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月回到京城,一直到八月下旬,杜飛一直沒再有任何動作。工作和生活上按部就班,之前所做的一切都需要時間發育,許多事情不是立竿見影能看到結果的。更讓杜飛沒想到的是,隨著工業發展,以及資本充裕,在農業方面竟然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化。時隔多年再次有人提出打破大鍋飯,實行包產到戶。實際上包產到戶并不新鮮,在建果初期就有類似的提法,只不過在那個時候被擱置了。原因也很簡單,說白了就是兩個字——沒錢。當時花果要想工業化,就必須要進行大規模投資,國內沒有資本積累,沒有殖民掠奪,反而百廢待興,唯一的法子就是用農業反哺工業。一旦實行包產到戶,根本沒法提留農業剩余價值,發展工業就無從談起了。根本不可能建立起門類齊全的工業體系。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首先就是在印杜的獲得的將近兩百億美元的巨額財寶,有了這筆資金注入,保證了工業發展,保證了持續投資。再就是杜飛的消防器材公司,提前開起了武器裝備外銷,每年十數億美元的銷售額,都是高附加值的產品,尤其是運輸機、轟炸機這類,更是一本萬利。再加上古晉工業區的發展,與國內的零部件廠家對接,各種電器產品占領了南洋市場,開啟制造業循環。令國內經濟肉眼可見的向好,手里有余錢了自然沒必要死乞白賴把著農業那點產出。再加上婆羅洲的稻米反哺回國內,已經具備了包產到戶的條件。實際上,在杜飛穿越前的世界,再過幾年實行包產到戶,也不是隨便拍拍腦門的決定,而是具備了類似的經濟條件。只不過那并不是憑借自身的工業成長,而是借助外資投入,完成了這個步驟。至于付出的代價,只能說不提也罷。盡管如此,對于這個正策上面也很謹慎,先在個別地方試點,推行一年之后,如果沒有問題,再大規模推行。然而,就在一切都在向好發展的時候,杜飛卻迎來了一件有些頭疼的事。杜飛的辦公室,沈佳寧的表情有些無奈:“……情況就是這樣,你說怎么辦?”杜飛微微皺眉,手肘支在辦公桌上,拖著下巴摩挲。剛才沈佳寧提出的要求讓他有些為難。更確切地說,并非是沈佳寧的要求,而是她的那位干媽,想在京城建造一座世界第一的偉大建筑。根據現在的情況,建造一座世界第一高樓,在技術上并沒有多大難度,無非就是往里面砸錢罷了。可在杜飛看來,砸這種錢沒有什么意義。因為這種沒有技術壁壘的東西,很快就會被人超越,成為明日黃花。甚至這個世界第一根本維持不了多久。但這個要求卻不能隨便回絕,這其中蘊含著很大的象征意義。看出杜飛的躊躇,沈佳寧也沒什么辦法,該勸的她都勸了,卻沒什么效果。杜飛隱隱猜出,姜主任的這個要求應該沒這么簡單,問道:“還有什么特別的要求嗎?”沈佳寧抿了抿唇,果然提出了一些‘要求’。杜飛聽了,眉頭皺的更深。沈佳寧也很為難:“抱歉,我不知道干媽從哪兒聽來的,非要蓋這座世界第一的摩天大樓。”杜飛擺擺手道:“這不奇怪,畢竟……算了,既然她想,咱們索性就建一座大樓。”沈佳寧沒想到杜飛這么輕易就答應了,要知道建造世界第一的摩天大樓可不是開玩笑的,摩天大樓的高度達到一定程度,再想增高所需要的資金,就不是按比例增加,而是成倍增加。而且到目前為止,國內還沒有這方面的技術積累和設計團隊。