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聽證,還在繼續。
在陳笑施展完演技和指控之后,輪到張偉提問了。
“陳律師,12年前的這些照片中,我看到了你和你律所不止一位客戶舉止親密啊?”
張偉說著,挑選出一張張陳笑與男人一邊笑著一邊挽手的照片,展示在眾人面前。
這些照片,就是當初鐵如云“跟蹤尾隨”陳笑時拍攝的。
雖然12年前的照相設備,拍照功能與現在自然是沒法比,但這些照片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請大家看看這一張!”
張偉拿出其中一張,陳笑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走向路邊的一輛進口豪車。
“照片中的男人,是龍都某知名國際外貿企業的總經理,他一直都是龍騰國際的客戶,不過12年前負責他公司業務的律師是貴律所項目部的一位律師,可在后來這位客戶卻將負責律師轉為了陳笑女士,這一點倒是有些奇怪了啊。”
“還有這一張,照片中的男人名叫尤大雷,是龍都龍翔建設集團的老板,也是龍都的明星企業家。龍翔建設這家公司雖然在12年前只是一家資產不過一億的中等公司,但在這短短12年間,它卻發展成了價值超500億的地產巨頭,市值翻了500倍,我相信陳笑女士為尤老板的發家致富,應該是出了不少力吧?”
“還有這一張,照片中的男人和你還是本家呢,這位陳總可不得了,那可是資產超600億的上市公司的執行總裁,同樣他的公司也是龍騰的長期客戶。不出意外的,這位也在和你認識之后的不久將來,將公司與龍騰的負責律師變成了陳笑律師你。”
“還有這一張,照片中的男人是……”
一連展示了數張照片后,張偉眼中的好奇更甚。
而四周旁聽席上的律師們,也都紛紛猜測起來,有幾人甚至交頭接耳,指著陳笑竊竊私語。
“陳笑女士,不妨請你解釋一下,你為何要與這么多男人勾搭在一塊兒?”
“咳咳,張律師,你在做什么!”
就在張偉提問之后,身為代表的黃云鶴居然坐不住了。
他義正言辭提醒道:“本次內部聽證,針對的是鐵如云對陳笑律師的尾隨跟蹤行為,而不是陳律師與某些男人是否存在親密行為,張律師你這是做什么,企圖轉移我們的注意力嗎?”
此言一出,四周指指點點的人也收斂了不少。
顯然,黃云鶴威嚴猶在,他的話也是讓不少人停止了腦補。
“老黃啊,你也真是的,我這剛開始出手呢,你就跳了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陳律師和你也有一腿呢!”
見黃云鶴企圖破壞自己的計劃,張偉當即湊到對方面前,一臉的調侃。
“你小子實在是放肆……”
“沒有吧,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說中了什么,否則你怎么急了呢?”
黃云鶴好像是急了。
反正不管他急沒急,張偉都要認定他急了。
“我急了嗎?”
黃云鶴臉上的怒意突然收斂,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詫異。
他看向左右兩側,詢問另外4位代表。
4人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你黃律師剛才好像真的有點急哎。
“老黃,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張偉也適時補刀:“你看看,我說陳笑律師的問題,可你卻站出來打斷,這實在是讓我不太理解啊。”
“本次哪怕是對我當事人老鐵的內部審查聽證,但這里不是法庭,我認為我方也有陳述己見的權利吧。可在我說到針對陳笑律師不利的發言時,你卻比她還要快的站了出來,這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呢?”
“怎么不合適?”黃云鶴冷哼一聲,“我說了,這一次的聽證會是針對鐵如云的,不是針對陳律師的!”
“可正是因為陳律師當年的這些行為,才導致了老鐵對她進行必要的監督啊!”
張偉也攤了攤手,轉頭詢問黃云鶴:“老黃,當年你可是老鐵的大領導,同時你也是龍騰的高級合伙人,你應該清楚龍騰的規矩吧?”
