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器坐在鏡片里啃兇獸腿,這點限制其實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他在出現時便感知到了來自各方的注視,這些視線中帶著彷若天蹋的震驚,這讓李成器覺得這大界中的生靈真沒見過市面。在鏡片里原地坐了半天時間,李成器已經知道重元海除了他以外還沒人渡過,他是第一個穿越秘境抵達終點的人。
他原來是第一啊?
就這?李成器直呼,善界就這?
本來上人來找他,他還以為多難呢。一不小心在路上耽擱了片刻還誠惶誠恐的,一路都沒來得及收拾那宇宙百兇的另一只腿,就屁顛屁顛地往秘境終點跑,結果到了發現,哦,就自個一個像小丑,還在這兒一動不動半天。
上人啊,上人,你在搞么子嘛。李成器在心底嘆了口氣,這上人沒動靜,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還在百家爭鳴中,沒有聽到什么消息之前,他還是別把自己周圍的鏡片給打開了。怕到時候給自己取消資格,上人來取自己項上狗頭。
“嘿,老兄!”正當李成器想的入神時,一個青云袍男子向他打招呼。
李成器面露疑惑,回頭,看見包裹自己的鏡片旁飄來另一個閃閃發光的鏡片,這時李成器才知道為什么自己從秘境中出現時這么顯眼,引來善界諸靈的震驚和窺探。感情這重元海自帶特效啊?這閃閃發光的樣子簡直要閃瞎他的狗眼。
李成器在腦子里胡思亂想,甚至有時會想象出一個橫幅,每有一個人渡過重元海,那道橫幅上就會用標紅的打字滾動出這個人的名字,說本大爺就是牛逼啊,你們快來看本大爺有多牛逼啊之類的。
簡直見鬼!
青云袍男子也百無聊賴地平躺在鏡片內,他的身旁懸浮著一柄青色小劍,除此之外,他身上連一個傷痕,一個衣物的破損都看不到。
李成器回頭的角度,恰好對上青云袍男子躺在地上的腦袋。而青袍男子見人回首,一個魚躍蹦起來,面露驚訝的神色,“你是那個天類啊!失敬失敬!我以為是別的活人,沒想到是青天大老爺!”
“你知道我?”
“哪能不知道,我家的祖要我殺你,反反復復強調你的容貌,修為,還有十類之天的身份。”青云袍男子笑道。
李成器看上去也沒有絲毫惱火,只是問了句,“你叫啥?”
“狄楓,長恒道弟子。”男子回答。
“狄楓啊……”李成器嘆了口氣。
“何事?”狄楓詢問。
“你說這天上的家伙們在干什么,吃干飯的么?咱們還要在這鏡片里泡多久才能出去,這出去了,我也好把命給你。”
“當真?”狄楓驚疑。
“想屁!”李成器一笑,“等你自個來取,取不走就把你的留下。”
“好!”狄楓也跟著笑起來。
又過去一日。
重元海上只有夜幕,李成器只能在那和狄楓數星星。
“你在等人?”李成器躺在鏡片里,看向一旁。
“是啊,我的幾個師弟師妹,他們可都是道統里的寶貝,我作為大師兄還是看好了,這投影光怪陸離,感覺沒個幾日時間他們還出不來,估摸著可能遇見的事情比我麻煩的多。”狄楓也躺在鏡片里,
“天類老兄你呢?麻煩事多么?”
“不多,挺簡單的,可惜我就帶了一只腿,不然高低分老弟你一個。”
“哦幼,老兄,你看天上,挺亮。”
“善見之地沒白天,能亮個鬼……哦幼,還真挺亮,那不是善界百祖的匯聚道場嗎?”李成器當即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我估摸著打起來了。”
“我記得善界百家爭鳴的百祖不能動手,誰犯忌,便會被群起而攻之。哪怕是善界百祖之首的儒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在百家爭鳴時期動手,這應該打不起來,可能是大人物們互相警告呢。”狄楓擺擺手,覺得無所謂。
“那是善界百祖,和我上人沒關系啊。”李成器都嚷著。
“帶你來的那位星彩親王?”
“是啊,善界的規矩和他沒關系。這么亮,應該開始了,我剛才驚訝,只是在想為什么還沒有結束。”
狄楓有些摸不著頭腦,但能從天類的話中理解出些意思來,那位星彩親王和天類約好了會在善界百祖的道場動手?
這未免太膽大妄為了吧,畢竟是一方大界諸祖的道場,他道統中來了三祖,都得給點面子。
“別琢磨了,剛才數到哪了?”李成器搖搖頭,對著狄楓喊。
“五萬六千八百九十。”狄楓毫不猶豫地答道,同時揚了下腦袋,“那邊那顆,紅色的。”
李成器應了應,繼續數著星星。
“五萬六千八百九十一……五萬六千八百九十二……五萬六千八百九十三……五萬六千八百九十四顆……星彩?”數到一半,李成器勐地一個激靈,他的目光被深邃阻擋了,星紗垂落,邊緣帶著流動的星辰色彩。
人形懸浮在云端下,注視重元海。
在李成器的視角里,他能瞥到頭紗下微微掀開的那一抹璀璨金燭。
連另一枚鏡片中懶散的狄楓也站起來,神情凝重。
“轟隆”一聲悶雷,云層滾動,黑色的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遠方推過來,重元海上璀璨星空被遮蔽,只有宇宙漆黑的人形安靜佇立于云下,他輕輕的呼吸,卻令天地變色。
“要下雨了。”李成器說。
“什么?”狄楓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
因為黑云下,大雨磅礴,血色的大雨。
血色雨滴滴落在鏡片表面,融入他們身下那濤濤重元海中,原本平靜的海面掀起浪潮,黑色的海洋宛若化作吞噬一切的巨口。
厚重黑云突然開裂,一座灰白色的神像筆直墜落,身上燃燒著金色的火。
從高天自墜重元海,掀起巨浪,血雨將它染紅。
一道雷光閃爍,整個天地渲染的慘白,唯有懸于天際的人形無法照亮。
人形緩緩抬頭。
巨樹的影子仍然懸掛在高天上,玉牌當當作響。
“我很尊重儒祖,但他并不尊重我。”人形開口,聲如大潮,“他生前定制的規則仍然有效,只是與這已經抵達終點的兩位無關,各位看,如何?”
云端上,百祖死寂。