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臥牛山一帶,長長的商隊沿著驛道緩緩前行,馬車上鼓囊囊的,看樣子物資不少,似乎為了繞過這幾日經常劫道的山賊,車隊還專門繞了遠路。
通體赤紅的戰馬行走在最前方,蹄聲清脆宛,姿態悠閑,馬背上的女騎士雙目微闔,似乎對周圍的事情漠不關心,與身后商隊的緊張、無奈形成鮮明的對比。
商隊的領隊卻并非女子,而是女子身旁,慢了她半個馬位的中年人,此刻臉上帶著忐忑與不安。
因為最近彭城這邊出了一支強匪而且專劫商會商隊的緣故,這一趟本不該走的,但眼前這位主他們招惹不起,而且說話不容置疑,只能跟著對方一起來了,不過他給商會留了信,希望不會出事吧。
商會的旗號高高掛起,彷佛生怕人不知道一般,但行動上,卻有盡量避開臥牛山的意思,知道臥牛山內情之人,看著這一幕著實有些別扭。
隊里大多數人都是一副死了娘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這一路怕是要出事,但這位夫人卻執意要走,而且親自隨行。
自己想送命,別帶上我等啊!
有人心中腹誹著。
眼看著臥牛山就要穿過了,中年人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氣,或許臥牛山上那些賊匪今日沒發現他們吧?
念頭還未落下,卻聽右邊的山林中一聲鑼響,緊跟著便見一群人自密林中蜂擁而出,中年人面色一白。
“嗡”
便在此時,一直雙目微闔的女子突然睜眼,掛在馬鉤上的方天畫戟不知何時已經落在手中,不能那些山賊結陣,一戟刺出,方天畫戟冰冷的鋒芒撕裂空氣,發出一聲聲嗡鳴之聲。
“噗”
正想上前喊話的山賊瞪圓了眼睛盯著沒入自己胸膛的方天畫戟,張了張嘴,一大口黑血便流出來。
灼熱的氣勁自方天畫戟上涌出,下一刻,隨著方天畫戟抽出,山賊胸口的傷口還在往外冒火焰,沒有鮮血飛濺的場面。
“賊女……”
周圍山賊見狀面色大變,為首的山賊怒吼一聲,想要殺上來,卻見女子將那方天畫戟一掄,一道散發著灼熱氣息的戟罡便被斬出,朝著他斬過來。
山賊哪還顧得上廢話,連忙一個翻滾,從馬背上滾下來。
“嗤”
戟罡斬過戰馬,竟是將那戰馬一分為二,肉烤焦的氣息向四周彌漫,罡氣卻是不止,賊首憑借敏捷的身手躲過了一戟,但他身后的山賊可沒有這般幸運,瞬間有六七人連慘叫都沒發出,便被戟罡撕裂。
女子身手一抻,飛身落馬,落地的瞬間,方天畫戟再度順勢一個豎噼,將迎面一個山賊直接豎斬,罡氣飛出,又是倒了一片。
山賊們頓時亂成一片,打家劫舍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上來就干,連半個字都懶得說的對手,而且還賊兇勐,這跟他們想的不一樣,眼見對方如同殺神一般,山賊跑過去根本就像是送命一般,本就沒什么軍紀可言山賊瞬間亂成一片,不少人直接開始撒丫子狂奔。
女子沒有理會那些已經混亂山賊,徑直走向賊首,沿途有亂竄的山賊,隨手一戟將其斬殺。
賊首吞了口口水,舉起了刀,警惕的看著對方。
“爾等賊窩在何處?”女子終于開口了,聲音冷的猶如寒冬的冰,生命在對方眼中彷佛沒有任何價值。
賊首再度吞了口口水,咬牙道:“我裴元紹……”
“啪”
方天畫戟在空中留下殘影,賊首想要攔時,方天畫戟的戟面已經落在臉上,巨力涌來,賊首的身體打著旋兒飛出去,狠狠地撞擊在樹上,直接將一棵樹給撞斷。
也是這裴元紹皮糙肉厚,雖然疼的目眥欲裂,卻沒被直接撞死,左邊臉頰高高腫起,一臉驚懼的看著女子。
“我問,你答,爾等賊窩在何處?”女子不緊不慢的走來,看著自稱裴元紹的漢子。
裴元紹吞了口口水,梗著脖子正想說話。
“啪”
這一次方天畫戟拍中的是右臉,裴元紹翻滾著滾出了二十多步,頭暈目眩的爬起來,回過神來時,對方已經走到他面前。
“我還未說”裴元紹眼角含著屈辱的淚水。
“你的姿勢不像是要回答的,那便不必開口了。”
還特么能這樣!?
