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和楚成騎車子拐進一條胡同，停在一個黑色院門前。
楚成伸手敲了兩下，叫道：“王嫂子，給我開個門兒。”
杜飛挑了挑眉，隨即就聽里邊門栓響動，一個三十出頭很有風韻的女人把門打開。
這女人眉眼長的不錯，卻比不上周曉麗，但勝在身材豐腴，遠不是周曉麗能比的。
杜飛不由得瞅了楚成一眼，難道這小子也學壞了？
女人笑呵呵道：“是楚主任呀！快請進，快請進！”
杜飛一聽，這女人態度熱情，稱呼卻疏離，便知猜錯了，倆人并不是那種關系。
果然楚成大大方方道：“嫂子，今晚上打擾了，你給炒倆菜，我跟我哥們兒喝點兒。”
女人連忙應了一聲，把二人讓到上屋。
屋里擺著八仙，一看就是招待客人的。
女人給上了茶，便下去準備。
杜飛聞了聞冒著熱氣的茶香，努努嘴問道：“我說老楚，這咋回事兒？這大姐……夠那啥的！”說著用手故意夸張的在胸前比劃比劃。
要擱從前，楚成非得臉紅，現在他也是當爹的人了，笑罵道：“滾你的，你當我是你吶，就喜歡那一口兒，我們家小麗就挺好。”
杜飛撇撇嘴，調侃道：“看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楚成反唇相譏：“你見過，行了吧”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閑扯，倒也沒說什么正經的事。
直至那位‘王姐’端上來三盤炒菜一盤熟切涼菜，還拿了一瓶茅臺酒上來。
杜飛一瞅，心說這地方看著不起眼，檔次竟然不低。
雖然這個年月茅臺酒還沒有后后世那種高高在上，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
這個隱藏在胡同里的小店能拿出茅臺，平時上這里來的定然不是一般人。
三道菜倒是都挺家常。
杜飛拿快子嘗一口，味道還挺不錯，這廚娘有兩下子。
努努嘴道：“這什么情況？”
楚成一邊打開酒瓶倒酒，一邊解釋：“我們領導外甥女兒，爺們兒前幾年沒了，帶著倆孩子投奔來。”
杜飛一聽就明白了，難怪楚成大老遠跑這來了，這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由笑嘻嘻道：“是真外女兒還是假外女兒？”
楚成倒完酒把瓶蓋擰上，低聲道：“我哪知道，反正他說是就是唄。不過，應該是真的吧要是那啥……他敢這么明目張膽的？”
杜飛也是逗悶子，對人家私事沒啥興趣，轉而問起楚成的境況。
自打杜飛從街道辦出來，搞了消防器材公司，因為越來越忙，倆人見面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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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都成家有孩子了，杜飛平時有功夫還得顧著秦淮柔和王玉芬這倆外室，就更難得湊到一起。
正好借這個機會，抽煙喝酒聊聊天。
等喝了幾杯，杜飛又要接著倒酒，卻被楚成攔住，從兜里摸出煙：“等會兒，先抽一根兒緩緩。”說著也遞給杜飛一根。
剛開封的牡丹煙，杜飛也沒客氣，伸手接過來，叼到嘴上。
倆人自顧自點燃，杜飛不由問道：“咋了？又抽煙又喝酒的，遇上啥事兒了？”
楚成嘆口氣：“我能有啥事兒，小麗大著肚子，在家都不讓我抽。”
杜飛看出他肯定有事兒，笑著道：“我說，你特么矯情什么，跟我還來這套，有話說，有屁放。”
楚成深吸了一口煙：“現在我這兒有個機會……”說到這里，他猶豫一下，又加了一句：“應該算是一個機會吧。”
杜飛挑了挑眉：“怎么叫算是個機會？”
楚成解釋道：“我也不太確定，這不是去年經濟不錯，今天看情況也不差，上邊有人覺著，應該想方設法，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
