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晨。
東方都地檢總部,重罪科辦公室。
“什么,網絡簽名?”
肖百合看著面前的二人,壓下內心發吐槽的欲望。
“今天都要預審了,你們現在和我說這些?”
“正是因為要預審了,所以才必須要提出來啊!”
張偉卻一把拉過肖百合,小聲耳語道:“你也不想案子出現問題吧,或者說你也不想冤枉一個無辜之人吧?”
面對近在咫尺的張偉,肖百合臉上略微浮現出一絲不適應。
但她還是強忍著二人間的太過于貼近的距離,反問道:“可網絡簽名這一塊,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啊!”誰知張偉攤了攤手。
肖百合差點沒忍住拿起手里的水筆,她想要一筆戳死眼前這個混蛋。
合著你一大早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么一個不確定的事?
“老肖,我雖然不確定,但我家瀟瀟確定啊!”
張偉說著,把二閨女推了出來,“來,瀟瀟,和老肖說一下昨天你和我說的東西。”
“嗷”
趙瀟瀟雖然有些不太情愿,但還是和肖百合坐下來解釋了一小會兒。
“你是說,網絡簽名獨一無二,Viper的簽名還正好在你這兒?”
“是噠。”
“那你展示這份證據,其實也是在告訴所有人,我們的網絡調查部門失職了!”
“這個……”
肖百合眼神充實著警告,因為如果她讓趙瀟瀟出示這份證據,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你們網絡調查科千辛萬苦,結果楞是缺少關鍵性證據。
我們這邊隨隨便便一個黑客,都能搞到手的東西,你們卻死活搞不到手。
這不是打臉是什么?
見氣氛有些緊張,張偉趕忙湊上來,和肖百合勾肩搭背。
“老肖啊,你也不想自己的案子里出現冤枉好人的結局吧?”
張偉說著,滿臉嚴肅,“現在這網絡簽名,就是最有利的證據啊,萬一辯方也搞到了簽名,然后來一波絕地翻盤,你難道想輸嗎?”
“我不想輸!”
肖百合自然不喜歡輸,但她更加不喜歡節外生枝。
“把你的手拿開!”
將張偉搭著自己肩膀的“咸豬手”拍開后,肖百合猶豫了片刻。
“瀟瀟,這個網絡簽名你確定是真的嗎?”
“嗯嗯。”
“那如果檢測出證物中的網絡簽名,和被告崔一彬的簽名不一樣,那就代表著本案的真兇另有其人?”
“嗯嗯。”
肖百合揉了揉腦袋,最后一咬牙,“真的是,我有些后悔同意讓你當參謀了!”
這態度,顯然是同意了。
“老肖,那咱們……”
“過了預審再說,這件事我只能幫你們去問一問,至于能不能通過,還得特戰組和網絡調查科同意才行!”
肖百合沒有把話說死,而是留有余地。
不過她認為,問題應該不大。
畢竟這可是關乎真相的東西,由不得他們怠慢。
不過,現在還有個問題,那就是預審。
“走吧,先去法院準備預審!”
說著,肖百合朝坐在工位上的譚瑩瑩打了個手勢,后者小心翼翼起身,然后從桌子上拿起了車鑰匙。
不多時,一輛粉色款式的小車從地檢總部的停車場出發,在擁堵的東方都市中心龜速前進,終于是在開庭前30分鐘,趕到了市法院。
“小譚啊,你的技術需要長進啊,早知道如此,我就讓臭弟弟開車載我們過來了。”
張偉都忍不住吐槽了譚瑩瑩的車技。
張心炎只需要30分鐘的路程,她愣是開了一個半小時。
“我有什么辦法,我才拿駕照不到半年哎,有本事你們去開呀!”譚瑩瑩低著頭,小聲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但可惜,張偉三人都不會聽的,因為他們都沒有駕照……
市法院,刑事庭。
控方席上,這是張偉第一次坐在這個位置。
肖百合坐于正中,譚瑩瑩和張偉分作左右,譚瑩瑩是打下手的次席,張偉則是參謀。
趙瀟瀟坐在控方證人席,她朝四周看了看,隨后在辯方證人席上,看到了柴靜靜。
看到后者,她連忙低下頭,不敢看對方。
畢竟她可是記得的,二人不能有交集。
“這就是柴靜靜嗎?”