“賊窩在何處?”女子清冷的聲音如同魔咒般在耳畔響起。
“士可殺……”
“啪”
裴元紹的左臉崩裂,翻滾到了一邊,四周山賊早就跑了個一干二凈,只剩他凄厲的哀嚎聲響徹驛道。
商隊的人看著凄凄慘慘的賊首,本該是恨他的,但不知為何,此刻卻莫名升起幾分同情來,做山賊……也不容易啊。
“賊窩在何處?”女子耐心的等他清醒一些,難得好心的提醒道:“你看來很難承受第四次,我可以換個人問。”
眼淚不爭氣的自眼眶滑落,裴元紹頂著豬頭臉倔強看向對方,卻見女子澹定的揚起了方天畫戟,還是橫拍。
“在山上,距此大概十余里。”裴元紹默默地低下高傲的頭顱。
“帶路。”言簡意賅。
“是。”裴元紹乖巧的走到呂玲綺前面,看了看自己那匹寶貝戰馬的尸體,默默地向前走,不敢回頭。
“收拾一下,應該不會再有賊人剪徑。”呂玲綺回頭,看向中年人道。
“是。”中年人忙不迭的點頭道。
呂玲綺這不講理的作風,不但鎮住了同樣不喜歡講道理的山賊,也鎮住了他們,幸虧這一路上沒有對人家有絲毫不敬。
商隊中,有十二名護衛脫離商隊,自動跟在呂玲綺身后,這是她從父親那兒要來的十二名親衛,每一個都身經百戰,此刻默默地跟在呂玲綺身后,也不說話。
“十幾里?”呂玲綺翻身上馬,看向裴元紹道。
“大概十六七里吧。”裴元紹不確定的道,他又沒有量過。
“就當十七里,多走一步,你便多受我一戟。”呂玲綺點頭道:“出發。”
裴元紹臉色微變……事實上他臉色變不變,如今也看不出來了,本想帶著對方繞路,讓寨里做好準備伺機伏殺,如今看來,繞路是甭想了。
默默地走在隊伍前面,帶著眾人往山間而去。
山林之中,在這個季節還是很清涼的,少了幾分城中的悶熱氣息,只是道路難行,有的地方根本沒路,淌著厚厚的草叢,依稀能夠看到一些人行走留下的足跡。
一行十四人的隊伍里,沒人說話,寂靜的有些嚇人,馬背上的女子像塊萬年不化的寒冰,裴元紹感覺心中壓力極大,好像背后的女人隨時可能給自己來上一下一般,那種隨時可能被殺的感覺可比一刀殺了他更折磨人。
正行間,卻見前方突然有了響動,窸窸窣窣的聲音自前方而來,呂玲綺冷厲的目光越過草叢,看著迎面而來的大量山賊。
“兄長!?”裴元紹嗚咽一聲,七尺漢子,此刻卻有種痛哭流涕的聲音。
但見林木深處,一尊鐵塔般的漢子手持長刀,大步流星的朝著這邊過來。
呂玲綺抬頭,看向漢子的目光帶了幾分凝重和疑惑。
那渾身氣機旺盛的感覺,顯然這漢子有著不俗的實力,只是這等實力,怎會甘于落草為寇?
“姑娘,可否留個名號?”漢子看向呂玲綺:“我等何處得罪了姑娘?”
“放下兵刃,隨我回下邳。”呂玲綺這次倒是沒有貿然出手,對方的氣機讓她略有些忌憚。
“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漢子圓目一瞪,話音未落,突然毫無征兆的一刀噼向呂玲綺,一道厚重的罡氣幾乎是瞬間出現在呂玲綺眼前。
“轟”
呂玲綺心中一直懷有戒備,對方動手的剎那也做出了回應,方天畫戟當空一刺,同時周身火光大盛,無盡火光涌出,瞬間籠罩四周林木。
無盡火光中,連續數道罡氣自火光中浮現,斬向那漢子。
漢子一把抓住裴元紹往后一丟,手中長刀左噼右砍,將對方斬來的戟罡擊散,正要后撤時,卻見一桿方天畫戟突兀的自火光中冒出,漢子來不及反應,便被那方天畫戟一戟刺中了胸膛。
血光迸濺,然而方天畫戟卻未能刺穿他的胸膛,巨大的力道將漢子擊的倒退出數步。
火光中,呂玲綺一人一馬走出,看著急速后退的漢子,方天畫戟連連揮動,幾乎是在一個呼吸的時間斬出八戟,灼熱的罡氣幾乎封死了漢子所有的退路。
漢子怒吼一聲,接連擊散七道戟罡,但最后一道實在沒能攔住,被狠狠擊中,悶哼一聲坐倒在地上,下一刻,方天畫戟猶如火龍般竄來,蕩飛了對方的長刀,再度刺在他胸口同一個位置。
漢子慘叫一聲,向后倒去,方天畫戟的戟牙在他胸口留下長長的一道血痕,看起來猙獰可怖,呂玲綺卻是微微皺眉,自己這一戟并未真的將其重傷。
方天畫戟一推,抵在漢子咽喉處,若是以前,這一戟便能將漢子送走,然而呂玲綺卻是停住了,夫君經常念叨著徐州缺人才,眼前的漢子武藝不錯,且皮糙肉厚,不知算不算人才。
“隨我走,生;不走,死!”呂玲綺冷冽的目光落在漢子身上,聲音卻比目光還要冷。
這娘們兒不會看上我了吧?
漢子心中不確定的想著,不然她為何不殺我?
定是如此!
罷了,山賊也不是個長久行當,隨她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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