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律師事務所。黎青木一大早就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端著平板電腦，聚精會神看著。電腦屏幕上閃動著連續的文字，正是今日庭審的直播。法庭是司法重地，未經允許和授權，庭審參與者都不得對庭審活動進行錄音、錄像、拍照或使用移動通信工具等傳播庭審活動。所以他看的是官方的文字直播，雖然沒有畫面，但一些庭審細節也能把控到。“酒吧的老板上來了，雖然他能提供的證言比較模糊，不過我派了卓律師上庭，以為的質詢手段，應該可以給陪審員留下一個孔航與前女友密謀搶劫的概念！”黎青木雖然沒有到現場，但卻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內運籌帷幄。他也很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古代的軍師，雖然人在大營，卻可以決定千里之外戰局的走勢。庭審就是律師們的戰場，他黎青木就要決定這一場庭審的勝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說的就是自己！他們青木律所，絕不能在臨近年關的最后一場仗上敗北，這關乎臉面！而且一旦贏了這場年前的重要官司，對他的青木律師也會是一次完美宣傳。這件案子就是他們青木律所的年度收官之戰！一旦贏了，青木律所在城北區就能打響知名度，進而加入城北區律所的第一梯隊。黎青木有把握，借助著這次庭審的影響，開年將律所的規模擴大一倍。到時候，青木律所就是城北區的一張名片，3年之后青木律所一定能夠躋身大律所行列。5年之后，他甚至能夠覬覦一下十大行的地位。宏圖偉業，就在眼前！黎青木想到此，喊來了自己的助理。“聯系一下城北晚報的主編，我要在今天庭審結果出來后，我們青木的名字就登上晚報頭條！”“好的，黎律師！”助理開始去忙活了，而黎青木也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平板電腦上。“妹妹，你和卓律師可別讓我失望，他方文斌還不可能騎在我頭上！”“至于那個張偉，應該是同名同姓的巧合吧，畢竟這名字這么普通，東方都叫張偉的人多了去了……”……城北區法院。庭審現場。辯方第一位證人，是新潮酒吧的尤老板。現在青木的卓律師，正在對他進行質詢。“阿航加入我們酒吧，大概是3個多月前，是我主動找上他和樂隊的人，并且邀請他們成為新潮酒吧的駐場樂隊。”“尤老板，請問被告是不是天天都要在你的酒吧表演？”“這倒不用，樂隊只需要一個禮拜來四天就行了，我們酒吧主打的是新概念，不是強制七天工作制，剩余三天也有其他的節目。”“那也就是說，孔航在時間上相對寬松，那么你給的工資相比于周邊的其余娛樂產業，應該也會少一些吧，畢竟他一個禮拜只需要工作四天。”酒吧老板想了想，點頭：“當然，不過因為時間安排，所以我給樂隊每個人的工資都比同一條街的其他老板要高2成左右，這也是為了防止他們挖墻腳。”“嗯。”卓律師點了點頭，“但這個工錢，其實還是少了，只能夠支持孔航一個人的生活吧？”“這一點我不清楚了，不過孔航一個人肯定是夠的啊，我還在酒吧二樓給他們留了一間休息室，他們如果沒地方住的話，也可以住在樓上。”“可孔航交了女朋友，花銷也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花錢的地方多了，樂隊的工資應該是不夠的吧！”“反對！”卓律師的提問，遭到了張偉的反對。“張律師，你要反對己方律師？”“不錯！”審判席的齊法官看了張偉一眼，這一次他是見怪不怪了。“理由？”“我覺得卓律師問得問題帶有一定的侮辱性，我的委托人為了音樂夢想，堅持在酒吧進行駐場表演，雖然領著微薄的薪水，而且這份工作比卓律師的收入少了可能一個零或者兩個零，但他為了音樂的夢想，這份堅持不應該被金錢所衡量！”張偉說著，還指了指自己：“還有我，雖然我是公設辯護律師，目前接的都是公益案件，不收任何律師費，但也同樣沒有人可以質疑我對法律的熱愛，這份誠摯的感情不應該被有心人用金錢和利益來衡量！”齊法官看了眼陪審席，張偉的話確實也讓很多人觸動。“你說得對，反對有效！”他忍不住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接著齊法官看向卓律師，警告道：“你的提問最好改變一下重點，我不想聽到你繼續在那打聽被告的薪資收入。”“抱歉，是我的錯！”卓律師連忙認錯，看向張偉的目光也帶有一絲不善。很少有人敢這么打斷他，尤其對方還是個只接了幾個案子的公辯律師，一個新人。不過他很快就壓下了張偉的影響，繼續看向證人。