“什么規矩?”
“那就是律所的律師行為規范啊!”
張偉說著,又掏出一頁紙,當著黃云鶴的面誦讀了起來,“龍騰律所律師行為規范,其中有這么一條:我行律師需要為客戶提供最優解的法律建議,與客戶保持良好的服務合作關系(僅限工作)!”
“為什么這里要有一個括號,標注僅限工作呢,老黃,你是龍騰的人,你不妨給大家伙解釋一遍?”
“我是本次聽證的代表,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哦,陳律師的事情,主動站出來幫忙,輪到我請你幫個小忙,你就直接推辭掉是吧?”
張偉話中有話,意有所指。
這也讓另外4個代表,還有聽證席上的不少律師,都對黃云鶴頗有看法。
“你……”黃云鶴頓時惱了。
但張偉卻快步來到鐵如云身邊,不給前者發飆的機會。
“幸好我當事人老鐵,他曾經也是龍騰的律師,這些規矩他應該也清楚。”
張偉拿著行為規范,提問道:“老鐵,這一條行為規范,為什么要有括號,為什么僅限工作?”
“這是為了防止律師們與客戶過分親密,從而影響律師對客戶提供法律服務的準確度。一旦律師與客戶太過于親密的話,那么勢必會影響到律師對問題的判斷力!”
“哦,原來是這樣啊”
張偉做出一臉驚訝的樣子,然后走到了陳笑面前。
“老鐵,那你說,陳笑律師與客戶的關系,是不是超過了龍騰律所的行為規范?”
“我認為是的,他們的行為太過于親密,早就越線了!”
聽到這個回答,張偉微微一笑,隨后再次發問:“那么同樣的,你所謂的跟蹤陳笑律師,是否是因為作為組長,你要關心下屬是否與客戶出現越線行為呢?”
鐵如云猶豫了一下,隨后點頭道:“是的……”
“反對,誘導性提問!”
就在此時,陳笑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打斷。
“陳律師,我再強調一次,這是律師協會內部的調查聽證,不是在法庭上接受庭審!”
張偉微微一笑,又調侃了一句。
陳笑好像也急了,否則不會忘記內部聽證的流程不同于法庭,二者存在本質區別。
首先第一點,辯方是張偉,而控方是黃云鶴等5位代表,陳笑只是一個目擊證人。
證人,怎么可能提出反對?
另一點,這里不是法庭,提出反對也沒用。
內部聽證上,辯方在發言是,控方幾乎不會打斷,而是會思考辯方發言是否有效,他們會將辯方的發言納入接下來的考量之中。
張偉嘲諷完了之后,看向黃云鶴,攤了攤手示意對方。
“咳咳,陳律師,你作為目擊證人,就不要提出反對了。”
黃云鶴與陳笑說話時,語氣柔和了不少,但還是提醒對方,注意身份。
陳笑面露一絲尷尬和抱歉,但眼角也隱晦的閃過一絲陰霾。
張偉的發言,顯然是要把自己推下火坑。
她卻沒辦法阻止,這還真是讓人惱怒。
張偉這邊,則是完全不在乎陳笑的打斷,繼續借題發揮起來。
“自己的女下屬,卻與客戶舉止過分親密,作為一個領導,老鐵當時很在意這件事。”
“他在意什么?”
“他在意兩點!”
張偉說著,豎起兩根手指,“第一,陳笑是否有意與客戶進行親密接觸,以此來拉近自己與客戶的距離,甚至間接影響客戶對律所以及代表律師的態度。陳笑是否與客戶存在某些越線行為。”
“比如,為客戶提供一些律所無法提供的業務,以此來換取專職律師的資格;為客戶提供超越工作關系的服務,以此來賺取客戶的信任?”
“這些假設,又引出了第二點,陳笑是否是敵對律所的間諜,她與客戶發展親密關系,是否存在帶著客戶一起脫離龍騰的風險,從而間接造成龍騰的重大利益損失?”