同樣的,控方席上的張偉也看到了柴靜靜,看起來辯方準備請她當證人。
隨后,他將實現拋向了辯方席上。
辯方席坐著三個人。
被告崔一彬,辯方律師胡耀德和李美嘉。
崔一彬還是那個樣子,反倒是辯方二人組,讓張偉頗為在意。
前者老胡和張偉算是老熟人了,后者的話……
“這女人到底是誰來著,要不要查一下她的底?”
張偉能夠感應到,從辯方席上依稀飄散過來的敵意,而且這敵意不是來自胡耀德。
雖然上周末胡耀德被夏千月揍了,甚至到現在都能看到一些傷,但胡耀德看向張偉的眼神只有陰冷,沒有任何赤裸裸的敵意。
只有李美嘉這個女人,對張偉的敵意很明顯。
“張偉,預審的提問!”
就在此時,肖百合用胳膊肘捅了捅張偉。
“哦,差點忘了正事。”
張偉說著,掃向聽證席,仔細瞅了幾眼。
“由于這是公訴案件,你是主力,我能幫你的不多,那就給你幾點控方常用的提問建議吧。”
張偉說著,豎起一根手指:“首先是排除掉心理學上擁有「感應抵抗」的人。”
“心理學?”肖百合聽到這三個字,眉頭一挑。
“感應抵抗?”譚瑩瑩則是愣愣的重復了一遍。
“怎么,我最近喜歡和杰西卡一起研究心理學,你不要意外啊。喂喂喂,老肖,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你這看我就和看渣男一樣,不合適吧……”
肖百合內心狂翻白眼,你不是渣男那誰是?
張偉同樣心中暗道,難道我和杰西卡的事情,被肖百合看出來了。
“張偉,什么是感應抵抗啊?”反倒是譚瑩瑩,幫他解了圍。
“哦,感應抵抗啊,就是俗稱的逆反心理。”
張偉說著,舉例子道:“他們一旦認為自己的選擇受到了限制,就會產生排斥和逆反心理。比如絕大多數陪審團選了有罪,他們就會選擇無罪!”
“老肖啊,我問你,這個案子是不是真像你說的那樣,鐵證如山,肯定能定被告的罪?”
“應該是的,我不敢說一定,但八九不離十吧!”
見肖百合如此回答,張偉攤了攤手,“這就是了,所有人都認為被告有罪的時候,總有那么幾個腦子不正常的。”
“那要怎么把他們排除出來呢?”
“很簡單,你到時候這樣問……”
張偉湊到肖百合耳邊,附耳逼逼起來。
同樣的,時間也很快過去。
“全體起立!”
就在庭衛的宣布下,年輕的劉法官披著嶄新的法袍,一步一步走上審判席。
他入座后,目光掃視全場,隨后定格在了控方席上。
臥槽!
我是不是看花眼了,怎么控方席上出現了一個怪人?
劉法官摘下眼鏡,拿在手中擦了擦,然后再次戴上。
視線中,那個怪人沒有變化,依舊是那副模樣。
張偉!
他不是刑事辯護律師嗎,怎么坐在了控方席上呢?
小劉表示,這誰能想到啊。
他本以為這案子可以輕松一點,畢竟控辯雙方沒有什么棘手的人物。
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一點,那就是張偉被控方請來當外援。
年輕的劉法官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了啊。
本以為不是大案子,沒想到控方席上出現了一尊大人物。
“咳咳,在開庭之前,我先問一句啊。”
劉法官趕忙低下頭,湊向控方席,“張律師,你來這里干什么?”
