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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父慈子孝,刀口毒藥

更新時間:2022-05-25  作者:迪巴拉爵士
初春的長安城中,處處皆是春意盎然。

枝頭鳥兒清脆鳴叫,嫩芽星星點點。

宮中自然不可能遍地花樹,所以嫩綠的只能是衣裳和帽子。

太子殿下今日便穿了一身嫩綠的衣裳進宮。

“好生讀書。”皇帝看著有些不耐煩。

“是,兒告退。”

太子恭恭敬敬的行禮,抬頭,眼中全是孺慕。

后世演員表演是掙錢,這位表演是掙命。兩者出發點不同,演技自然天差地遠。

韓石頭把太子送出去。

“阿耶操勞,韓少監要時常提醒才是。”太子很是親切的拍拍韓石頭的肩膀。

韓石頭微微欠身,“是。”

這話太子說的漫不經心,他聽了也不過腦。

“韓少監在外面可有人?哎!孤這是糊涂了,隨口就問了犯忌諱的話。”太子笑了笑,誠懇的道:“你伺候阿耶盡心盡力,孤很是感激。”

話不能說透。

韓石頭淡淡道:“奴婢不敢。”

太子笑吟吟的道:“好,好。”

韓石頭目送著太子遠去,轉身進殿。

皇帝坐在那里看似走神。

但韓石頭卻恭恭敬敬的稟告道:“殿下關切陛下的身體,令奴婢要時常提醒陛下。殿下還問了奴婢宮外是否有家人。”

“嗯。”

皇帝輕哼一聲,說的卻不是這個事,“聽聞何氏昨夜走水了?”

“是。”

“長安城中走水,若是蔓延開來便是大事。”

“是。”

皇帝起身,“朕去梨園,有事稟告。”

“是。”

韓石頭沒有跟隨,而是留在原地,直至看到皇帝消失在視線內,才淡淡道:“令王守入宮。”

獨眼龍緩緩走在宮中,沒人敢和他對視。

看到韓石頭時,他正在看著朝陽。

朝陽斜照在飛檐之上,順著下滑,一縷入殿。

一縷照在韓石頭的肩上。

有些寂寥。

“韓少監。”

韓石頭側身看著他。

“昨夜何氏走水。”

“對。”

可長安城中每年走水沒有百次也得有五十次。

王守知曉這話是代表著皇帝,所以微微低頭。

“長安城中多貴人,若是火勢蔓延開來該如何?何氏,也太不小心了。”

“是,不過當如何?”

鏡臺是帝王圈養的狗,此刻帝王一怒,便該去撕咬。

“何錦城畢竟是重臣,若是責打,不好。”

王守頷首,“可還有吩咐?”

韓石頭搖頭,“你自去。”

王守這才抬頭看著他,瞇眼,“陛下在梨園。”

“嗯!”

“你可會譜曲?”

帝王的身邊人,這樣的職位讓宮中無數人趨之若鶩。但韓石頭卻做的很穩,不給別人機會。

王守執掌鏡臺,堪稱是權勢滔天,可他的權勢在韓石頭這里卻碰了壁。

內侍少了淡,做不成真男人,自然要移情別戀,把心思花在別的地方,譬如說權力。

這話是在嘲笑韓石頭原先靠著皇帝身份尊貴,可皇帝如今整日泡在梨園里,韓石頭的權勢也跟著在梨園里隱形了。

韓石頭不置可否,隨即去了梨園。進門時他找到了自己的心腹,輕聲道:“今日宮中路滑,讓鏡臺的人小心些。”

心腹點頭,“知曉了。”

“還有,太子先前有些試探之舉,陛下那里有些為難。”

“是。”

皇帝搶了太子的王妃,那位王妃此刻是皇帝的寵妃……

貴妃見到太子會如何?

這不是我的前夫嗎?

可這位前夫如今是我名義上的兒子。

皇帝看到太子,這不是貴妃的前夫嗎?

這特么膈不膈應?

皇帝最想干啥?

