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禁軍游騎在遠方眺望著韓城。「還在!」
將領很滿意的說道:
「北疆軍依舊在圍著韓城,告知汴京,葉州無恙!」遠方,北疆軍游騎的馬蹄聲震動大地。
「是!」十余騎遠去!
將領看了一眼撲來的對手,冷冷的道:「這只是開始,撤!」
第三日。
南周的氣候和北疆差異很大。
在北疆,此刻的凌晨不冷不熱,空氣也不干不燥。而在這里,不但熱,而且有些潮濕。
阿梁身上長了些疙瘩,李玄檢查后,讓他不可抓撓,就去尋了寧雅韻。
「水土不服。」老帥鍋檢查了一番,見秦王目光狐疑,就不滿的道:「老夫的醫術在玄學能排前三。」「那第四是誰?」
第一自然是自家婆娘。「咳咳!」
寧雅韻把阿梁的衣裳拉下來,「玄學就三人學醫。」
隨軍的藥材不少,寧雅韻弄了些去調配藥膏,秦王也要了幾味藥。
早上,秦王親自出手做了一道肉粥,合著藥材一起熬煮,最奇葩的是······「你放土作甚?」寧雅韻不解的道。
秦王把裝著北疆土的布袋收好,說道:「所謂水土不服,用這個有奇效。」「哪來的方子?」寧雅韻嗤之以鼻。
「神授!」
南方多大米,北人不習慣吃,也不喜歡吃。
阿梁蹲在陶罐邊上,看著父親用勺子攪動著罐子里的肉粥,吸吸鼻子,「好香呀!」肉粥里加了姜片,還有幾根肉骨頭,熬煮的粘稠后,秦王撒了一把青色的蔥花。香味一下就沖了起來。
頓時,周圍都是咽口水的聲音。
「好吃!」
阿梁喝若肉粥,贊不絕口。
吃完早飯,秦王對來請示今日戰事的裴儉等人說道。
「這做飯與攻伐也有共通之處,做飯,火候很重要。征戰也是如此。孤讓守軍緩了兩日,這兩日想來讓守軍很是篤定。今日,該大火收汁了!」
大軍隨即出動。
城頭,鄧成一改前幾日的惶然,淡淡的道:「老夫看,至少能堅守半個月。」半個月汴京的援軍爬也該爬到了。
這條老狗!副將看了他一眼。嗚嗚嗚!
北疆軍來了,在城下列陣。旗幟林立,在晨風中招展。「敢死營!」
「在!」「屠裳!」「在!」「一鼓作氣破城!」「領命!」一波石彈飛了上去。
接著是密密麻麻的弩箭。最后是······「好多人!」
城頭的守軍愕然看著密密麻麻沖來的北疆軍,除去敢死營之外,北疆軍的悍卒也來了。
「這是·····」鄧成問道:「這是總攻嗎?」
一支弩箭從他的身側掠過,身后傳來了慘叫聲。鄧成不禁縮縮脖子,彎腰駝背。「是。」陳麥深吸一口氣,「戒備!」
可攻防戰一開始,北疆軍就給了守軍和前兩日截然不同的壓力。只是一刻鐘,城頭就被多處突破。
「這便是你的能守住?」鄧成破口大罵,「賤狗奴!」陳麥慘笑道:「我不是秦王的對手」
一個時辰后,一面大旗在城頭高高飄揚。
「老夫愿降!」
葉州知州鄧成跪在州廨外,雙手捧著刺史的官印。
而陳麥卻躺在城頭的血泊中,一雙眼眸中沒有恐懼,平靜的看著蒼穹。大乾十六年四月中旬,北疆軍破葉州!
俘虜們被集結在一起,有些忐忑不安的等待著處置。這里是城中的校場,
周圍有北疆軍的騎兵看守。
「見過殿下!」
秦王來了,除去陪同的文武官員之外,還牽著一個孩子。「歸降的不少。」韓紀剛查看了一番。
「要收心。」
秦王走到了俘虜們之前,和顏悅色的道:「使者無禮,令孤怒不可遏。按理,不因怒而興兵,可南周君臣對南疆虎視眈眈,孤如何能安然返回長安。」
這番話很是誠懇,把秦王出兵南下的緣由說的清清楚楚的。責任,都在南周。
俘虜們心中一松。
接下來最重要的一項來了。該如何處置他們。
「孤說過,南周與大唐同文同種,都是一家人。你等歸降后,便是一家人。」、秦王很是和氣,「此刻釋放你等,孤卻擔心后路起火。」
「哈哈哈哈!」
眾人見他說的親切,不禁笑了起來。
阿梁看了父親一眼,他神魂強大,早就感受到了俘虜們的懼意,可此刻那些懼意大多消散,變得溫和起來。
「孤昨日看了看,葉州的道路有些失修,官道上車轍深的能陷人,這等道路如何通行?如此,你等便去修路。」
「啊!」
俘虜們本以為自己將會得到優待,可沒想到卻是和北遼俘虜一般要去修路,頓時大失所望。阿梁又感受到了驚懼之意。
「一年!」
秦王豎起食指,微笑道:「這也算是造福一方,有功。一年后,你等可自行選擇行止。愿意回鄉的便回鄉,愿意從軍的便去投軍,愿意做什么······隨意!」
只是一年嗎?
