,方才知道此處的下方,封印著曾經禍害群島的兇獸,方得其名,而天照大神早已失去了正常的聯絡,偶爾會給各派的修行者傳達神諭,可一旦按照那個神諭執行,都是瘋癲慘死,下場凄慘。
不得已間,三神器靈將消息牢牢掩藏住,確保祭祀依舊,又找到了新的靠山,維持住了扶桑修行界的繁盛。
但現在被外來的神佛欺辱上門,八咫鏡又有避戰之意,唯有另辟蹊徑了。
神子媛命雷厲風行,安撫各派后,傳入神封之地下層,現實位置的火山底部,穿過層層神禁的阻隔,來到重重祥云之間。
隱約可見,祥云的中央,是一柄無鞘的神劍,筆直刺在一個龐然輪廓的頂部。
那正是三神器里面的天叢云劍,鎮壓著下方的八岐大蛇。
發現了八咫鏡的氣息,天叢云劍生出無形的光輝,雙方遙遙溝通,兩個器靈彼此交互著內外的情況。
神子媛命則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
“呼一—”
仿佛觸發了什么封印,先是一陣猛烈無比的腥風,怒刮如刀,撲面而來,然后黑暗之中,八對碩大的赤紅光芒耀起,傳出隆隆的聲響:“何事擾我?”
那不是八岐大蛇,而是一尊來自中土的大妖,與八岐大蛇抗衡多年,彼此難分勝負,近來才透出臣服之意,愿意契定盟約,為扶桑效力,換取自由。
神子媛命的語氣里透出敬畏:“有敵來犯,望妖神出力,護我扶桑!”
大妖詢問:“是何敵人,可有名號?”
神子媛命雙手一展,浮現出八戒橫掃佛寺的身姿:“此敵不愿透露來歷,應與中土佛門相關……”
大妖的瞳孔里流露出異色:“豬八戒,原來是他!很好很好,放我出去,新仇舊恨,一并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