杜飛看出她擔心,笑呵呵道:“佳寧姐,別擔心,這種事我們沒必要別著勁來,先把項目組立起來,地皮選好了,再從設計到施工,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沈佳寧吃了一驚:“你想先拖著!”杜飛道:“拖什么,就算按照正常程序,世界第一的摩天大樓蓋好了也不是三五年能成的”沈佳寧這幾年專心搞建筑公司,早就不是門外漢,知道杜飛說的沒錯。杜飛接著道:“再說,以我們目前的發展速度,在京城蓋一棟摩天大樓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自古以來偉大建筑最能振奮人心。”沈佳寧卻有些擔心:“可是,世界第一……”不等她說完,杜飛先打斷道:“要敢為天下先,世界第一有什么不可以的。”……最終,把沈佳寧打發走,杜飛才松了一口氣。實際上面對姜主任提出的要求,不管心里愿意或是不愿意,杜飛都沒有資格拒絕。尤其是這種并不是原則問題的問題。而且杜飛也能猜到姜主任這么做的原因。想到這里,他伸手拿起電話撥了出去:“喂,老雷……我,杜飛,你上我這來一趟……對,現在就來……”大概半個小時后,雷老六風風火火跑過來:“領導,您找我”杜飛讓他坐,笑呵呵起身來到會客的沙發這邊。雷老六早就今非昔比了,作為建筑公司的經理,戴著蛤蟆鏡,夾著公文包,來去也是坐小車,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但在杜飛面前,還是原先的樣子,嘿嘿笑著,點頭哈腰。杜飛讓他自個倒水喝,順便問道:“小翠嫂子挺好的?”雷老六笑著回都挺好的,因為他們家大兒子在古晉,如今已經做到了上校。雖然這兩年跟杜飛看似沒什么聯系,其實關系一點也沒有疏遠。簡單寒暄,杜飛問起建摩天大樓的情況。雷老六下意識往窗外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領導,這事兒就算您不叫我,我也打算這兩天找個機會跟您匯報。”杜飛點頭,知道這話并不是雷老六的敷衍,示意他繼續說。雷老六道:“領導,上個月姜主任親自找過我,當時她身邊還有一個人,姓汪……”“姓汪?”杜飛挑了挑眉。雷老六點頭,低聲道:“我們雷家是前清專營建筑的家族,在明朝同樣有一個與我家類似的家族……”“是汪長海?”杜飛微微皺眉。雷老六一愣,沒想到杜飛居然知道這位,他并不知道杜飛曾在南洋與化名王大師的汪家后人對上過。但那都不重要,雷老六點頭:“正是,汪家本是營造大家,有些能耐還在我雷家之上。”杜飛明白,雷老六所謂的‘有些能耐’指的是玄學上的東西。之前只是猜測,姜主任忽然對蓋大樓有興趣,這其中肯定另有原因,現在有了雷老六的話,基本可以做實了。杜飛卻沒讓雷老六繼續說下去,直接道:“好了,我知道了,就是蓋一棟大樓,沒有那么多講究。”雷老六愣了一下,立即明白杜飛的意思,鄭重道:“領導,我明白了。”杜飛又道:“既然要建世界第一高樓,那就先拿設計方案,你這里盯緊一點,不要誤了事。”雷老六不知道杜飛是什么心思,只管低頭應諾。杜飛伸手拍拍他肩膀:“老雷,不要想太多,一切按照正常程序走。”雷老六很聰明,飛快的眨巴眨巴眼睛,揣摩杜飛的意思。直至把他送走,辦公室只剩下杜飛自己,不由得嘆了一聲。汪家人果然又出現了,他卻不想摻和進去。四天前,朱婷隨團去歐洲訪問。杜飛下班也沒回機關大院,而是直接去了棉花胡同。