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曹丕的講述,堂中眾人的面色有些陰沉下來,袁譚在這個時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助了呂布,助了那楚南,原本曹軍殘部還能給呂布造成一些危害,還能為中原士族提供一定的保護,至少可以讓呂布整頓中原的進度慢上一些。
而袁譚的出手將這個可能徹底抹殺了,而更重要的是,袁譚出手在世人看來就代表袁紹勢力的出手,是否也代表這袁紹的態度?
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若處理不好,甚至袁紹勢力內部都會生出很多不滿來。
“彭”
精美的漆器被袁紹狠狠地摔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袁紹自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雖然內心里,袁紹也覺得呂布這樣做,其實是有好處的,但這話絕不能說出來,更不能這么明顯的做出來。
這兒子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逆子!”袁紹怒罵一聲,而后神色緩和一些,下來拉著曹丕的手道:“賢侄,此事是孤教子無方,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曹丕躬身道:“小侄不敢有怨言。”
曹操勢力隨著壽張被拋棄,已經徹底消散,他接下來,還要依靠袁紹生存,知道這不是袁紹的意思,曹丕已經松了口氣,至于其他的,那是袁紹自己家的事情。
“儁乂!”袁紹在帳中掃了一圈,最終看著張郃道。
“末將在!”張郃出列。
“你即刻起程,去往青州,將那孽子給我帶回來,青州都督暫由李宣擔任。”袁紹沉聲道。
李宣是袁紹外親,也就是他妹妹之子,同時還是八俊之首李膺之孫,自袁紹起兵之后便一直跟隨在側,能力不錯,如今袁譚出了這事兒,暫時肯定不能繼續擔任青州都督了。
不但要給曹家一個交代,同時也是要給天下士人一個交代,讓李宣出任青州都督也是袁紹這一會兒功夫仔細想過的,自己親卷之中,似乎也只有外甥高干和李宣適合,高干被他派去了雁門,為并州刺史,眼下自然只有李宣最為合適了。
“喏!”張郃沒有廢話,答應一聲,見沒有其他吩咐后,便躬身退去。
“孟德乃我至交,如今為呂布所害,此仇我會替孟德報,賢侄且住在鄴城,這里便是你家,待孤整頓兵馬之后,便起兵南下,為孟德討還公道!”袁紹拉著曹丕的手笑道。
“謝伯父!”曹丕恭敬地一禮道。
“伯父!”就在袁紹扶起曹丕之時,卻見曹丕身后,身形明顯比曹丕還高了一頭的曹彰突然開口。
“是子文吧,可惜你出生時,我與孟德已經各自忙碌,未曾去見,不過孟德與我書信時常提及子文,你有何事?”袁紹笑道。
“伯父他日出兵中原,可否讓小侄做先鋒?小侄想為父親報仇!”曹彰稚氣未脫的臉上,充斥著一股仇恨。
“子文,不得無禮!兵家之事關乎重大,豈可兒戲?你一孺子說這話,不怕諸位高賢笑話!”曹丕面色一變,對著曹彰喝道。
“我雖年幼,卻不輸任何將領!”曹彰不服氣,一伸手,一名將領的佩劍突然出鞘,在將領回過神之前,已經落在曹彰手中。
眾將紛紛變色,顏良、文丑二人已經護在袁紹身前。
曹彰卻不看他們,轉身對著門外一刀噼出,竟有半寸寒芒閃過,在地面劃出一道深深地裂痕,而后曹彰雙手一合,那刀竟被他生生揉成了一團鐵球。
“好本事!”袁紹示意顏良、文丑二人讓開,看著曹彰笑道:“但行軍打仗可不只是靠勇力,武藝再強,也不過是一勇之夫。”
“小侄讀過許多兵書!當可為伯父征戰!”曹彰梗著脖子道。
“哦?”袁紹頗為喜愛此子,不知為何,曹丕雖然彬彬有禮,少年老成,但袁紹并不喜愛,但曹彰他卻頗為喜愛,也不惱怒他頂撞,只是笑問道:“那子文可否與我說說,為將當如何?”
曹彰朗聲道:“當披堅執銳,身先士卒,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不錯。”袁紹目光一亮,欣賞著此子笑謂眾人道:“孟德昔日與我論事,總說要做平西將軍,我觀子文,他日可繼承其父之志!”