北遼俘虜做苦力是沒有期限的,要想解脫,唯一的法子便是從軍,加入敢死營,用軍功去贖罪。
這是一條九死一生之路。
而南周俘虜卻只需做一年苦力就能自由。這······
俘虜們心悅誠服的跪下。「多謝殿下!」
秦王頷首,牽著阿梁走了。
出了校場,秦王問道:「這幾日下來,阿梁可害怕?」「不怕!」
阿梁很是堅定。
然后問道:「阿耶,為何只讓他們做一年苦力呢?」
「南周富庶,這個富庶于國于民有益。此戰的宗旨雖說是滅國,可卻不能打爛南周。一年苦力,正好修補南周各處道路。另外,這些俘虜聚在一起總是個麻煩,一年后散去,各尋生路,也省了當地官府的一樁心事。」
「不就是吃干抹凈不認賬嘛!」朱雀在耳邊說道。
秦王事多,隨后被簇擁著回州廨,走之前令王老二照看阿梁。「臣正好無事。」
赫連榮自告奮勇。
晚些,他帶著阿梁出了韓城。
城外依舊能看到些已經變成黑色的血痕,還有些被石彈反彈砸出來的小坑。「大郎君旁觀三日廝殺,果真不懼嗎?」赫連榮很是好奇這一點。
一般孩子看到兩個惡少提刀互砍都會嚇的魂不附體,這可是大戰啊!「我說謊了。」
阿梁說道。呃!
赫連榮愕然,斟酌了一下用詞后,說道:「大郎君當對殿下·····說真話。」
天家父子之間的疏離和矛盾,往往是從猜忌開始。而猜忌的源頭便是互相說謊。
「我也想說真話,可阿耶很累。」阿梁小大人般的嘆息,「晚上我醒來,阿耶坐著,不知琢磨什么。等我再醒來時,阿耶已經在外面準備為我做早飯了。」
「殿下這是在思索戰事呢!」
每一次云淡風輕的背后,必然是無數夜里的絞盡腦汁。「阿耶很辛苦。」
「是啊!」
「小時候我夜里害怕,總覺著有些東西在周圍晃蕩,我告訴了阿耶,阿耶便陪了我半月。那半個月里,阿耶晚上不時會醒來查看······半個月后,便瘦了許多。」
阿梁回身抬頭看著赫連榮,「我只是不想阿耶擔心······其實,我是怕的。」
「南周禁軍騎兵便在外圍,我軍屢次驅逐,他們卻去后又來。」
王老二覺得自己遭遇了一伙不要臉的家伙,一觸即散,接著又來,令他煩不勝煩。韓紀說道:「設個圈套,出兵合擊!」
秦王搖頭,「不必了,放他們進來。」這是,要震懾敵膽?
北疆軍游騎隨即放開了口子。「這是何意?」
禁軍游騎覺得是個圈套,可卻忍不住進去查探的沖動,于是便令百余騎去試探。這便是敢死隊。
百余騎策馬疾馳。「并未合圍!」
北疆軍并未切斷他們的歸路。
「這是何意?」禁軍將領蹙眉,「我有些不祥的預感。」一個多時辰后,百余騎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面色難看。「韓城,丟了!」「這才三日啊!」
禁軍將領不敢置信的道:「汴京那邊剖析說至少能堅守十日,可······走!」禁軍騎兵遠去,王老二這才帶著游騎出現。
「殿下說了,這一戰,打的是人心!娘的,人心是個什么東西?」王老二摸出一塊肉干,「可有肉干好吃?」
他把肉干塞進嘴里,用力咀嚼了幾下。「噴香!」
汴京,源源不斷的輜重在往外輸送。一隊隊禁軍將士魚貫而出。
文人們在城外開趴體,不,是開詩會。
裝滿輜重的大車一輛接著一輛從眼前經過。一隊隊甲衣鮮明的禁軍從眼前走過······
詩詞一首首的往外涌,才華好似尿崩怎么擋都擋不住。
「諸位,今日大軍出擊,來日,必將捷報頻傳。小弟有了!」
一個文人舉杯,灑脫的一飲而盡,然后甩了一下頭發······開趴體古今中外都一個尿性,必須得有女人。
十余女妓隨即鼓掌,用崇拜的目光看著這位小有名氣的年輕俊彥。
城頭,韓壁在看著援軍出發,目光從這群文人那里掠過,對身邊的將領說道:「要盡快在葉州外圍發動攻勢,以牽制北疆軍。」
「是。」
「秦王令麾下善待歸降軍民,消息傳來,那群蠢貨卻說秦王假仁假義,卻不知這是秦王在爭奪君心民心。滅國之戰,收心為先啊!」
這時下面一陣歡呼,韓壁看去,就見那個年輕文人灑脫頷首,十余女妓嬌呼,贊美著他的文采。「此人作了什么詩詞?」韓壁文采也不錯。
「大體是······大軍出征,當蕩盡敵寇,報效君王。」「有些意思,至少,彩頭不錯!」韓壁微笑道。
一隊騎兵和援軍逆向而來。「是送戰報的信使,閃開!」前方高呼!
那些文人起身,看向信使。韓壁瞇著眼,舉起手。
信使抬頭看到了他,喊道:「韓相,北疆軍三日破葉州!」城頭。
城下。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