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陽城內,
田九成,高福興,王金剛奴,何妙順四人共聚一堂。
田九成作為漢明皇帝,自然是在上座,左右便是高福興,王金剛奴。
何妙順是之后加入,所以在排座上,要低一檔。
“高先生,明日麾下兒郎,便能破開徽州,只是最近有傳信過來,說是明廷那邊,要起大軍,一句鎮壓我等,不知高先生有何良策。”
田九成面色沉重的問道。
高福興之前是官吏,也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就是沒功名在身。
很多義軍的計策,包括往后的方向,都是由高福興制定,畢竟除了他外,這里所謂的其他三大天王,都大字不識。
何妙順也順著說道:“這次明廷的舉動,有些出乎意料,最新的消息,說是有十萬大軍前來,也有說二十萬的,咱們這里不到兩萬人,如何能抵抗得住,還請高先生定下計策。”
高福興有些微胖,自稱彌勒佛。
聽到這話的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半瞇著眼睛,開始思索起來。
然而在心中,早就罵開了。
‘我要不是因貪污被查出,哪里會跟你們起義,現在倒好,直接就稱帝了,如此樹大招風,明廷怎會放過。’
‘好言勸不住該死的狗,之前我就說過,不得太過于吸引明廷注意,結果你們偏偏去聽信那些奸商謊言。’
‘現在知道要問我計策了,別說十萬二十萬的,哪怕是三五萬大軍,又哪里是我們能夠抗衡得了。’
高福興這個氣啊,到現在都沒順過來。
看著目前起義軍形勢一片大好,聲勢也是足足的,但是誰都清楚,一旦朝廷大軍前來,拿什么對抗?
“高先生,你就別生氣了,事到如今,咱們只能是想著辦法,看看怎么應對才是,如此這般,也沒得用了。”
“再說了,這皇帝,他朱元璋當得,我田九成就當不得了?”
“那些個商人也說得沒錯,他朱元璋早期不也是當和尚,做乞丐的,咱們義軍,也不起他曾經就弱到哪里去了,那個時候他才多少人,咱們如今振臂一呼,四方云從,比他當時可要強太多了。”
田九成滿臉堆笑著說道。
高福興是軍師般的人物,而他田九成,出了沔縣,幾乎就是兩眼一摸黑了。
其他的也都差不多,所以現在只能是指望著高福興出謀劃策。
不過眼底深處那抹怨恨,自然是逐漸擴大。
等要真成了勢,他必定第一個就把高福興給砍了。
好歹自己目前振怎么說都是個皇帝,一點顏面都不給。
當然,田九成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的,在這種比較私下里的場合,他一般自稱‘我’而不是朕。
高福興聽著這話,心中嘆息。
都已經上了賊船,也沒什么能跑的了,只能是硬著頭皮走下去。
至于能走多遠,那就看命有多硬了。
整理了一下心緒,高福興開口道:“咱們軍中的糧食,目前還足夠吧。”
聽到高福興愿意開口了,田九成知道算是過了,回道:“那些個商人,倒也還算是將誠信,糧食足夠咱們大軍吃上小半年了,也承若過,若是咱們打下徽州,糧食不夠的話,那邊還能送來。”
高福興點頭,從袖中掏出一張地圖,擺在案臺上。
田九成見狀,也沒顧及什么禮儀,直接走過來。其余兩人也是湊在一起。
高福興邊指地圖邊說道:“目前來看,明廷京師那邊,大概是直接從南直隸調軍過來,想要鎮壓我等。”
“目前咱們的聲勢雖大,但實際如何,大家心中都是知曉,某說是對抗十萬大軍,哪怕是數目相同,也是必敗無疑,單單軍備,就不在同一個級別。”
“前些日子,明廷太孫冊封大典上,更是展示了最新的火器,火繩槍,威力尚且不知,但指定比之前的火銃,要強許多。”