這第二點一出,不少人都面面相覷。
這張偉不發言還好,一發言怎么就這么嚴重啊?
居然還涉及到間諜?
“笑話,陳律師要是間諜,她豈能在龍騰效力12年!”
黃云鶴嗤笑一聲,直接反駁張偉的觀點。
“黃律師,我知道你蠢,可沒想到你這么蠢!”
“你說什么,你小子……”
黃云鶴終于是又急了,因為張偉居然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罵自己蠢。
“黃律師,我覺得自己沒說錯啊,是你自己太蠢了!”
張偉卻無視了滿腔怒火的黃云鶴,而是攤手反問道:“我問你,老鐵對陳笑律師的所謂跟蹤行為,是在什么時間點?”
黃云鶴下意識的答道:“12年前!”
“那不就得了,12年前的老鐵,又怎么會知道陳笑會在龍騰律所待12年呢?”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下意識點了點頭。
是啊,12年前的鐵如云,怎么知道未來的陳笑會做什么。
他們都是經歷了12年的人,才知道陳笑沒有離開龍騰。
可12年前的當事人,又怎么會看到未來發生的事情呢?
“這……”黃云鶴聽到這個解釋,也瞬間不吱聲了。
可張偉,卻不打算這樣放過對方。
“老黃啊,不是我說,為什么一說到陳笑律師的問題,你就急了呢?陳律師姓陳,不姓黃,她也不是你女兒啊?”
“我急了嗎?”黃云鶴看向左右,臉色稍微恢復了些。
但左右的4位代表,又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你急了,你剛才真的急了!
雖然我們這么說有些不合適,但你確實急了啊,這一點人家張律師沒說錯。
黃云鶴見聽證席不少人都看著自己,還指指點點,同時4位代表也有些介懷自己的行為后,頓時惱了。
他一拍桌子,發出“砰”響。
“哼,你說的這些,都只是你的假設!”
“說得好!”
但張偉卻對黃云鶴的反應,沒有一點介意,甚至還拍了拍手。
隨后,他學著黃云鶴的氣勢,走到陳笑面前,同樣一拍桌。
張偉怒目而視,盯著陳笑:“陳笑女士,你對老鐵的指控,一樣只是你的假設吧!”
“就因為他跟蹤了你,你就覺得她對你進行了違規的未遂企圖猥褻你,可他只是想要確認,自己組內的女下屬是否存在違規行為,是否損害了律所利益,難道他作為組長,連維護律所利益的行為都要遭受指責嗎?”
張偉的行為,是讓黃云鶴微微一愣。
好家伙!
現學現賣啊!
而且還是用著自己的態度,去對付陳笑。
你張偉還真是好膽!
“陳律師,我不否認你是一位優秀的律師,事實上老鐵當初對你的評價也是一個好苗子。所以我認為,老鐵發現了你的越線行為后,他出于維護律所的利益,害怕你是其他律所的間諜,甚至可能帶著客戶跳槽到其他律所,所以對你的越線行為進行了必要的跟蹤和監視,我認為他的行為并無不妥吧?”
張偉說著,特意強調道:“對一位陌生女士進行跟蹤尾隨,屬于變態行為,這是不能容忍的。但對于自己麾下可能威脅到律所利益的女下屬,對她的越線行為進行跟蹤調查,我認為這反而是對律所利益負責的表現!”