“既然如此，那讓我跳過前面那些問題吧，我想請問證人，你是否看到被告孔航與上一位證人秋甜甜有過接觸？”“有，就在我的酒吧里，阿航和秋甜甜見了面。”老板自然不會否認，點頭回應。“他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接觸的？”老板想了想，“大概一個月前吧，反正他們幾乎每個禮拜都會見一次面。”“就算孔航和前女友分手，并且和現女友交往之后，也還是會見面嗎？”“是的，他們還是見面了，并且見面地點就在我的酒吧。”聽到這個回答，陪審席上很多女性的眼神都變了。渣男！她們看向孔航的目光，已經赤裸裸了。和前女友分手后，新交了女朋友，結果還在和前女友勾搭。之前秋甜甜作證，可能有人認為是前女友的報復，現在酒吧老板的作證，那就是鐵證了。在陪審團的心里，已經將孔航當成了一個渣男。“張律師，你不反對一下嗎？”孔航感受著四周投過來的視線，有些難受，連忙尋求張偉幫助。“怎么反對？”張偉卻攤了攤手，“這問題問得沒錯啊，你是不是去見了你前女友，并且約定的地方就在酒吧，證人回答的沒問題啊？”反對是需要理由的，酒吧老板說得都是實話，你心里就沒點B數？孔航無奈，只能忍受著四面八方的尖銳視線，繼續坐著。卓律師的提問還在繼續。“那么你是否聽到了，他們正在商議的內容呢？”“這我不清楚，因為我不會去打聽別人的隱私，尤其是阿航還有新女友在呢，我更不會去打聽他和前女友做什么。”老板的回答很仗義，讓孔航稍微心安了一些。“那么是否有這么一種可能，孔航正在和前女友商量，如何搶劫現任女友工作的珠寶店？”但下一個問題，是讓孔航坐不住了。卓律師的提問，當真是語出驚人，直接吸引了全場目光。“問得好！”控方席上，方文斌難得不發聲，甚至在內心還為辯方律師點了個贊。這就是他也想問的問題，正好被對方問出來了。“反對，引導證人猜測，沒有事實依據，律師在自己作證！”張偉起身反對，理由自然有一大堆。之前證人說實話，那自然沒轍，但這次就不同了。“法官大人，辯方收回剛才的提問！”卓律師連忙表態，但同時看向陪審席。剛才他提出這個猜想后，好幾位陪審員都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要的就是點出這件事，點出這個可能性！“對于這位證人，我方已經沒有其他問題了！”卓律師提問結束，返回黎青荷身邊的座位。“控方？”齊法官看向方文斌。“齊法官，控方對于證人，也沒有其他問題了！”“難得啊，控方居然不進行交叉質詢。”齊法官心知肚明，但還是在嘴上打趣了一句。“那么張律師，你呢？”接著他看向張偉。“對于證人，我只有一個問題。”張偉走到酒吧老板面前，問道：“剛才卓律師提問，認為我的當事人和前女友見面是為了合謀，那么是否存在其他的可能，比如我的當事人只是想要拿回奶奶傳給他的訂婚戒指呢，所以才找上了前女友？”“反對，傳聞證據，無事實依據，律師在自己作證！”卓律師當即站起，用和張偉剛才一樣的理由進行反對。齊法官看向張偉，但張偉卻繼續提問證人：“請你告訴我，是否有這種可能呢？”“應該有吧……”酒吧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能如此回應一句。“法官閣下，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所以我也結束提問，不給各位添麻煩了！”張偉在法官開口前，也匆匆結束了質詢，回到辯方席。齊法官張了張嘴，最后無奈敲錐：“行吧，那么證人請離席！”酒吧老板立場，而卓律師再次起身：“法官大人，辯方請求傳喚我方當事人汪溪上庭作證！”對于這一步，幾乎沒有人意外。汪溪走上證人席。卓律師起身，準備提問。張偉看到這一幕，轉頭看向了后方的聽證席。他的目光與聽證席前排的汪大洋對上了，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了片刻，隨后互相點了點頭。老戰友之間，僅僅需要一個簡單的示意，互相之間就能領會意思。汪大洋的畫外音：你放心，我該做的都做了，該說的都說了！張偉的視線略過汪大洋，轉向法庭大門，隨后他收回目光，回到庭上。“汪溪小姐，請你向大家說明一下你和另一位被告的關系！”“我和孔航交往了快半年，是他的現任女友。”“那請問你知道，被告孔航與前女友還在見面的事情嗎？”“如果不是在法庭上聽說，我還蒙在鼓里呢。”見汪溪如此說，陪審席上的人對她更是投以了同情的目光。被男人欺騙的女人，比較容易博得同情。“那么汪小姐，請問你知道上周四，也就是搶劫案那天，被告出門去了嗎？”“我不太清楚，因為周三我們才從南島回來，這之后睡了一整天，等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多，我吃了一點面包后就躺著玩了一會手機，刷著網頁視頻，最后又睡過去了。”