眾將也覺此子不凡,雖只是四句話,但已經點明了為將之事,這短短四句說來簡單,但大多數將領都做不到。
“子文若是愿意,可去軍中習為將之道,至于他日征討呂布時能否領兵,便看子文是否能得諸位將軍認可。”袁紹笑道。
“謝伯父!”曹彰大喜道。
“還叫伯父?”一旁許攸笑道,他跟曹操關系不錯,對曹操之子自有偏愛,此時見狀,當下便想順水推舟,讓曹彰先混個官身。
曹彰聞言有些茫然的看向許攸。
“無妨,子文還小,叫伯父親切些。”袁紹開懷大笑,心中郁壘盡去,隨即看向沉默不語的曹丕道:“至于子桓,便先在孤身邊做個門下郎,他日另有重用。”
他沒去問夏侯淵、曹仁這些成名已久的將領,畢竟這是曹家的部將,先將曹丕兄弟三人安排妥當了,才好讓這些人歸心。
袁紹能一步步從渤海太守到北方四州之主,自然也有幾分籠絡人心的手段,幾句話,雖然沒將這些曹操麾下大將直接拉過來,但這些大將也已經歸了他,所需要的也只是一個讓這些人徹底效忠自己的契機而已。
“謝伯父!”曹丕乖巧的躬身一禮,大概能猜到袁紹要干什么,但他如今也沒辦法反駁,畢竟曹家若不依附袁紹,根本沒有其他路可走。
經過曹家事情這么一鬧,關于是否對呂布出兵的事情便暫時擱置下來了,袁紹內心里其實不想立刻出兵,軍民疲憊只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原因是他也有打壓士族之念。
雖然袁家是這天下最大的士族,但也正是因此,袁紹看出了士族對天下的弊端,好處自然也有,士族天下的架構是自光武以來延續至今的政治,人們已經習慣了這一套,也成了人們內心認可的一套制度。
但從士族躍升到諸侯,而且還是天下勢力最大的諸侯,考慮問題的角度自然也會從士族轉變至君王角度。
士權不能沒有,但需要節制,如今士權已經膨脹到一個無論誰做主都不得不依賴的地步,起家時,自然需要這些人的支持,但當他勢力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自然要考慮削弱士權。
田豐也好,許攸也罷,看似都是在為自己考慮,實際上他們考慮的還是士權,而呂布是把好刀,可以極大地削弱士權,也能讓士族明白誰才是天下之主。
所以袁紹暫時不打算出兵,等呂布將中原士族打的差不多了,那才是他出手的時候,這其實就像當年提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口號的雖然是陳勝吳廣,但最終得天下的,卻是劉邦一樣,呂布看出這一點讓袁紹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但也正是因此,這天下士族的反噬將由呂布來承擔,而他自己,只需要到時候接收勝利果實便可以了。
鄴城,荀府。
自然不可能是荀攸的家,袁紹雖然給他們安排了住所,但鄴城提到荀府,那只能是荀諶的荀府。
“家中如何了?”荀諶給荀攸添了觴酒,看著這個跟自己年歲相近的侄兒,微笑問道。
“不知,文若叔父留在了許昌。”荀攸嘆了口氣,當初荀或和郭嘉一起被呂布擒了,若是其他諸侯,荀或多半不會有事,但以呂布對士族的態度,他也不知道呂布會不會留下訊若,畢竟若說仇恨的話,呂布是有理由殺荀或的。
至于荀家,就算不滅族,多半也不會好過,縱觀呂布自徐州一路踩著士族的尸骨殺入許昌,越是大族,呂布殺的越狠,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荀或可以想到辦法解救宗族了。
“呂布怎會如此?”荀諶皺眉道。
當初呂布在這邊待過一段時間,荀諶與呂布雖沒什么交集,但對其人還是有了解的,這個人,并不難懂。
但也正是因此,荀諶對呂布如今做出的事兒不太理解,呂布應該不是這么有魄力的人才對,甚至可說是人云亦云,沒有自己主見,然而征伐中原這一路,呂布表現出極強的目的性,實在叫人費解。
“此事據我所知,與其女婿有關。”荀攸沉聲道。
“楚南?”荀諶問道。
此子已經這般有名了?
荀攸有些恍忽,就在一年多前,楚南入許昌時,還是個無足輕重,只會賣弄口舌,有些膽魄的小人物,商賈出身,名聲自然算不上好,但如今,連冀州這邊都開始注意他了嗎?
想想楚南所為,倒也不奇怪。
這一年多來,呂布軍幾乎每次大事,都有此子參與的身影,會引起這邊的關注,倒也不會讓人太吃驚。
“嗯,就是此子。”荀攸點點頭,嘆息道:“初時只覺平平無奇,然做出的事,卻頗為驚人,叔父若是有時間,不妨派人多探聽些此人事跡,或許能更清楚些。”
荀諶點點頭,叔侄之間,再度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