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司空府。
程昱步履匆匆來到門口時,正看到郭嘉一步三搖的往里走,隔著老遠便能嗅到一股子酒氣撲鼻而來。
“都什么時候了,快隨我走!”程昱來到近前,一把拉住郭嘉,不由分說便往里走。
程昱身形高大魁梧,站在郭嘉面前,那就猶如壯漢站在稚童身邊一般,但比力量,身形單薄的郭嘉顯然遠非程昱對手。
“再要緊也不在這一時!”郭嘉想要反抗,但程昱的力氣極大,他這病殃殃的身子可反抗不了,有些無語的被程昱拉著跑,至于嗎?
“此番事情有些不對,那鐘元常去了徐州軍大營已有幾日,按照以往習慣,每隔兩日都會派人前來報信,但如今數日已過,他卻杳無音信,今日那邊更傳來加急信箋,不知發生了何事!”程昱一邊走一邊急道:“若不出意外,那呂布怕是不準備與我軍和談!鐘元常也怕是兇多吉少了!”
郭嘉沒有再說話,任由他拉著自己跑進正廳,到了正廳外,兩人才正了正衣冠,闊步入廳,卻見荀攸、荀彧、陳群等一眾文臣謀士已經再坐。
曹操面色陰沉的坐于主坐之上,見兩人進來也只是微微頷首示意兩人坐下,沒有說話的意思。
見眾人到齊,而曹操不說話,荀彧只能伸手從曹操桌案上招來信箋,將信箋遞給程昱觀看道:“此乃今日送回的加急信箋,南陽太守張繡率兵出魯陽,于昨日在黑閭澗與呂布合兵,目前雖未有更多情報,但只看此態勢,便知呂布已有犯闕之意。”
程昱仔細看過信箋之后,抬頭皺眉道:“元常先生至今未歸,會否有事?”
曹操眉頭皺的更緊了,這件事大家都不確定,畢竟鐘繇是做什么去的,所有人都清楚。
雖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但如果事情敗露,暴怒之下,呂布做出什么事兒,眾人都不奇怪,別說呂布,換成任何人識破這等計策,估計都會暴怒。
曹操和四大謀主閉口不言,但堂下眾人卻是漸漸談開了!
“就說四個太多了,其實有兩個就算被發現,也可推脫到那些女子身上。”一名官員有些無奈的道。
“我怎聽說是六個?”另一名官員詫異的看向前者。
“這般多?”更后一些的官員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看著前兩者,顯然沒想到會這么勁爆。
“沒辦法,雖說是鐘家甄選,但有些事兒總是推不掉的。”第一個說話的一臉世故的嘆道,這人生在世,要講人情世故,世家大族的圈子里,更要講這些,你幫我我幫你才會長盛不衰,但要做到這點,往往底線就容易松動。
“嘿,若是因此使元常公陷于賊手,鐘家那些負責甄選之人便成了大罪人!”這聲音聽著有些幸災樂禍,畢竟人類的劣根性中有一點就是喜歡看人倒霉,別人倒霉我就高興,哪怕這對我來說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我比你輕,還有很多人陪我,那我的快樂就還在!
聽著帳下這些人的議論,曹操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扭頭看向荀彧道:“元常帶去的那些女子,有身孕者究竟有幾個?”
荀彧搖了搖頭:“此事由鐘氏一手操辦,贈送女子也是各官員送去,在下倒是不知。”
別說荀彧,恐怕鐘繇本身除了自己安排進去的小妾之外,其他的也不是太清楚,這件事是由鐘家負責操辦的,在鐘繇看來應該沒問題,不過誰也沒想到這東西竟然還關系到一大家族的存亡!
“去將負責此事之人招來!”曹操雖是如此說,但心中卻是有些幸災樂禍之感,這些大族就喜歡玩兒這一套,這次好了,把自家人給賠進去了!心中的郁氣不知怎的就消散了一些。
鐘繇雖為名儒,在潁川乃至整個天下都有極高的名望,但在曹操集團,卻是游離于曹操核心團體之外的,并非因為鐘繇能力不足,而是鐘繇的觀念是以家族為絕對中心的,可以為朝廷或者曹操辦事,但若在家族利益與朝廷利益之間選擇,定是選擇家族。
這樣的人,曹操自然很難將他當做心腹來看,但其名望及能力都是極佳,曹操對他是一半用一半防,非必要時候,是定然不會讓鐘繇掌權的。
不一會兒,鐘家負責甄選美女之人被招來后,經過一番詢問,所有人面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在曹操這些人面前,說謊是很難的,他們可以確定此人說的是真話。
所以當得知鐘繇帶去的女子皆是有孕在身時,在場所有人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都有些發懵,緊跟著才是面色變的難看。
“女子都是剛剛懷孕,我等以為看不出來,再說先生當時走的匆忙,也未驗身,在下也不知會出如此大事!”負責甄選女子的鐘家子弟一臉無奈,但言語中更多的是推脫責任。
“混賬!”不等曹操發作,一旁的陳群已經站起來罵道:“你可知此舉卻是害了元常公性命!”