“也就是說，你在案發時一整天都沒有離開房間，但你不確定你的男友孔航在不在？”“對，我醒來時沒有發現他。”“那為什么當搶劫案發生后，你告訴調查科的人，你和孔航二人都在家里呢？”這個問題后，是短暫的沉默。但卓律師心中有數，因為他早就給汪溪做了好幾次模擬質詢，確保對方的回答能夠引起陪審團的注意。汪溪想了想后，低下頭，用一種弱弱的語氣說道：：“因為他是我的男朋友，我必須要維護他。而且在我的心中，我不相信他是一個能做出那種事的人！”“也就是說，你因為對另一半的新任，所以才選擇了告訴調查科不確定的事情？”“是的，雖然當時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之前有好幾次去樓下超市和老板聊天的情況，所以我認為他那天也去了超市，正好之前老板還問了我們南島旅游的事，所以就……”“嗯，謝謝你的回答！”卓律師對汪溪微微一笑，視線余角卻瞥向了陪審席。他看到女陪審員都對汪溪投以同情，男陪審員中也露出了理解的目光。大功告成！卓律師很滿意提問的效果，這下子當事人汪溪的嫌疑就算是徹底擺脫了。接下來只需要證明孔航心中有鬼，有犯罪嫌疑就足以將他定罪了。而要做到這一步，只需要等另一位辯方律師也就是張偉讓孔航上庭自證，己方再利用交叉質詢中戳破對方的證言就行！這一次，他能夠感覺到，控方方文斌檢察官也是偏向于定罪孔航的！結果就是，汪溪無罪，孔航搶劫罪成立！方文斌得到了犯人，而青木也幫當事人獲得了無罪辯護，皆大歡喜！這一把已經十拿九穩了。“針對證人，我方沒有其他問題了！”卓律師朝陪審席點了點頭，返回座位。“控方？”“齊法官，控方也沒有問題！”齊法官又多此一舉了，但他必須要問方文斌一聲，這是流程。接著他看向張偉，笑道：“小張律師，雖然我不會在庭審中偏向任何一方，但我也不得不承認，你現在是壓力山大！”“多謝法官閣下的關心，不過我不認為自己會輸！”“好，年輕人果然有自信！”張偉上庭，開始質詢。“汪小姐，我對于你之前的表現并不作任何評價，現在輪到我提問了，希望你能誠實的回答我哦。”汪溪抬起頭，看著張偉。“請問，你是否和我的當事人提到過訂婚的事情？”“是的。”“那他是否和你說過，他會準備訂婚戒指的？”“他說了，但他的工作……”“我知道，你對我的當事人能不能買得起戒指這件事有過懷疑，是不是這樣？”“是的。”“那你知道，他其實不需要買，因為他奶奶給他留了一枚戒指嗎？”此言一出，汪溪驚訝的看向了孔航。顯然這件事，她不知道。“其實我的當事人并不是打算買戒指，而是想要從前女友秋甜甜那里要回戒指，并且將這枚戒指送給你！”張偉說著，調侃了一句：“雖然將送出去的禮物要回來，是有些丟臉的事，但這也說明他為了你，甘愿不要臉了，這難道不能說明他是愛你的嗎？”“這……”汪溪也沒有想到，這里頭居然有這種事。“所以我的當事人一直瞞著你去接觸前女友，是因為他想要回戒指，僅此而已。”“可他為什么不告訴我呢？”“很簡單，怕你誤會，畢竟去見前女友這種事，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張偉說著，卻有話風一轉：“當然也有一種可能，他想要給你一個驚喜！”驚喜！這兩個字，觸動了汪溪心中的某根弦，她看向孔航的目光，帶有一絲明悟。這一刻，她好像懂了，孔航不惜去見前女友，去要回送出去的戒指，居然是為了自己。“我……我不知道……居然是這樣……”“反對！”見汪溪的情緒有些失控，卓律師站了起來。“傳聞證據，沒有第三方可以佐證！”齊法官面露一絲無奈，但還是點頭：“雖然我不想打斷，但反對有效！”“汪溪小姐，我的當事人一直都在意你，所以請你也相信他好嗎？”張偉說著朝汪溪點了點頭，隨后走回自己的位置。“法官閣下，對于這個證人，我也沒有其他問題了。”聽到張偉如此說，辯方席上的卓律師和黎青荷對視一眼。二人原本還擔心什么，但見張偉已經“無計可施”，他們終于笑了。接下來，只需要等張偉傳喚最后的證人上庭……“法官閣下，我知道你要問什么，我方還有最后一位證人需要傳喚！”在齊法官開口之前，張偉就已經提前站了起來。“行，不過你要小心了，控方和你身邊的兩位，都已經在摩拳擦掌了，你的被告承受的住嗎？”“法官閣下看來是誤會了，我沒說我的證人是當事人啊？”“啊？”齊法官聽到此話，微微一愣。不止是他，一旁的卓律師，黎青荷和方文斌，也都同樣露出了錯愕的表情。你不傳喚孔航，那你傳喚誰？也就在此時，法庭的大門被人推開，一個女子推門而入。張偉看著女子，微微點頭，隨后宣布道：“向各位隆重介紹一下，這位才是我的證人，她是地檢總部重罪科檢察官肖百合，我要傳喚的是她，不是我的當事人孔航！”這一幕，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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