宮中人都有一種直覺,皇帝大概率是想弄死太子,隨后好和貴妃雙宿雙飛,再也見不到那個讓他們膈應的人了。

可太子老實的就像是一只鵪鶉,皇帝沒法下手啊!

韓石頭看著心腹悄然而去,

他的身邊空無一人。

于是便輕輕的道:“要父慈子孝才是。”

隨即消息傳達。

鏡臺的人盯著前朝,晚些,有人照例進宮稟告消息。

在經過一道宮門時,此人和兩個宮人撞到了一起,隨即起了口角,爭執不休,還差點動了手。

梨園里,貴妃慵懶的靠在榻上,皇帝坐在另一側,正全神貫注的看著曲譜,不時皺皺眉。

樂師和歌舞伎在邊上等候,氣氛很是輕松。

良久,皇帝抬頭笑道:“這里改動一下,更為自然。”

隨即演練曲子,貴妃贊道:“二郎譜曲果然精妙。”

皇帝放下手中的樂器,得意的道:“這天下能聽朕譜曲的便是鴻雁一人。”

那些樂師和歌舞伎神色平靜。

內侍們神色安靜。

仿佛自己只是人偶。

皇帝愜意的活動了一下脖頸,問道:“外朝可有事?”

韓石頭遲疑了一下。

皇帝微微瞇眼。

右手食中二指輕輕敲了一下曲譜。

韓石頭低頭道:“鏡臺的消息還未到。”

皇帝淡淡道:“王守也跋扈了,杖責。”

韓石頭身體微微一顫,“是。”

韓石頭出去了。

皇帝把曲譜放在案幾上,有人過來給他按摩肩頸。

“韓石頭是懼怕王守的權勢,還是想做老好人?”

貴妃捂嘴輕笑,“韓石頭孤家寡人一個,他做老好人作甚?難道還能澤被子孫?”

皇帝莞爾,“也是,那便是畏懼王守的權勢。那條惡犬最近有些跋扈,正好收拾一番。”

貴妃嬌笑,“二郎,剛才的曲子很是精妙,可能有歌?”

皇帝輕輕攬著她圓潤的肩頭,“鴻雁要,那自然就會有。”

王守回到了鏡臺,和心腹說道:“國丈最近行事操切了,手下一些人很是上躥下跳,這下可好。陛下不好處置國丈,就拿何錦城這條國丈養的狗來敲打。”

心腹說道:“按理呵斥即可。”

“是啊!”王守狐疑的道:“可韓石頭的意思卻是要責打何錦城的兒子。那何歡只是一條野狗,何至于責罰他?”

心腹說道:“會不會是韓石頭泄私憤?”

“韓石頭與何氏沒來往。”王守摸摸眼罩,“可此事……要不咱在陛下那里試探一番,若是韓石頭泄私憤,那便是罪責。”

心腹說道:“那何氏那邊……”

王守起身,“咱現在就進宮去試試。”

他做夢都想把韓石頭拉下馬來,。韓石頭一旦倒臺,可能的接班人中,好幾人他都有交情。

到時候外面執掌鏡臺,宮中有人傳遞消息……權勢穩如山岳。

那只獨眼中多了熾熱。

“王守何在?”

外面進來幾個內侍。

都是膀大腰圓的。

王守起身出來,見到幾個內侍后,心中就是一個咯噔,行禮,“咱在此。”

為首的內侍微笑,“咱是陛下身邊的人,做事都是秉承上意,想來諸位不會見怪吧?”

這些人是宮中行刑的內侍,他們來鏡臺時要處置誰?

王守等人都笑了,笑的極為不自然。

“不敢。”

這幾個內侍若是按照品級而論,在王守的面前只能跪著叫爸爸。可此刻王守卻恭謹的就差喊他們爸爸了。

為首的內侍突然變臉,喝道:“陛下令。”

王守帶人跪下。

趙三福也在其中。

“王守跋扈,杖責!”

“是!”