再有幾個月就到1975年了,算起來杜飛穿越到這個世界也快十年了。秦淮柔還是當初的摸樣,時間并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烙印,反而因為生活條件優渥,打扮也更時尚,看起來更年輕。因為跟阿美莉卡的關系改善,街上燙頭的女人越來越多,秦淮柔一頭長發燙了一個大波浪。夏天穿著一條淺色的藍白條連衣裙,露出半截小腿,顯得相當漂亮。棉花胡同的小院還是老樣子,不過去年為了改衛生間,在挖下水道的時候,順便換了地磚。原先的紅磚鋪地,換成了灰色的水泥磚,看起來更干凈利落。知道杜飛下班過來,秦淮柔下午提前回來準備的。剛一進院,就聞到一股炒菜的香味。秦淮柔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子瞅了一眼,身上系著圍裙,笑瞇瞇的說了聲“來啦”。杜飛“嗯”了一聲,反手把門關上,跟著過去看了一眼鍋里:“做什么好吃的?”順勢從后邊抱住,在腰上的肉上捏了捏。秦淮柔從來都不瘦,被搔到癢處“哎呀”一聲:“別搗亂,做飯呢”杜飛沒臉沒皮的嘿嘿道:“你做你的。”換來秦淮柔白了一眼,瞅著旁邊煤氣灶上的大鋁鍋燒開了誰,忙道:“別鬧了,水開了,下面條,別燙著。”今天做的炒菜面,面是現搟的,秦淮柔往后撞了一下。杜飛沒再糾纏,轉身去洗手,又到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從今年上半年開始,隨著引進了阿美莉卡的技術,國內的冰箱開始越來越多了。秦淮柔在軋鋼廠也算是頭面人物,早早就配了一臺。上邊冷凍,下邊冷藏,空間雖然不大,在這時候卻絕對是時髦的東西。秦淮柔一邊下面條一邊道:“給我也拿一瓶,這天兒太熱了。”杜飛應了一聲,拿著兩瓶啤酒和兩支大啤酒杯到院里。柿子樹下面放著桌子,之前已經擺好了碗筷。“啵”的一下,杜飛也沒拿瓶起子,直接用大拇指彈開了瓶蓋,咕嘟咕嘟倒了一杯,瓶子里還剩一口,索性對瓶吹了。冰涼的啤酒進肚,頓時通體涼快。“喵嗚”恰在這個時候,隨著熟悉的叫聲,一道黑影倏地從屋頂上跳下來,賤兮兮的來到杜飛腳邊,正是小烏這貨。平時杜飛在京城,小烏都是散養的,有時候在水塔那邊,有時候在原先的四合院,還有時候跑這里來。反正不管在哪里都不愁吃喝。杜飛倒是有日子沒見到這貨了,伸手揉揉它毛乎乎的大腦袋。“喵嗚”小烏在杜飛腳下打轉,瞇著眼睛十分享受的樣子。這時秦淮柔從廚房出來,一手端著一個大海碗,里邊是冒著熱氣的面條,看見小烏倒也沒太意外,放下海碗問杜飛過不過水?杜飛說不用,讓她把醋拿來,便沒理會小烏這貨,轉而起身去再洗了一遍手。剛才摸了小烏,誰知道這貨是不是剛吃了死老鼠。似乎感覺到杜飛的想法,小烏委屈巴巴的“喵”了一聲。杜飛懶得理它,一邊拿筷子拌面,一邊跟廚房里吆喝:“拿兩頭蒜。”秦淮柔應了一聲,一手提留著醋瓶子,一手拿著已經剝了一小碗的蒜瓣:“早知道你吃蒜,都剝好了。”杜飛嘿嘿,伸手接過蒜碗,秦淮柔轉身又回了廚房,不一會兒拿了一個雞架子丟給小烏。看見好吃的,小烏立馬不纏著杜飛了。杜飛脫了個光膀子,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吃著面條炒菜,跟秦淮柔閑說著話。從軋鋼廠說到當初的四合院。說起來,自從朱麗搬走了,杜飛有幾年都沒回去了。那邊也是物是人非。