“火器這塊,咱們現在手里頭不多,大小將軍炮,也才數門,火彈也是極少,真打上一場,估計就得清空了。”
聽著這話,王金剛奴有些不爽的嘀咕道:“高先生你這話說得,豈不是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要這般說,那咱們還不如直接投降算了,打什么打。”
高福興頓時不悅的看向這個王金剛奴這個粗糙的光頭大漢。
田九成一巴掌狠狠拍在王金剛奴的腦門上,呵斥道:“先生這是在分析敵我兩軍形勢,要你插什么嘴。”
王金剛奴頓時閉嘴。
他是田九成的心腹手下,之前何妙順沒進來的時候,三人統稱三元帥,實則王金剛奴和田九成是一起的。
其實最早的起義首領,也就是田九成兩人。
高福興是被拖下水,何妙順本身就是白蓮教的。
“高先生,還請接著往下說。”田九成堆笑道。
高福興似乎沒當回事,繼續道:“按照目前的情況來說,因為目前明廷想要去征伐倭國,前些日子又傳出消息,說是遼東那邊發現了大量的肥沃土地,明廷要舉大軍過去鎮守開墾。”
“所以我等目前,可謂是找了一個最不好的時機,在這個時候,明廷必然要舉大軍迅速將我等鎮壓。”
“是以最好的辦法,我等只能是暫避其鋒芒。”
一些關于明廷的消息,田九成也是知道的,思索了一下回道:“高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們應該怎么躲開。”
高福興也沒有遲疑,顯然早就有所想法,直接道:“首先我們要知道,明廷的大軍,大概在什么時間能抵達,如此這般才能有充足的時間準備。”
“如今大地蕭條,寒冬臘月,京師大軍若是走陸地出征,耗時長久不說,兵卒也定然是疲憊不堪。”
“那么京師唯一的選擇,只有走水路,直抵漢中,且無須擔憂兵卒勞累。按照這般推算,不足一月,京師大軍便可抵達漢中。”
聽到這話,田九成,王金剛奴,何妙順三人全都慌了。
本來在他們的心中,京師的大軍出征,少說也得出了正月,行軍兩月才能到。
現在高福興這么一說他們才明白,留給他們的時日已然無多,只剩下短短一月了。
田九成面色凝重道:“還請高先生出謀劃策。”
高福興點點頭,這次沒有敷衍,認真說道:“抵抗自然是不能抵抗的,我等唯一的出路,就是躲進延綿大山之中,避開鋒芒。”
田九成有些不甘道:“可是這般,我等基業,只能盡皆作廢。”
好日子才剛開始,田九成都自稱漢明皇帝了,現在跑到那山溝溝里去,跟山匪無異,怎能甘心。
高福興嘆道:“這卻是唯一的法子了,如若我沒猜錯,此番前來的將士,很有可能是國公之流,隨便哪人,我等拿什么來抵抗,只有徹底避開,方能存活下來。”
“只需等到開春,倭國之戰興起,牽扯大明軍力,我等才有一線生機可言。”
高福興也算是個明白人,知道目前大明對于他們來說,不可能一直窮追猛打,也正是如此,才會決定在這個時候造反。
田九成面色變幻,猶豫遲疑半晌之后,這才咬牙說道:“自然是聽高先生的,不過咱們要走,也不得給他們留下絲毫好處。”
“既然要去那山中待上數月,那邊刮地三尺,將所有一切能帶走之物帶走,毀壞農田,燒毀房屋,我要明廷得到的,只能是一座空城。”
說完后,又對何妙順道:“何天王,還請你跟那些商人聯絡,要他們以最大限度的支援我等糧草兵器,半月之內,能來多少,便是多少。”
何妙順有些為難道:“這些商人眼中只有錢財,糧食會有,可兵器。”
田九成冷笑一聲,說道:“明日破開徽州,大搶三日,所有財物,皆與他們,我等既入山中,那錢財也無多用了,留著作甚。”
“只要他們肯運來,多少錢財,均可。”
“哪怕是朕給他們打下欠條,亦是無妨。”