有人抬來長凳,王守自家趴上去,隨即上綁。

上綁不是怕他跑,而是擔心他承受不住劇痛,身體滑落。

趙三福過去,把軟木遞到王守的嘴邊,“監門。”

王守抬頭,見趙三福的眼中隱含著憤怒和擔心,就笑了笑。

“動手!”內侍厲喝。

“嗯!”

王守咬著軟木,臉上漲紅。

“啪!”

“啪!”

十杖完畢,內侍頷首,“咱回宮復命,若是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王守面色鐵青,被趙三福和另一人攙扶起來,強行行禮,“咱只有忠心耿耿,還請回稟陛下。”

內侍點頭,“效忠陛下便是福報。”

等他們走后,王守厲聲道:“來人!”

趙三福等人喝道:“在。”

王守目光轉動。

所有人都昂首挺胸。

王監門要出手了,這等時候他點誰,誰便是心腹。

“趙三福!”

辛全看了出來的趙三福一眼,眸色平靜。

“你帶著一隊兄弟去何氏,杖責何歡二十。”

“領命!”

這是得罪一家四姓的活兒,可趙三福卻答應的格外的干脆。

王守的眸中多了一抹贊賞。

趙三福帶著一隊人沖出了鏡臺。

出宮,隨即上馬。

到了何氏后,大門緊閉。

“叫門!”

一個樁子上前,厲喝,“鏡臺辦事,開門!”

春日綿綿正好睡覺,門子大概睡糊涂了,喝道:“狗東西,吵死了!”

鏡臺是狗。

但這話誰敢當著鏡臺的人說?

楊松成等人自然是可以的,但他們不會說,因為為此得罪皇帝沒必要。

一個門子!

還是何氏的門子!

眾人回身看著趙三福。

趙三福默然。

吱呀!

側門緩緩打開!

趙三福上前。

一腳!

門子倒飛了進去,落地吐了幾口血,喊道:“來人吶!”

一群護衛氣勢洶洶的沖了過來。

趙三福站在門內,雙腿撇開,目光冷漠。

“何歡何在?”

何歡來了。

見到趙三福他心中一驚,但依舊從容的問道:“何事?”

“拿下!”

幾個樁子沖上去,那些護衛擋在何歡身前。

雙方劍拔弩張。

橫刀從刀鞘中拔出來半截,刀光閃爍中,趙三福說道:“十息!不退者,殺!”

不用十息,五息之后,何歡主動走了出來。

“我何罪?”

“何氏昨夜有人縱火,險些釀成大禍,令,杖責!”

昨夜……昨夜是失火,何曾縱火?

何歡剛想辯駁,趙三福上前就是一拳,重重的擊打在他柔軟的腹部。

何歡彎腰,嘴里倒吸涼氣看著趙三福。

“你我……無仇無怨。”

趙三福平靜的道:“我行公事,乖一些!”

王守令他來何氏責打何歡,這是考驗——你敢不敢去得罪何氏?他必須要彰顯出自己的果斷和擔當,哪怕這個果斷和擔當被王守認出是為了討好自己,為了升官。

幾個樁子緩緩上來。

趙三福喝道:“磨磨蹭蹭作甚?動手!”

二十杖打的何歡皮開肉綻,后院的婦人聞訊嚎哭,令人去請何錦城,又令人去請名醫云云。

趙三福走出了何氏大門。

身邊有樁子問道:“主事何須給何歡一拳,卻平白得罪了他。”

可若是不得罪他,又如何能討好王守?

趙三福想到了晏城。

還有那個少年!

狗曰的,楊玄許久沒回長安了。

他看了一眼北方。

深夜。

衛王的臥室外。

一個黑影悄然出現在窗前。

他右手握著一把飛刀,左手一掌推去。

窗戶粉碎,飛刀射了進去。

床上的衛王平平的向上飛起,飛刀落空。

腳下一點,衛王撞開窗戶的殘余框架飛掠出去。

黑影在前方急速飛掠而起。

“誰?”

值夜的侍衛聽到動靜趕來。

衛王飛掠而去。

就在黑影準備越墻時,覺得頭上多了陰影,抬頭一看,衛王在往下急速下墜。

黑影慘笑一聲,毫不猶豫的一刀抹了脖頸。

侍衛趕來,揭開黑影蒙面的布巾后,驚呼道,“是吳順!”