杜飛聽他說完，大概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這不是紡織服裝集團已經運轉起來，立竿見影的造成了布匹棉花供應充足的局面。
這個成績讓許多人都沒想到，甚至影響了民生。
相關人員吃到了不少果子。
自然而然讓其他人看著眼饞，也想依葫蘆畫瓢，搞出一些成績。
楚成所在的糧食部門最積極。
所謂衣食住行，‘衣’的后面就是‘食’，他們一點動作沒有，豈不是不作為！
但糧食問題歷來非同小可，一旦出事就能捅破天，所以動也不敢大動。
必須沒有風險，或者風險極小，干成了還能非常出彩的。
想來想去，想到了養豬。
目前國內的肉食供應非常有限，糧食人都不夠吃，哪有多余的，養那些牲畜。
這就造成了，人肚子里沒有油水，只能拿糧食來填補，一般的壯勞力一頓飯四五個饅頭都尋常，要是換成粗糧，吃的更多。
卻只有碳水，缺少脂肪和蛋白質，吃的多反而很容易餓，吃的更多，糧食不夠，更難蓄養家禽家畜，肉食就更短缺，惡性循環。
這個道理其實不難理解，許多人也都明白。
問題卻很難解決，糧食就是不夠，又有什么法子。
而這兩年，不僅經濟不錯，糧食產量也不錯，再加上大幅減少了對外援助，以及備戰備荒的儲備，讓糧食有些富裕。
楚成他們那兒，作為主管單位心里活泛起來，打算搞一個現代化養豬場。
建成后，目標一年向京城周邊投放萬頭肥豬……
杜飛一聽，就明白這是個面子工程。
倒也不是說這個養豬場參假，而是這個養豬場的選址。
開在京城附近，面對京城市場，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但話說回來，這也是人之常情，以國內目前的情況，大規模增加肉食產量并不現實。
如果能在京城打開局面，當成一個試點，未嘗不是好事。
不過這事也不好辦，因為有前車之鑒。
當初搞大生產時，各地為了放衛星，搞了不少‘萬頭養豬場’之類的新聞。
結果到了地方一看，就是搭了幾個破棚子，弄了一塊牌子。
里邊連一根豬毛都沒有。
現在要是再搞，怕是會勾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杜飛道：“你們單位想讓你接這個事兒？”
楚成道：“領導倒是沒有明說，但旁敲側擊點過我，希望我能主動。”
杜飛明白，他們領導的用意。
這種事兒要么選啥背景都沒有的愣頭青，擺開背水一戰的架勢，不成功，便成仁。
要么就選楚成這樣有家世的，成了不僅有原先的好處，還能送楚家一個人情。
萬一不成，多少也能分擔一些壓力。
而且這個事兒，眼巴前看還是辦成的面更大。
“老杜，你主意多，幫我參謀參謀。”楚成一臉正色。
杜飛掐著煙彈了彈煙灰：“這事兒我王姨他們知道嗎？”
楚成點頭：“知道，我爸說，他不懂這事兒，我媽讓你問你。”
杜飛一聽，好嘛，敢情這二位都當了甩手掌柜。
這事兒肯定不能推脫，要是別人還好說，楚成可是他的手足兄弟，摯愛親朋。
杜飛默不作聲，又抽了一口煙，把剩下四分之一直接丟掉踩滅，順手拿起快子，卻并沒有夾菜。
楚成沒打擾他，默默在邊上等著。
過了半晌杜飛夾了一塊木須肉的雞蛋放到嘴里。
菜已經涼了。
杜飛嚼了兩下咽下去道：“非得搞養豬場？”
楚成皺眉道：“你覺著不成？”
杜飛道：“倒也不是不成，按照你剛才的說法，搞一個大型養豬場，放在京城附近，應該能出彩兒，但說實話解決不了什么問題。”
楚成眼睛一亮，以他對杜飛的了解，既然這樣說肯定有能解決問題的法子。
杜飛沒賣關子，繼續道：“其實在我看來，與其養豬不如養雞。”
“養雞？”楚成皺眉，不能理解。
杜飛情知楚成腦子里的‘養雞’跟他說的根本不是一碼事。
楚成印象里的養雞，都是小農散養的。
而杜飛說的是那種高密度的現代化養雞。
雖然這種養雞的方式有許多弊端，但用地小產量大卻是真的。
杜飛大略解釋了一下。
