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溝溝中,數百騎默默吃著干糧。
每個人的眼中都有些茫然,他們不知曉自己的未來在何方,更不知曉大唐的未來在何方。
帝王跑了,丟下個監國太子。
這個監國太子前一刻還在鏡臺的牢獄中蹲著下一刻就成了太子,換做是往日,定然會引來軒然大波。
楊松成等人走的很堅決,越王更是如此,躺在馬車里,呻吟的聲音令人想到了青樓中被掏空的嫖客。
臉面,在生命的面前蕩然無存。衛王,這就是個憨憨啊!
有老卒低聲對同伴說道:「這是個爛攤子,所謂監國太子,便是為陛下背鍋的倒霉蛋。」
皇帝跑了,后續大唐的局勢如何變化,他都可以丟在監國太子的頭上。
這一切和朕無關,都是監國太子的錯。噠噠噠!
數騎進了山溝溝,為首的下馬問道:「殿下何在?
目光轉動,他馬上找到了孤零零坐在石頭上的衛王
「殿下,小人奉命前來傳話。」衛王認得此人,是李晗的隨從。「建明有何交代?」
「小郎君說,石忠唐謀反乃是皇帝的過錯,可如今殿下監國,皇帝便可把罪責丟給殿下。小郎君的意思,殿下當病。」
裝病?
孤這個監國太子扛不住了,阿耶,你繼續來吧!
主意不錯,但衛王卻搖頭,「告知建明,孤,不走!」
李晗的意思便是讓他裝病溜之大吉,追上大隊人馬,至于后續,讓皇帝頭痛。
隨從愕然,「殿下,這是個大坑啊!」
「他做的孽,總得有人來收拾。」衛王說道:沒人來,孤來!」
隨從失禮的看著他,「小郎君說殿下可能不愿走,他說,殿下的執拗,宛若秦王所說的······中
衛王說道:「告訴建明,去蜀地吧!」
「是。」隨從告辭。
衛王上馬,「我們走!」數百騎悄然出了山溝。
傍晚,他們出現在了一隊叛軍斥候的后面。叛軍正在烤肉,他們劫掠了一批雞鴨,還有兩頭羊,一邊說著今日的收獲,一邊取笑逃跑的帝王。
當衛王沐浴著夕陽殺出來時,所有人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皇帝跑了,關中安全的就像是叛軍的后院。可沒想到竟然沖出來個殺神。
「殺!」
衛王揮刀斬殺一個惶然的叛軍,喊道:「放走些人。
他的麾下放開了一道口子,十余叛軍狼狽而逃。
一個將領過來,「殿下放走他們作甚?」
「帝王是大唐的天,天跑了,天下昏暗。孤,想為天下人點一盞燈。
衛王策馬掉頭,「收拾東西,馬上走!」
甲衣,兵器,戰馬,食物······失去補給渠道的他們,這一切都是資源。
衛王還在!
這個消息不斷傳播著。
在百姓的口中,他在山中,他在原野之上,他在村子里,他在叛軍的身后,虎視眈眈。
道州。
潘廣成是石忠唐的愛將跟隨著征戰多年。在石忠唐決定反叛時,潘廣成是第一批支持的將領。道州扼守建州和越州的東面,若是對手要攻打建州,道州就能從側后給他一擊。
所以,要想攻擊建州,乃至于關中,必須拿下道州。
這也是石忠唐令潘廣成戍守道州的緣故。潘廣成當時便發誓,人在道州在。
江峰是道州降將,當初道州破時,他被俘歸降,石忠唐歡
喜,便令他輔佐潘廣成。
潘廣成看著黝黑黝黑的,南方的陽光熾熱,把他的肌膚曬成了古銅色。一雙不大的眸子精光四射,看著精力充沛。
江峰捋捋大胡子,說道:「將軍,利州一破,李玄是攻打建州還是道州?」
潘廣成在看著地圖,「北疆軍看似兇狠,可他們遠來,糧草轉運不易。利州雖說被攻下了,可我大軍屯于建州與夾谷關,隨時都有切斷北疆軍糧道的可能。故而,李玄此刻必須要尋到一個落腳點。「道州?