“小劉啊,我是控方的參謀,俗稱狗頭軍師。”
看到張偉攤手,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劉法官無語了。
你丫的真當自己是大爺了啊,還喊莪小劉?
我都三十歲多了,畢業七八年了,你丫才剛畢業一年吧?
你這實習律師的年紀,喊我小劉,簡直是豈有此理?
要不是法庭上不能講臟話,劉法官都要忍不住爆粗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后,這才繼續主持法庭秩序。
“咳咳,既然如此,那么請控辯雙方說明各自的庭辯主張吧。”
辯方席上,李美嘉起身,“劉法官,我是辯護律師李美嘉,僅代表我的當事人崔一彬先生向法庭和在場所有人告知,我當事人是清白的。”
“無論控方要將什么罪名強加在他的身上,他絕不會妥協,他也沒有做出過威脅航空安全的行為,針對本案和控方后續的任何指控,都是莫須有的罪名!”
“所以,你們是要做無罪辯護?”
“是的,劉法官!”
李美嘉點頭,隨后緩緩坐下。
“好家伙,這是搶話啊,率先申明主張,占據第一印象!”
看到辯方的行動,張偉就知道,這辯方顯然是有備而來。
“控方?”
肖百合起身,走到法庭之上。
“就在上個月的15號,東方都國際航空公司的服務器被人黑了,屏幕出現了超過30秒的黑屏,地面航空臺與多架行駛中的客機失去了聯系,數條航線的軌跡都出現了輕微偏差,甚至差點導致兩架搭乘了朝150名乘客的飛機相撞。”
“如果最后它們相撞的話,將會造成龍國有記錄以來,最為嚴重的空難事故,所以必須要有人來為此事負責。東方都航空公司的服務器,經過網絡安全調查科的檢查后,發現了黑客入侵的痕跡,而入侵的IP地址全都指向了被告崔一彬。”
“所以,控方決定以威脅航空安全的罪名起訴他!”
肖百合指著辯方席上的被告,厲聲說道:“就是他,黑了航空公司的服務器,差點導致了龍國有史以來最為嚴重的空難事故,那可是超過150條人命,他們全都與死神擦肩而過!”
聽到這慷慨有力的指控,整個法庭都安靜了下來,不少人看向被告的目光,隱約帶有一絲不善。
“很好,那么現在請候選陪審團入場吧!”
劉法官敲響法槌,讓庭衛將陪審團引導進陪審席。
張偉朝肖百合使了個眼色,后者點頭。
肖百合看了辯方席一眼,見李美嘉和胡耀德都不打算行動,就徑直走到陪審席前。
“感應抵抗,感應抵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么玄乎。”
她嘴中呢喃一句,隨后看向陪審團:“各位,我接下來要問一個關于龍國歷史上第一位皇帝的問題,請問大家對祖龍帝了解嗎?”
陪審席上,所有人都笑了。
這位可是歷史大人物,他們怎么可能不熟悉呢。
“那好,我這里有一個說法:有多少人同意,祖龍帝掃六合,所以死在他手上的人堆積如山?”
“同意的人請舉手!”
陪審席上,有接近一半的人舉起了手。
“那么,不同意的呢,也請你們舉起手?”
剩下的一半中,超過七成的人舉起了手。
剩下來的人不多,但卻是有幾個人沒舉手。
“這位先生,你為什么不舉手?”
“我就是不想舉手,因為我又沒見過他!”
肖百合看著面前這個一臉抬杠的男人,頓時睜大了眼睛。
好家伙!
還真的有啊,這種專門抬杠的人。
控方席上,無論是趙瀟瀟還是譚瑩瑩,全都不可思議的看著張偉。
這都能猜中,真的厲害啊。
“這位女士,你為什么沒有舉手?”
“我認為祖龍帝雖然殺過人,但都是有理由的,你用一句話判斷他,是對他的不尊重!”
“那么你呢?”
