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過衛王的可能應對。
穢亂宮中最難自證,當年孝敬皇帝就是如此。直至后來才發現是誣告,可那時孝敬皇帝早已進了陵寢,東宮坐著的是李元。
怎么說呢!
就如同是緋聞,傳的有鼻子有眼的,說某某和某某偷情,兩個當事人站出來否認,并發誓自己絕對沒偷情。
可你自證啊!
這時候沒有什么誰舉報,誰證明的說法。
而且,男女之事本就惹人注目,容易形成輿論風潮。
你自證啊!
自證就是個大坑,楊松成等人就站在坑邊,等著衛王自己跳下去。
然后,用自己豐富的栽贓經驗來擊敗他!
這種戰斗,楊松成有必勝的把握!
但誰都沒想到衛王會選擇拳頭。
擋在楊松成身前的官員嗝兒一聲,翻著白眼一頭栽倒。
所有人這才恍然大悟。
“是啊!衛王擅長的是拳頭,那么,他憑何舍長就短,去和國丈他們辯駁,去自證。用拳頭不是更好嗎?”
眾人看著緩緩走向皇城大門的衛王,心中不禁生出了一個荒謬的念頭。
“這位,看來不簡單吶!”
這個破局的手段堪稱是簡單粗暴,但,卻格外的管用。
隨即宮中傳來消息。
“打得好!”
好了!
這是來自于皇帝的背書。
衛王沒干那事兒!
若是衛王開口辯駁,皇帝也只能在邊上干瞪眼,直至分出勝負。
可衛王一拳之后,皇帝卻發現了一個更好的解決之道。
辯駁個什么?
打得好!
一句話,簡單利落,就把這事兒弄清楚了。
你們說衛王偷了皇帝的女人,皇帝說了,沒這事兒。
事兒,就這么了了。
看似簡單,可有心人一琢磨,就發現了里面的不簡單。
“官場有規矩,什么事該如何做,都得在這個框子里。可衛王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拳打去,就跳出了這個框子。”
本王憑什么要在你們畫下的圈子里,和你們斗?
本王為何不能自己畫一個圈子?
周遵覺得這事兒很有趣。
“郎君,北疆姑爺來了書信。”
隨從送來了楊玄的書信。
周遵接過,看了一遍,笑道:“阿寧孕相不錯,看來,老夫很快就要做外祖了!”
他再看了一遍書信,心滿意足的遞過去,“給家中送去。”
老爺子估摸著此刻正在遛鳥吧!看到書信,定然要寫信去北疆,催促那個小子把自己取的名字選一個。
“對了,衛王呢?”
“衛王走了。”
衛王一拳之后,就干凈利落的回去了。
“回來了。”
黃大妹正在拉風箱,抬頭沖著衛王笑。
“我來。”
衛王蹲下,一邊拉風箱,一邊說道:“沒事你在城中轉轉。”
“你不去?”黃大妹期待的問道。
“過幾日吧!”
“我去買菜!”
黃大妹挎著籃子出發了。
一個侍衛進來。
“今日給了多少生意?”衛王松手,風箱把手緩緩往里面縮了一下。
侍衛說道:“給了十把鋤頭,六把鐮刀。”
“麻煩了些,下次,直接給橫刀生意。”
“是。”
衛王就坐在那里,瞇眼看著外面。
“外面如今怎么說?”
“外面如今都說,大王冤屈。”
衛王淡淡的道:“世人愛看熱鬧,尤其是貴人的熱鬧。這等男女緋聞,他們就算知曉是假的,也會當做是真的。
不為別的,只為看熱鬧。
所以,閉門不出只會讓那些人越發的肆無忌憚。不如一拳開道,鬼神辟易!”
“可要辯駁啊!”侍衛覺得自家大王的手段太簡單粗暴了。
“為何要辯駁呢?”衛王笑了笑,“本王出拳,便是要告訴他們,想繼續,那么就得證明本王確實做過那等事。”
侍衛一怔。
“是啊!”
原先是楊松成等人出招污蔑衛王,需要衛王自證。
可衛王一拳之后,眾人發現一個有趣的事兒,楊松成等人若是想繼續此事,就得舉證。
從衛王需要自證,到楊松成等人需要舉證。
主客移位。
而所有的一切。
不過是一拳!
侍衛偷瞥了衛王一眼,悄然出去。
稍后,他找到了同伴。
“以往都說大王殘暴,粗俗,可今日我才覺著,弄不好,咱們是蠢貨,大王才是聰明人。”
“朕這個兒子,此次倒是讓朕有些驚訝。”
皇帝笑了笑。
韓石頭說道:“畢竟是陛下的孩子。”
皇帝拿起隨一份奏疏,“賞淑妃十萬錢。”
“是!”
