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藥園是向西緩降的山坡,直至陡峭的崖邊戛然而止。
一條彎曲的青石板路,穿過藥園,連接下山的靠崖環路。
蕭白站在藥園崖邊,向下看了眼云霧籠罩、深不見底的狹窄山路,身子一哆嗦,倒吸一口涼霧。
一般來說,雪炎宗的高階弟子大多御劍飛行,低階弟子也能乘飛行紙鳶出行,沒什么人走山路。
因此,這些山路修的很窄,常年沒人走很快被雜草淹沒。
對蕭白這種胎息二層的生瓜蛋子來說,其實還蠻危險的。
好在,他有回心散和血靈丹兩大靈丹妙藥,還能在修改器的作用下全自動補藥。
就算摔下山腰粉身碎骨,只要長老來給他收尸,大概率也是死不了的。
現在,唯一能殺死自己的事情,是被強者一瞬間揚了灰。
核爆也行。
百草峰有千丈高。
到山腰處的丹閣也有三百多丈。
何況雪天路滑,下山任務很艱巨,稍有不慎就會翻車,死不了也丟臉。
蕭白四下看了眼,云海深處仙鶴陣陣,御劍嗖嗖,隱隱約約,仙的很。
這,就是修真者和凡人的差別。
蕭白并無不平,有的只是興奮。
因為他,很快也要學會御劍了!
這感覺和馬上要開車一樣……
也給了蕭白冒險下山取劍的勇氣。
他連忙檢查布鞋鞋底,拿砍竹刀在上面多劃了幾道痕,好增加摩擦系數。
屏住呼吸,眼只看腳,雙手抓緊山體巖石,小心翼翼的沿路摸下山去。
到了中段,山體逐漸變寬,崖邊多了很多荊棘和孤松,路也好走許多。
蕭白松了口氣。
忽覺有些涼意。
低頭一看,棉衣早被汗水浸濕。
連衣上的落雪也被汗水融化了。
繼續向下,到了山腰,已是一片緩坡,茂密的松林間生了各色的藥畦。
清冽、芬馨的藥香味撲面而來。
丹閣終于到了。
前方,有一坐圓形的青石廣場,正是丹閣所在的——
百草園。
百草園的前沿有一汪百草清池,旁邊種三兩柏木,修七八亭榭,是弟子修行早課之地。
后沿,靠山建了幾十座半懸空的聯排木屋,乃是百草峰百余弟子居住、修行的弟子房。
弟子房中最高處的三座洞府,乃是百草峰三個親傳弟子的居所。
不得不說,玉壺真人的三個親傳弟子,都是雪炎宗的傳奇人物。
大弟子一劍狐,據說心術不正,實力又深不可測。
二十年前就被逐出師門了,如今被關在寒武國天道閣的大牢里。
一劍狐……
蕭白一直覺得這位傳奇女弟子的名字太過離譜,現在似乎懂了。
你這是想向長老拔劍啊!
雖然沒見過,但蕭白希望她是個漂亮的壞女人。
二弟子陰陽師是個全才,尤擅各類法印,以法印存儲新煉的丹藥,保證藥力不會流失。
他是目前丹閣的管理者,同時玉壺藥長老授徒。
蕭白想要以胎息二層的修為御劍,少不了他的飛行法印。
三弟子暮昀,是長老的道童,類似助理的身份。
蕭白也見過幾面,是個天真爛漫又傲嬌的少女。
據說是寒武國當朝公主,修行天賦奇佳,不事修行也能一日千里,卻只醉心種田、養殖和編織。
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田園女修。
蕭白的道袍還得靠她親手織……
雖然有點公主病,但蕭白覺得,暮昀師姐應該是個好人,不必深交。
來到百草園廣場。
蕭白迎面看到一坐巍峨古樸的七層塔樓,正是丹閣。
丹閣是雪炎宗的丹藥庫,藥典藏書閣,以及各山學藥弟子的教學樓。
蕭白也來過幾次。
那時,他是以一種朝拜圣地、仰望大佬的心情來這里的。
像今天這樣從山頂走下來還是頭一次,恍惚有種居高臨下的凌駕感。
按照輩分,他現在可是丹閣弟子們的師公!
師公駕到,爾等還不恭身迎接?
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蕭白負手來到丹閣門前的廣場上。
早上,稀稀落落十幾個弟子在亭中做早課。
看見身穿棉衣的雜役弟子,眾弟子心中一咯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幾乎在同一時間看了過來。
長老提前打過招呼,交待了關于蕭白的信息,還在丹閣留下一幅仙風道骨的畫像,好讓弟子們不要認錯人。
弟子們并沒有認錯人。
看身材和五官,就是這個人!
仙風道骨?不存在的。
可憐的胎息二層修為,除了英俊外幾乎看不到什么優點,一身汗濕的棉衣顯得格外狼狽。
亭內早課的弟子們表情復雜,想議論點什么,話到嘴邊又無處開口。
太離譜了!
師尊到底在想什么?
此刻。
蕭白等了好一會兒,見丹閣仍無人迎接,便來到亭邊詢問。
“師兄師姐們好,我是來找——”
畢竟剛上山,他也不好以師公自稱,不如各論各的輩分,與這些弟子們迅速拉近距離。
結果,話還沒說完呢,真有不信邪的男弟子問他:
“你真的是蕭白?”
蕭白點了點頭,要不是有修改器,這種事他自己也不信。
“嗯,我是蕭白,也就是諸位的……師公。”
鐵一樣的事實擺在面前,弟子們表情難看,又想強行掩蓋這份難看,結果變得更難看了。
有人想起了正事,連忙喊道:
“師、師公……”
蕭白感覺很受用,人有點飄。
“能莊重點再叫一遍嗎?”
其余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恭身作揖,一齊喊道:
“師公!”
蕭白微微頷首,表情似笑非笑,風輕云淡。
男弟子們的臉上除了震驚外,主要是羨慕。
女弟子們的臉上普遍帶點似有若無的鄙夷,師公叫的憋屈,不夠響亮。
蕭白不怪她們:這正說明她們都是好女人!
他不想招惹好女人,禮貌的問:
“請問,暮昀師姐在哪?”
師姐?
意識到稱呼不對,眾弟子一時沒人敢答應。
直至一道陰柔的男聲,從丹閣內幽幽飄來:
“師公真是難得的平易,可修真界尊卑有序,即是師尊道侶,自與師尊同輩,豈能因修為不足而自降身份呢?”
跟我擺譜?
蕭白一聽這陰柔的聲音,大概猜到是誰了。
便也擺起譜,頭也不回道:
“既然知道尊卑有序,叫我師公的你又如何敢當眾質疑師公我呢?”
這一幕看的眾弟子瞠目結舌,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不知何時,一白衣修士出現在蕭白身側,恭身道:
“是弟子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