楚成仍是皺眉：“這么高的養殖密度，萬一傳了雞瘟……”
楚成雖然不是畜牧專業的，卻也有些常識，立即抓住重點。
杜飛心里清楚，這只能用藥頂著，沒有別的法子。
在未來，養殖行業用藥早就是常規操作。
也是無奈之舉，畢竟先要解決有沒有的問題，才能解決好不好的問題。
杜飛張了張嘴，索性懶得解釋，直接道：“反正美果人就這么養雞，他們還有一種白羽雞，聽說產肉多，生長的還快，一只雞幾個月就能長到五六斤。”
楚成吃了一驚：“幾個月就長五六斤！真的假的。”
杜飛道：“我也是聽說的，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們要是真想搞，回頭我讓人從美果搞回來一些看看。”
楚成一拍大腿道：“那太好了！”
杜飛卻道：“養雞雖然比養豬強，但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況且老話說家趁萬貫帶毛的不算。萬一趕上點背，爆發雞瘟豬瘟，就算不血本無歸，也夠你賠錢的。”
楚成不由詫異：“那咋整？你覺著這事兒不能接？”
其實楚成是想試試的，不然也不會來問杜飛。
杜飛好整以暇：“老楚，要我說，養豬也好，養雞也罷，那都是下游，風險大不說，就算你把養雞場辦成了能有多大規模？”
楚成反應不滿，想起剛才杜飛說，養雞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立即問道：“既然養豬不行，養雞也不行，你有啥法子？”
杜飛道：“要我說，與其尋思養這個養那個，你們還不如搞飼料廠。”
“飼料廠？”楚成一頭霧水。
這個年代，國內還沒有那種大規模的飼料生產廠。
杜飛道：“就是飼料廠，國外那種像生產工業品一樣生產飼料，正好你們糧食局還有這個權利，可以調集需要的原料。其實雞飼料很好弄，也就包米面、豆粕，再加上點骨粉貝殼粉補鈣，怕雞生病也可以加點藥，最后摻點沙子，齊活兒。”
杜飛說著，拿起杯子對楚成晃了一下。
倆人淺淺喝了一口，接著道：“你要是能把飼料廠搞起來，再跟郊縣的公社聯系，讓他們去搞養雞場、養豬場……到時候市面上肉食供應上去，你說最大的功勞是誰的？”
楚成飛速思考，差點伸出大拇哥，給杜飛來一句“高，實在是高”。
要是真能搞飼料廠，的確比單純搞養豬養雞強一個檔次。
但具體怎么弄，杜飛說的太籠統，他腦子里還是沒頭緒。
杜飛索性送佛送到西：“你也別琢磨了，有現成的作業咱抄就完了。回頭跟你們領導說說，他要是同意，就打個報告，弄個考察團，到老美那邊看看，咱依葫蘆畫瓢還不會？”
直至晚上快十點了，杜飛和楚成這場才結束。
今晚上有點陰天，昏黃的月亮帶著毛邊，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
時不時的掉幾個雨點。
杜飛跟楚成分手，心里仍在思考飼料廠的事。
要是真能搞成了，有希望提前讓老百姓擺脫‘吃肉難’得窘境。
其實熬過了三年困難時期，現在糧食并沒有市面上感覺那么緊張。
之所以覺著不夠吃，主要是為了備戰備荒，進行糧食儲備。
這也是為什么，在杜飛穿越前的世界，改開后市面上吃的忽然就豐富起來。
現如今，形勢雖然還沒那么寬松，但隨著跟美果緩和，再加上經濟好轉，適當的緩一緩，把那些翻出來的陳糧放出來，做成飼料，變成肉食，未嘗不可以試試。
杜飛思緒跳轉，又想到了東巴。
如果今年能借這個機會，給阿三哥一個教訓，順便搜刮一波。
遠了不敢說，至少未來有十年好日子。
等到十年之后，杜飛不好預料。
估計到那個時候，應該跟他穿越前的世界大不一樣了吧
杜飛一邊想著，一邊騎著自行車來到棉花胡同。
這趟回來，還沒到秦淮柔這兒來過。
白天知道謝部長病了，杜飛就決定晚上要去一趟楚家，順便再到秦淮柔這兒來。
只是沒想到，跟楚成耽誤到現在。
順著西皇城根大街往北，過了四中很快就到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