皇帝看著奏疏,突然笑了笑。
“有人彈劾戶部貪腐,鼠蛇一窩,有趣了!”
韓石頭回來,聞言說道:“這怕是來者不善。”
“國丈帶著一幫人橫行朝堂,可對頭也不少。而且,他的對頭不只是一幫人,故而,被人坑了,也不知曉是誰干的。”
皇帝突然一怔,“此事,交代左相,不!”
韓石頭微微躬身。
皇帝沉吟良久,“交給衛王去辦!”
“是!”
韓石頭平靜的出去交代。
“有人彈劾戶部貪腐,此事交給衛王去辦。”
稍后,韓石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拿出石頭,無聲說道:
“陛下,今日天氣不錯,奴婢看了看,北邊很是亮堂,想來郎君在北疆會萬事順遂吧!”
他看著石頭,“先前有人彈劾戶部貪腐,偽帝令第二個小崽子衛王去查此案。
奴婢知曉,他這是擺出重用衛王的姿態,讓楊松成等人把矛頭對準了這個兒子,他就在后面操縱制衡。
這條老狗,終于找到了一個新靶子。而楊松成等人,自然會忘卻彈劾太子。
這手段,奴婢以為不錯,可與陛下相比,卻看不到一點人君氣象,沐猴而冠。
陛下,衛王在北疆,據聞與郎君頗為投契,奴婢也不知郎君為何……林飛豹等人愚蠢,竟也不知曉勸諫。
若是奴婢在,定然要呵斥他們。
還有楊略,遠在南周,卻無法歸來。
哎!奴婢這幾年一直在看,總是覺著風云變化。特別是北疆。
陛下,黃春輝老邁,怕是撐不住多久。他若是去了,便是郎君的機會。
若是郎君再進一步,便能掌控北疆。
到了那時,郎君手握北疆大軍,等待天時而動……
奴婢在宮中為內應,哎!只是想想,奴婢就激動不已,恨不能那一日早早到來。”
他把石頭收進了錦囊中,嘟囔道:“也不知地底下那些奴婢伺候的可盡心,若是不盡心,陛下也別生氣,等奴婢下去了再收拾他們。”
他把錦囊收好,走到門外,看著天色,突然一怔。
“咱多久下去?”
他想了想。
“得先弄死老狗再去。否則到了地底下見到陛下,陛下問及老狗父子,咱如何回答?羞死人了呀!”
“國丈。”
值房內,楊松成正在看文書。
“何事?”
進來的官員看看左右。
楊松成擺擺手,兩個小吏告退。
官員上前,“國丈,有人彈劾戶部官員貪腐,還是窩案。”
“嗯!”
戶部是楊松成的自留地,一般情況下,沒人會插手戶部的事兒。
“誰?”
“說是戶部郎中,嚴滿。”
“叫他來。”
嚴滿長得就是個老實人的模樣,跟著楊松成多年,從他身邊的小吏,到現在的戶部郎中,堪稱是心腹中的心腹。
“國丈。”
楊松成問道:“可曾貪腐?”
沒有什么敲打,而是直接問話。
嚴滿愕然,“下官跟著國丈多年,錢財也得了不少,何須貪腐?就算是差了錢財,國丈寬容,下官厚顏開口,難道國丈會不給?”
楊松成對心腹頗為大氣,錢財田地,該給的一文不少。
故而,跟著他的人都是小富豪。
不差錢!
楊松成盯著他,“此事要緊……”
“下官發誓,若是貪腐,天打五雷轟!”嚴滿舉手發誓。
楊松成點頭,“去吧!”
他對戶部掌控頗嚴,靠的便是這些心腹。
“國丈。”那個小吏再度來了,“陛下令衛王清查此事。”
楊松成淡淡的道:“這是硬逼著老夫與衛王沖突啊!”
沒多久,衛王就來了。
“嚴滿是誰?”
此案涉嫌的幾個官員都被叫了來,嚴滿上前一步,“下官便是。”
“貪腐二十余萬錢……”
“賬冊皆在此。”嚴滿回身招手,幾個小吏抬著箱子進來,“請大王查驗。”
“本王不看。”
衛王搖搖頭,“本王就問你,可曾貪腐?”
“不曾!”
“來人!”
“在!”
幾個侍衛上前。
衛王指著嚴滿,“拷打!”
嚴滿:“沒有這等規矩,沒有……啊!”
一個侍衛劈手一巴掌把他剩下的話抽了回去,獰笑道:“耶耶親自來伺候你!”
呯呯呯!