田九成現在算是想明白了,自己漢明皇帝這個名頭,除了壯些聲勢外,幾乎沒有任何作用,現在能夠憑借這名頭換些糧草兵器,也是不錯。
高福興聽到這話,眼中有光芒溢出。
他終于看到自己曾經選擇的明主,再次回來了,而不是被那些商人所蒙騙心智。
只要能躲上數月,到時候哪怕不能割據一方,淪落山大王,也不是不行。
“若是他們藏匿山林,大孫該當如何。”
大明皇宮里,朱元璋烤著火,笑著問道。
朱英道:“若是他們軍中有聰慧之人,自當明白,躲入延綿大山,才是唯一的選擇。”
“躲進去也好,屆時傳信西南,圍困反賊于大山之中,正好可以當做練兵試煉之地。”
玄甲衛這邊,本來就缺乏山林特種訓練,這次去平反賊,正好可以再次操練出一筆新兵出來。
這一批新兵,朱英根本就沒打算往后用到征倭鎮遼之上,而是將目光,再次投向安南。
安南那邊,朱英就沒有放棄過心思,只是對于大明的將士來說,那里叢林繁多,不熟悉戰略征伐。
目前在安南的,只有五萬精銳,這可不符合朱英心中西南遠征軍。
至少要有二十萬將士,才能在整個西南地區,徹底的打開局勢。
可不僅僅是安南,包括暹羅,假里馬丁,交闌山,爪哇等等這些小國,朱英可沒有放過的道理。
大明的將士不習慣叢林戰,完全可以慢慢培養出來嘛。
暹羅香米,在后世可是極為聞名的,還有諸多水果特產,完全可以納入到大明的版圖中來。
朱英要做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在有生之年,多多開疆擴土,教化諸夷,擴散中原文化。
也省得后世言語太過繁雜。
“反賊之事,便就大孫自己把握吧,幾個毛賊,翻不起多大的風浪。”
“讓咱感覺到有些奇怪的是,今日早朝,竟然沒有文臣反對軍事學院之事,倒有些奇怪。”
朱元璋說道。
他還準備拿幾個文臣開刀,殺雞儆猴呢,結果一個個對于軍事學院閉口不提,就好像沒有聽說過一般。
哪怕是他定下章程,人人皆是配合。
朱英笑道:“爺爺鎮壓寰宇,這些臣子怎敢違逆爺爺的心意。”
“再者說目前軍政分離,文臣手中權力,不降反升,真要對抗武官,也只能是自討苦吃。”
“多少還是有幾個明白人的。”
朱元璋點點頭,這一點他自然想到過,只是文臣們一點異動都沒有,反而顯得異常。
要知道此前,多少會有點不同的聲音。
“罷了,便讓錦衣衛好生盯著吧,若是敢在背后給咱耍什么小動作,自然一個都沒得跑。”
“如今大軍也準備得差不多,待過了十五,即可出發,平反后的重點,便就是在于倭國了。”
“這些倭國,咱恨之已久,這次必定要好生讓他們知曉咱大明的厲害。”
說起倭國,朱元璋就來氣。
忍了這么多年,終究是有了報仇雪恨的機會。
三日過去,便就到了元宵燈會這天。
京師的熱鬧,自然是不用多說了,而隨著正月十五的來臨,大軍也已經開始準備動身。
臨近京師的各個碼頭,在這兩天,將會被嚴格把控,數千戰船密密麻麻的停靠著。
元宵燈會一過,立即出征平反。
而此次平反的主帥,便是藍玉。
“涼國公,恭喜恭喜,再掌大軍。”
“那些反賊要是知曉此番主帥乃是涼國公,怕不是要被嚇得屁滾尿流。”
“那可不,涼國公的威名,在整個大明,誰還能不知曉,這些反賊能夠得到涼國公親自鎮壓,當是莫大福氣。”
“咱們過來吃的這酒,哪是什么出征酒,分明就是涼國公的慶功酒了。”
藍府之中,淮西武將勛貴們在京師的都來了。
就是為藍玉祝賀。
平反只是一個苗頭,最為主要的關鍵,就是說明淮西武將一系,將會真正的得到太孫的重用。
而不是像之前,只是如同一個擺設。
藍玉端起酒杯,春風得意,起身朗道:“諸君共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