「對,拿下道州,隨后進可攻打建州,乃至于拿下越州,切斷南疆與長安的聯系。」潘廣成說道:「李玄善于用兵,不會看不到這一點。
一個小吏進來,「將軍,國公遣使來了。」一個官員進來,行禮后說道:「國公交代。」潘廣成和江峰束手而立。
官員滿意的點點頭,「國公判斷李玄必然會攻打道州,國公令將軍謹慎戍守,建州,越州守軍會伺機出兵相助。
「領命!」
事兒交代完畢,官員說道:「國公已經到了長安,進了皇宮。老夫也跟著進去看了看,果然是富貴堂皇之地。」
「何時老夫也能去看看就好了。」潘廣成順著官員的語氣奉承了幾句,隨后令人陪著他去歇息。等官員一走,潘廣成召集了麾下議事。
「北疆軍必然會來攻打我道州,我道州突前,可建州和越州在后,隨時都能給北疆軍一擊。」潘廣成笑道:「這個局面,說實話,就像是個坑,可李玄和北疆軍卻不得不跳下來。」
他目光炯炯,「北疆軍需要一個落腳點,否則他們的輜重無處儲藏,隨時都有可能被我大軍從夾谷關或是建州出擊切斷糧道。糧道一斷大軍不戰自潰。故而,李玄明知這個是坑,他也只能義無反顧的跳下來。而我等要做的便是,等他跳下來之后,埋了他!」
「我軍必須要尋到一個落腳點。」大帳內,李玄在給麾下分析局勢。
「建州不好打,一旦攻打建州,夾谷關便能出擊,從側后給我軍一下。」李玄指著地圖說道:「拿下道州后,我軍向右可攻打建州,封鎖夾谷關,封住關中叛軍南下之路。或是徑直向前,攻打越州。越州一下,我軍便能一窺叛軍的老巢。」
若說這是一局棋,那么,道州便是天王山!守住道州,叛軍就能從容攻擊北疆軍,直至北疆軍斷糧崩潰,或是黯然撤離。
而拿下道州,北疆軍就站穩了腳跟,進可攻,退可守。
「偽帝跑了,關中一帶的百姓都說大唐完了。」李玄說道:「孤要用道州一戰來告知天下,孤,還在!
駐地附近有幾個村子,包冬帶著人進了其中一個。
「叛軍可曾襲擾過你等?」包冬問村正。
「襲擾呢!」村正苦笑,「他們要糧食,不給就要殺人呢!
「那些都是異族。」包冬問道:「你等可是絕望了嗎?」
村正點頭,眼中含淚,「陛下跑了,小人等·····不知當如何。」
「看那邊。」包冬指著大營。
一面大旗在大營中飄揚。
「看著那面大旗!」包冬認真的道:「跟著它!」
「拿到了一個探子!」
捷隆歡喜的來尋赫連燕。
「指揮使,拿到了一個叛軍的探子。」赫連燕說道:「拷打。
一番拷打后,獲得了口供。
「叛軍知曉我軍要攻打道州,在枕戈待旦。」「石忠唐在長安,據聞進了皇宮。
赫連燕起身,「我去請見殿下。李玄正在休息。
大帳內有些昏暗,他跪坐在案幾后,閉目養神。
下。「嗯!