一頓鞭子抽的嚴滿滿地打滾,慘嚎聲終于引來了楊松成。
“這是要作甚?”
“拷問!”衛王看著他,冷笑道。
“證據何在?”楊松成問道,“沒有證據,就算是大理寺,刑部,也不能拷問。”
否則憑著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能屈打成招!
嚴滿爬起來,“國丈!”
衛王起身走下來,一腳踹倒他。
“走!”
衛王接手了戶部貪腐案,第一件事兒就是拷打嚴滿。
幾個官員聚在一起,低聲說著此事。
“這不是想屈打成招嗎?”
“他不打,難道還能查賬?”
“沒法查,嚴滿是老戶部,但凡賬簿上能查出問題,他這些年就算是活在狗身上了。老夫敢打賭,那些賬簿,定然干凈的如同處子。”
“是啊!不過,衛王這般,可見也是無謀。”
“昨日還有人夸他,說他一拳破百邪,可見足智多謀。今日看看,就是拷打,這是哪門子的足智多謀?”
“哎!這事兒,多半要僵持了。”
“這可是陛下交給衛王辦的第一件事,若是辦不好,衛王的口碑就壞了。口碑一壞,以后還如何奪嫡?”
“上官來了,趕緊走!”
衛王回到了王府。
黃坪琢磨了許久,“大王,老夫以為,賬簿上是查不到什么東西,此案還得要去實地勘察,最好是能尋到當年的那幾個小吏。”
衛王舉杯,一飲而盡。
“此事,本王自有打算。”
第二日,衛王依舊打鐵。
鐺鐺鐺!
巷子里的街坊每日都會來看看。
“夫君,他們在看咱們的手藝呢!”黃大妹傲然道:“說到打鐵,當初阿耶可是人稱陳州第一錘。”
“哦!”
“對了,夫君,今日我去買菜,那些人說,衛王是被冤枉的。”
“是嗎?”
“是呀!還是夫君你眼光獨到。”
黃大妹嘀咕幾句,就去后面做飯。
“哎!這鋤頭可能看看?”一個老人進來問道。
“隨便看。”衛王點頭。
老人拿起鋤頭仔細查看,半晌說道:“這鋤頭可能試試?”
“試吧!”
老人拿起鋤頭出去,猛地往地上挖去。
鋤頭輕松挖進了泥地里,鐺的一聲。
這是挖到石頭了。
這等情況下,弄不好會傷了刃口。
老人尷尬的道:“若是傷了刃口,老夫……賠。”
“哦!”衛王隨意應付。
老人把鋤頭小心翼翼的拔出來,仔細看看刃口。
“沒事兒?”
老人咧嘴一笑,隨后刨了幾下。
“難道老夫挖到了脆生的石頭?”
這是個較真的老人,他把整塊石頭都挖了出來。
“這是……這不是鵝卵石嗎?怎地,竟然能一鋤頭挖壞了?”
鵝卵石經過水流無數年沖刷,格外堅硬。這塊鵝卵石頗大,按理鋤頭撞上了,刃口會卷,或是崩斷。
老人拿起鋤頭仔細看著刃口。
“屁事沒有,不該啊!”
老人覺得不可思議,干脆就再拿鋤頭挖了一下鵝卵石。
火星四濺。
鵝卵石被挖出了一個口子。
刃口。
“屁事沒有!”
老人不敢置信的回頭。
衛王一手拿著鉗子,鉗子上夾著半成品鋤頭。右手持鐵錘,用力砸下。
火星飛濺。
燒紅的鋤頭被一錘砸扁。
側面一錘。
反面一錘。
鐵器就像是膠泥,被衛王輕松的重新塑形。在反復鍛打中,那些渣滓不斷被擠出來,鐵器的內部構造漸漸緊密,均勻……
“老天爺,這不是百煉鋼嗎?”
老人傻眼了。
誰特么拿百煉鋼來做農具?
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這鋤頭得賣多少錢?
老人問道,“這鋤頭多少錢?”
黃大妹正好出來,說道:“十一錢。”
這個價錢不便宜。
所以,黃大妹有些心虛。
“老夫要了,來兩把!”
黃大妹愕然。
老人指指衛王,豎起大拇指,“你家男人,是這個!”
黃大妹抿嘴看去。
衛王在錘煉鐵器。
每一次揮錘,他身上的肌肉就跟著顫抖一次。
體內的內息不斷奔涌,摧動鐵錘一次次的舉起,落下。
每一次,體內的內息都會更凝練一些。
漸漸,雄渾!
最后一錘,衛王也不怕燙,單手撈起鋤頭,隨手扔了過去。
然后,對黃大妹微笑。
“午飯,吃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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