“我單純不喜歡舉手而已,你要是問我問題,我會回答,但我就不喜歡和其他人做一樣的事情,這會顯得我很蠢。”
“啊,這……”
肖百合看著最后一個人,都懶得吐槽了。
她趕忙看向審判席,“劉法官,辯方感謝7號、8號、11號的回答,同時請求他們離席。”
劉法官點了點頭,朝三人使了個眼色,然后開始記錄起來。
辯方席上。
“這套路是張偉的,他最喜歡問這種看似不著調,但其實暗藏玄機的問題。”
胡耀德湊到李美嘉的身邊,小聲解說起來。
“那么胡律師,你看出他的目的了嗎?”
“這……”
李美嘉的問題,是把胡耀德問住了。
那小子的想法,他哪里猜得透啊。
不過,猜不猜的透都沒有意義。
因為這案子,他們贏定了!
李美嘉和胡耀德,表情那是一點都不慌。
法庭上。
肖百合見辯方遲遲沒有動,就再次提問:
“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隔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如果我說這是某魯姓先賢說過的話,你們都同意嗎?”
“同意的請舉手,讓我看到你們,謝謝。”
陪審團不少人對舉起了手,這表示同意。
“劉法官,辯方請求剔除1號,5號陪審員。”
劉法官繼續記錄,并且讓兩位陪審員離席。
肖百合繼續看向辯方席,但胡耀德和李美嘉,依舊淡定的坐著,完全沒有動身的打算。
“辯方,你們不問問題嗎?”這一次,就連審判席上的劉法官都郁悶了。
以前的庭審,辯方巴不得能多問幾十個問題,更加恨不得直接把整個陪審團都剔除掉。
怎么到了你們這,你們居然這么佛系?
“劉法官,辯方暫時不打算提問,如果控方喜歡的話,可以繼續提問篩選陪審團。”
既然李美嘉都這么說了,肖百合決定再次提問。
之前,張偉還給她科普了一點。
控方需要「隨大流的人」,這樣的話,一旦多數人覺得有罪,那么少數人也會跟著決定有罪。
這就省去了陪審團內部會出現不妥協的矛盾
“請問各位,你們會給自己的愛人或者家里的女生買禮物嗎?”
不少人都點了點頭。
“那請問,你們都買過項鏈吧,我認為心形的項鏈很好看,你們覺得呢?”
肖百合說著,雙手比了一個“心”形。
不少人都點了點頭。
肖百合的目光掃過陪審團,然后走到一個中年男人面前。
“先生,你會給自己的愛人買心形項鏈嗎?”
“當然會啦,我昨天還買了一條呢。”
肖百合內心直翻白眼,你昨天晚上肯定去喝了酒,嘴里還有點酒味沒有散呢。
“劉法官,控方接受這位陪審員。”
劉法官在筆記本上記錄了一下。
“這位女士,你一定很喜歡心形項鏈吧?”
“是啊,雖然我身上的項鏈不錯,但我也很喜歡心形的。”
女人說著,將自己戴著的方塊項鏈展示了出來。
肖百合又在心中翻了翻白眼,你可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呢。
“劉法官,控方接受這位陪審員。”
劉法官雖然不知道這女人全身穿戴的首飾沒有一件心形,為什么還能說出喜歡心形這種事來,但還是點了點頭留對方在陪審團之中。
“這位先生,你喜歡給愛人或者女兒買心形項鏈嗎?”
“我認為她們都有自己的審美,她們愛買什么都買什么唄,反正只要不用我的錢就行了!”
男人的回答讓肖百合微微一愣,你就是不喜歡隨大流的人,而且性格還有點惡劣啊。
“劉法官,控方感謝這位先生的回答,同時請求他離席。”
“劉法官朝男人眼神示意,讓其離席。”
隨后,肖百合的提問結束,她看向了辯方席。
可惜辯方席無人起身。
“那好,本庭宣布,咱們有陪審團了,明天開始正式聆訊!”
最后的最后,劉法官敲錘宣布,庭審時間敲定在明天。
預審結束,法庭開始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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