赫連燕進來,見他疲憊,便走到他的身后,輕輕揉著他的肩頭,「石忠唐進了皇宮。」
「預料中事。」李玄說道:「關中乃是帝王之基,他眼饞,故而舍棄了出夾谷關與孤決戰的誘惑,選擇留在關中整合關中各方力量,壯大自己。」「另外,道州知曉我軍的動向,正枕戈待旦。」「石忠唐的麾下都是沙場宿將,我軍的處境瞞不過他們。打道州,這是明晃晃的一條路,避無可避。」
「殿下莫要太操勞。」赫連燕的手上移,輕輕揉捏著他的太陽穴。
李玄說道:「孤也想摧枯拉朽般的擊敗叛軍可哪有那么容易。天下板蕩,始作俑者逃之天夭丟下了個爛攤子。孤既然想重振大唐就得有從頭收拾這個爛攤子的準備。孤,準備好了。」
「道州!」
李玄握住了那只小手。
「殿下!」赫連燕的俏臉微紅。帳外,姜鶴兒扁著嘴。
她看到了裴儉,「可是急事?」
裴儉搖頭,姜鶴兒說道:「殿下正在歇息,緩緩吧!」
姜鶴兒站在大帳外,想到了父親的話。
—鶴兒啊!你在殿下身邊伺候,以后誰敢娶你?要早做準備啊!
一什么矜持都丟在一邊,先拔頭籌才是關鍵。
—別大大咧咧的,要讓殿下感受到女兒家的嬌媚。
最好生個兒子。
父親話里話外都在鼓動她去誘惑李玄。
李玄俊美,加之文武雙全,說實話,是個女人都會動心。
姜鶴兒嘟囔,「阿耶,可······可如何勾搭男人啊!」
糧草來了,同時帶來了桃縣的書信。
劉擎在書信中說,今年風調雨順,收成會不錯。北遼故地也還行,今年能貢獻一批賦稅。
周寧在書信中提的最多的是兩個孩子。阿梁越發的懂事了,先生夸他天資聰穎。
李老二依舊令人頭痛,整日把家中弄的雞飛狗跳的。
子泰,天下要緊,可你,更要緊。來自于妻子的關切,讓李玄精神一振。他收好書信,此刻黎明,外面大軍在集結。「殿下。
姜鶴兒進來,「他們在外面等候殿下。」李玄起身,走了出去。
「見過殿下!眾人行禮。「出發!大軍出發。
沿途,那些叛軍斥候看到北疆軍后,掉頭就跑。
「殺!」王老二帶著麾下一路追殺。「北疆軍來了。
消息傳到了道州。「戒備!」
潘廣成深吸一口氣,「老夫將讓他在道州城下,頭破血流!」
隨著石忠唐的勢力擴張,麾下也在明爭暗斗。魏明是石忠唐心腹中的心腹,但潘廣成卻覺得魏明太過粗俗,壓根就不配頭號大將的名頭。
但出兵以來,魏明一路攻城略地,威風凜凜。上次見面時,魏明還譏消的問潘廣成,這一路殺敵多少。
那一次是石忠唐大宴麾下,所有人都看到了潘廣成的窘迫。
他率部跟在魏明的大軍之后,干的是收拾殘局的活。
魏明甚至取笑他是撿破爛的。
叛軍中多異族,連魏明這等大唐人都學會了直截了當的打擊對手。
大庭廣眾之下,被羞辱的潘廣成面紅耳赤。他說了一句話:「老夫需要機會!」
老夫沒有直面對手的機會,如何證明自己?而現在,機會來了。
潘廣成雙目炯炯,「斥候要果敢些!」隨著這道命令,道州斥候涌向了王老二。長安皇宮中。
石忠唐正在看文書。
南疆那邊稟告,自
從上次慘敗后,南周軍隊龜縮,不敢北窺。清河文武請示是否能出擊,攻打南周。
「士氣如虹啊!」石忠唐微笑道。
一個內侍進來,「國公,賀先生求見。」
皇帝逃跑時帶走了些內侍宮女,但宮中人太多,大部分人都留了下來。
賀尊進來,「國公,斥候來報,北疆軍出動了,直奔道州。'
「果然,李玄要求個落腳點。」石忠唐瞇著眼,看著地圖上的道州,用力一拳捶在上面。
「當迎頭痛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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