按照他們的計劃,有一兩個就足夠了,其他的都算是掩護,就算被察覺,也可以以不知為由搪塞過去。
但現在二十個全有,但有一個被查出來,那呂布隨便一查就能查清楚,到時候還能說不知?一個兩個不知,全部都是也是不知?
這不是在侮辱呂布,是在侮辱自己這邊啊!
鐘繇怎會出這般大的疏漏?眾人有些抱怨,如果按照原計劃,就算事敗也不至于直接被拿,現在……就算鐘繇被呂布五馬分尸之后再分尸喂狗,他們也不會覺得奇怪。
“下去吧!”見陳群有動手的架勢,曹操不想把這里變成戰場,而且現在也不是處理這種小人物的時候,擺了擺手,示意那鐘家人離開,他不想在這方面與人廢話,就算沒這事兒,曹操猜測那呂布也不會罷手,區別也就是鐘繇的生死而已。
這點上從呂布這段時間不斷跟他們扯皮卻毫沒有罷兵停戰之意,甚至汝南現在幾乎是全境淪陷,大量士族因為呂布之故從汝南拖家帶口的脫逃,如今潁川這邊很多地方都快成了逃難而來的士族難民營了。
以前也只聽說過流民,都是些因為天災人禍活不下去的百姓組成的,但由士人組成的流民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汝南士族經此一役,十去其九,剩下的一成有大半成在潁川,除非將呂布徹底趕出去,廢掉他的法度,才能安撫這些汝南士人重新回去,不過若是如此做,恐怕汝南將再生變亂。
就像楚南現在從士人手中拿地遭到各地士族頑強反抗一般,換成他們奪回汝南,推翻楚南新政,把已經分出去的田地再奪回來,那就是從汝南上百萬戶人家手里奪地,這些人能讓?
只是想想這些戰后問題,曹操就覺頭疼,呂布這新政一出,只要是他拿下的地,哪怕再奪回來,想要安穩都得下一番大功夫,這做法倒也是簡單粗暴,毆打鐘繇這種名士,曹操都沒干過。
真是一根攪屎棍,當初就該先取徐州再取南陽,說不定就沒了呂布今日,曹操感覺就是自己先取南陽才給了呂布更多發展時間。
不過這些念頭也只是想想解解氣而已,曹操不是個擅長后悔之人,已經發生之事,最多感慨一下,絕不會后悔。
再說真的先取徐州,不說張繡會否趁機攻許昌,曹操大軍能否打得過呂布也是個未知之數!天下第一猛將可不是白叫的。
“主公,當嚴懲這些賊子!”陳群顯然被氣的不輕,對著曹操抱拳道。
“罷了,便是無此事,呂布也未必會善待元常!鐘家家世還是鐘繇自己去解決吧,我們外人不好插手!”曹操擺了擺手,至于鐘家會否因此發生亂局,那就與他無關了,繼續跟眾人研究地圖,半晌方才道:“如今看來,呂布是定要與我軍為敵,諸位有何破敵良策?”
呂布現在這架勢,是不準備善了了,他是想要拿下許昌啊,郭嘉的和平計策面對此時野心勃勃的呂布顯然沒能奏效,說實話,以眾人對呂布的了解,呂布能夠無視此計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不過也正是因此,呂布威脅就變得更大了。
“主公,如今敵眾我寡,依在下之意,當死守許昌,等待援軍為上!”一名謀士躬身道。
“何來援軍?”程昱有些聽不下去了,皺眉道:“若前線將士撤回,則兗州大半皆失,呂布兵力也將大增!”
夏侯淵、曹仁這些人在前方是有大軍在作戰,但他們是為了擋住徐州軍主力,若此時將他們給撤回來救許昌,等于是放棄大量地盤,這一放,可能整個兗州和半個豫州就都放沒了,最后困守許昌,這一下子,簡直就是等死的局。
“死守不成,便只能出兵了!”郭嘉看向曹操,眼神中也透著幾分無奈:“主公,依嘉之見,此時已到了與呂布決戰之時矣!”
“奉孝所言甚善,諸位整點軍裝,準備隨操出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