說完,張偉看向5位代表,看向旁聽席。
不少人都下意識點了點頭,如果按照張偉所說,確實問題不大。
你對一個陌生女人跟蹤尾隨,那肯定有問題啊。
可你跟蹤的是熟人,而且還是因為對方存在越線行為,那么情況就不一樣了。
你跟蹤人家不是因為見色起意,而是因為對方可能威脅到律所利益,你的跟蹤是不得已而為之,那么這個解釋確實情有可原。
見不少人都露出理解的目光,張偉嘴角終于浮現出笑意。
這就是他的目的,將老鐵的跟蹤行為,拋開個人感情因素,再加上律所利益。
這樣,鐵如云的行為,就可以用維護律所利益來進行辯解了。
這個辯論點,陳笑和黃云鶴顯然都沒有辦法反駁。
因為12年前,誰知道陳笑未來會效力哪家律所,對方會不會在龍騰待12年,那只有未來人才知道了。
“這……”
黃云鶴和陳笑對視一眼,二人眼中都有些驚訝。
他們是萬萬沒想到,張偉居然用這樣的觀點來“美化”鐵如云的行為。
跟蹤尾隨就是跟蹤尾隨,結果你說,他這么做都是為了維護律所的利益。
拜托!
哪有人真把律所當自己家了啊,下了班還要維護律所利益?
“陳律師,我都說了這么多了,我想再請你回答一次,你當初為什么要和這么多的男客戶保持親密關系,我能詢問一下理由嗎?”
張偉說明了己方觀點后,再一次朝陳笑開火!
這一次,黃云鶴有心阻止,但卻已經失去了反駁的理由,自然無法起身打斷。
旁聽席,甚至是另外4位代表,包括鐵如云在內,全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他們都想要知道答案。
“我……”
陳笑也沒有想到,張偉居然會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她如果回答只是因為業務上的問題,那么這里有顯然是站不住腳的。
因為當時這些客戶的負責律師,都不是她陳笑。
客戶再簽約,并且更換委托律師,都是之后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一旦找借口,一定會被張偉第一時間反駁,這樣反而坐實了她存在問題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那么就只能盡量貼近事實了。
“其實當初,我和這些客戶,不過是巧遇了而已。”
陳笑回憶了一下,隨后解釋道:“那段時間,我在龍都剛落腳,還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正好在街上遇到了客戶,我是一個比較喜歡交朋友的人,看到認識的人,自然會走過去打招呼了!”
“陳律師,你是想說,這些身價千萬甚至上億的客戶,他們見到你打招呼后,就一個個笑臉相迎,把你請進了車里,和你聊天談理想?”
張偉攤了攤手,一臉的不可思議。
“可以這么說!”
陳笑卻微微一笑,完全沒有否認。
“事實上,我和這些客戶都相談甚歡,甚至于他們后來選擇我來當他們公司業務的負責律師,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好像比較擅長與客戶交流吧!”
“一個剛畢業的新人律所,陳律師,你這樣的律師,居然能搞定這么多客戶?”
“張律師你也一樣,你也才剛結束實習期吧,卻能夠打贏這么多案子,還能夠辦很多律所辦不了的事。”
陳笑卻同樣拿張偉舉例,并且笑道:“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天才,那為什么不能是你我呢?”
“這……”
張偉也沒有想到,自己成了對方的例子,幫對方找到了借口。
這下子,剛才的攻勢好像都被化解了啊。
這個陳笑,果然是有些水平的。
“咳咳,上午時間差不多了,今天的聽證就暫時結束吧!”
就在此時,黃云鶴看了眼時間,起身宣布聽證中斷。
5位代表,還有旁聽席上的所有人,全都起身離席。
張偉看著所有人離開,和鐵如云只是對視一眼。
周二上午的聽證,就在雙方的博弈未分勝負的情況下,匆匆結束了。
律師協會某個角落。
陳笑走出了聽證室后,臉上的從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陰翳。
她掏出手機,立馬撥通了一個號碼。
“今天的聽證結束了,暫時請你放心,那件事還沒有暴露,還不到動用那個手段的時候!”
“對手雖然有些棘手,但我認為不算是威脅,這一次聽證的目的,也只是針對一個蠢貨而已,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陳笑說到最后,掛斷了電話,隨后嘴角露出一抹譏諷和冷意。
這一次的聽證會,她必不可能輸,因為她有絕對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