當初的三位大爺都不在了,一大爺去了8270廠,如今正是春風得意,二大爺走的最早,成了車間主任,住進了樓房。三大爺的情況最復雜,家里外頭也弄得亂七八糟。聽秦淮柔說,倒是閆鐵成兩口子,日子過的還算不錯。半瓶啤酒下肚,杜飛聽著心里也有些感懷,問道:“對了,柱子和賈麗英兩口子怎么樣?”說起來,當初杜飛跟柱子的關系也還行,尤其是娶了賈麗英之后,生活的軌跡完全變了。秦淮柔笑著道:“你說他倆呀老何家三代單傳,在這輩兒算是燒了高香了。”杜飛微微詫異。秦淮柔伸手摸了一瓣蒜丟嘴里,杜飛瞧見立即道:“你少吃點蒜,待會兒下不去嘴。”秦淮柔白他一眼,這些年她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雖然因為杜飛的隨身空間,令倆人看著仍很年輕,但是在心態上,還是不一樣了。秦淮柔也不怕他,非但沒乖乖聽話,還伸手又抓了一瓣蒜,皺皺鼻子:“我就吃,熏死你。”杜飛撇撇嘴:“你可當心辣心。”秦淮柔“哼”了一聲,又接著剛才道:“你還不知道吧今年五一賈麗英剛生了第四胎……”杜飛還真不知道,在他印象里賈麗英好像才懷上二胎不久,沒想到這一晃都第四個了!不過以柱子的手藝,養活四個孩子應該不是什么問題。他除了在軋鋼廠食堂的工資,這幾年的經濟好轉,人們手頭寬裕,辦大席也多了,柱子帶徒弟出去一次都不少掙,一個月下來接的活兒不比正式工資少。再加上賈麗英是過日子人,里里外外操持,日子相當紅火。杜飛聽著,更是感嘆物是人非。他剛穿越來,出現在那座四合院里,短短十年,全都變了。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當初他花費不少心思裝修的房子。地上鋪了金磚,頂上加了隔層,加蓋了衛生間,還有青花瓷片做的浴缸,以及那座純鑄鐵的大壁爐……那段時光再也回不去了。“怎么了?想什么呢?”秦淮柔發現杜飛發呆,問了一聲。杜飛回過神:“沒事兒”轉而擠了擠眼睛,嘿嘿道:“還記著當初,咱倆在地窖里……”秦淮柔臉一紅,低罵了一聲:“流氓”盡管剛吃了蒜,依然遮掩不住天生媚骨的風情。杜飛道:“咱倆誰流氓,是你老牛吃嫩草好不,當初我才十九啊就讓你給禍害了,你也真下得去手。”秦淮柔霎時滿臉通紅,瞪著一雙桃花眼,腮幫子都鼓起來,偏偏又沒法反駁。氣呼呼半天,“咣當”把拌面的大海碗往桌上一撴,端起還有大半杯的啤酒,咕嘟咕嘟的一口干了,隨即瞪著杜飛,咬牙道:“老娘跟你拼了!”杜飛也吃差不多了,接住送上門的,扭扭打打就進了屋……等倆人完事,外邊天都黑了。秦淮柔滿頭是汗,頭發都打綹了,呼呲呼呲的。杜飛躺在涼席上,嘴里叼著一根煙,異常放松的看著房薄吞云吐霧。秦淮柔靠他肩膀上,沒忍住打了個嗝。杜飛皺眉道:“讓你別吃蒜。”秦淮柔無所謂道:“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杜飛也看出來,介娘們兒開始擺爛了。大概是什么時候,應該是棒桿兒跟夏小雪的婚事定下來以后。在這之前,秦淮柔在杜飛面前總是小心翼翼的,帶著曲意逢迎的意思。那之后,雖然仍服侍的很好,卻能感覺到她面對杜飛更放松了。“還頂嘴”杜飛抬手拍她屁股一下。秦淮柔“哎呀”一聲,卻是無所謂的拱了一下,往杜飛耳邊湊了湊,輕聲道:“就這點能耐?”杜飛橫了她一眼,這還能忍?必須狠狠鞭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