“查同黨!”

府中一陣大亂。

“大王,并無發現。”

衛王回去拿了扔在自己床上的飛刀,嗅了一下,再令人把吳順的橫刀弄來嗅一下,面色陰郁。

“把王三的橫刀拿來。”

王三的橫刀上并無味道。

“吳順!”衛王眸色冰冷。

“王三不行了!”

“叫醫者來。”

大晚上隔壁鬧的不消停,楊玄夾著被子翻個身。

“大王,不知那醫者何在。”

衛王拎著橫刀去看望了王三,看著王三胳膊上爛掉的傷口,眼中殺機迸發。

“誰知曉?”

“隔壁。”黃坪打個哈欠。

“叫人!”

“呯呯呯!”

縣廨的大門被敲的震天響。

斜對面的岳二家中傳來了叫罵聲。

“曰你娘,大晚上叫魂呢!”

隨即各種污言穢語就以縣廨為中心噴薄而出。

這些人犯罵臟話堪稱是無師自通,敲門的黃坪的十八代祖宗轉瞬就成了人渣,一家子女性也跟著倒了血霉。

黃坪怒火中燒,吱呀,門一開,他就想噴。

門內站著的是甄斯文,他最近上火,一開口打個哈欠,口氣重的差點把黃坪送走。

“醫者何在?”

“往東走,兩個巷子再轉右,第三家就是了。”

陳花鼓被叫來了。

衛王就坐在臺階上喝酒。

屋里是奄奄一息的王三和幾個看護的侍衛。

“治好,重賞。”

衛王說的簡略。

陳花鼓大喜,“請大王放心。”

他急匆匆進去,身后,衛王說道:“治不好,一起死。”

陳花鼓一個哆嗦。

他進去看了王三的模樣,再看看傷口,頓時就傻眼了。

“這是傷口壞了。”

“可能救?”

陳花鼓想說不能。

“難說。”

黃坪皺眉,“王三的傷便是你處置的,一個小傷口為何如此?”

“老夫也不知,不過外傷死人這等事倒是常見,少說兩成因傷口壞了而死。”

黃坪盯著他,冷冷道,“不對,那日你說什么各自處置傷口,另一人為何無事?”

站在床邊的一個侍衛得了黃坪的眼色,說道:“吳順晚飯時看著活蹦亂跳的。”

“那便是傷口已經結痂了,并無紅腫。”陳花鼓覺得自己要倒霉了。

黃坪看向陳花鼓,厲聲道:“為何一人好,一人壞?”

陳花鼓腦子發蒙,下意識的道:“他是老夫按照明府的吩咐處置的傷口,床上這個是老夫按照慣常的手法處置的傷口。”

他的心猛地蹦跳了一下,呆呆的道:“不對,老夫專治外傷二十余年,經驗之豐,北疆大概罕有。老夫見過無數外傷發熱的,就算是發熱也不至于這么快就奄奄一息,傷口爛的太快了!”

黃坪出去,俯身對坐在臺階上的衛王低聲道:“此人在太平多年,應當與行刺之事無關,不過需要盯一陣子。”

毒藥是抹在刀口上的,和陳花鼓的藥沒關系。

“把楊玄弄來!”

楊玄大晚上被弄了過來,起床氣還在,等見到坐在臺階上喝酒的衛王后,什么起床氣都沒了。

大侄子殺氣騰騰。

“你既然懂的醫術,為何當時不救尚玨?”

“他當時就斃命了。”

楊玄覺得大侄子不至于那么弱智。

衛王突然扔了一把橫刀過來。

“這便是吳順在對練時傷了王三的那把刀,刀口有毒。就在先前,他拿著一把和這把橫刀同樣有毒的飛刀行刺本王。”

“本王修為高深,他們很難近身下手。于是便選擇了深夜行刺。竟然還先用王三試試那毒的效用……鼠輩!”

楊玄心中一跳,“那吳順呢?”

衛王緩緩說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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